157那些欲走還留一往情深
等祕書送上茶水出去之後,常藍嫣然一笑,“江小姐怎麼有時間上來看我”
“聽說你和軍哥,爲上次在他辦公室發生的那個誤會而鬧不愉快,想解釋澄清一下,那真的就是誤會。”江蘺不怯場,看上去也無惡意,沒有攻擊性,“希望常董能高擡貴手,給我條生路。”
“我和建軍鬧矛盾,跟你沒什麼關係。再說,我又沒做過什麼,談不上放不放過你吧。”常藍喝茶,示意江蘺也嚐嚐,“我這兒的茶還行,今年的新龍井。”
江蘺手指在茶几上敲敲,決定還是不要接常藍的話茬好。與懷建軍相處段日子得到的經驗,你順着他們的思路走,到最後就會被控制,自己想說的話,根本沒機會出口。她自顧自道,“我認識軍哥,當然是職業之便,那次是我第一次飛國際航線。後來常常遇到,偶爾聊聊,再後來我喜歡上他,由無意識的巧遇,變成花盡心思的故意。差不多兩年時間,我不知道他的聯絡方式,只是在各種班次的航線上找他,等他,後來不想這樣下去”
有一年,江蘺決定打破這個局面,飛悉尼,她故意與懷建軍下榻同一酒店,打扮齊整,去敲懷建軍房間的門,趕巧,懷建軍貪杯喝茫掉,江蘺照顧他,且抓緊機會,把自己照顧到懷建軍的牀上,醉了的男人,自制力不算好,江蘺如願。
事後,江蘺可憐兮兮,“我就是喜歡你,想跟着你,其他我不計較。”
懷建軍說,“跟着我,必須約法三章”
事實上何止三章
懷建軍不許江蘺工作,不許她給他電話,不許懷孕,不許在外面拋頭露面亮懷建軍的名號,不許干擾他正常的家庭生活,不許很多,江蘺鬼迷心竅,認爲這些她都能輕易做到。工作她早厭倦,被有錢富商照顧,想怎麼享受都行,其餘不重要,更何況,這個男人她也真喜歡。於是,隨懷建軍來到這個城市,心甘情願被其金屋藏嬌。
誰知這樣的日子沒過多久,她就夠了。
懷建軍一個來月見她一次,喫頓飯,上牀膩歪膩歪。
這也還好,要命的是,江蘺發現懷建軍是那種老革命,最愛看前蘇的那些古舊黑白電影,還有地道戰那種的。開始,江蘺爲投其所好,特別找這方面資料研究,陪懷建軍聊,懷建軍被她哄的很高興,時不時就他的革命情懷高談闊論,什麼列寧,切格瓦拉,劉胡蘭,秋瑾他幾乎將江蘺引爲知己。
久而久之,江蘺不勝其擾,一時僞裝不難,誰能一世僞裝而且,她也越來越不滿足這樣偷偷摸摸的生活。始終是正常女人,也希望被人疼愛有人陪,尤其年節假日,別人全家團圓,她的住處卻是清鍋冷竈。事實上江蘺身邊不是沒有其他男性獻殷勤,可懷建軍有言在先,想找男朋友可以,先來談分手。
與懷建軍分開,是不行的,江蘺捨不得,於是日子無限期拖下去。
有一次,江蘺實在忍不住,犯了懷建軍的規矩,大早跑去懷建軍常去的高爾夫球場等他,見到的是正和老婆朋友一起打球的懷建軍。她發現懷建軍並不是她想象中那樣,厭倦他的家庭,獨對她這個紅顏知己情有所衷,事實上他和妻子相處很好,甚至看得出來,他對妻子頗爲依賴,他們之間那種歷經歲月沉澱出的默契與親厚,在江蘺眼裏,是牢不可破的。
在球場見到江蘺,懷建軍乾脆裝不認識,和常藍肩並肩,與江蘺擦身而過。江蘺氣的要吐血,打算等懷建軍來與他算個總賬。誰知懷建軍來了就下通牒,“你犯規矩,我們就此玩兒完。”江蘺百求無用,懷建軍不肯再繼續他們的關係。江蘺考慮,一直保持這種關係,她也受不了,結束就結束吧,不過她不想從懷建軍那兒拿筆錢就算,提出要學習做生意,讓懷建軍幫她,懷建軍答應了。
此後,江蘺的生意在懷建軍的幫助下,經營的還不錯,她也遇到了喜歡的人,對方老老實實,正統人家出身,穩重可靠,江蘺很滿意。誰能料就在她覺得自己愛情事業雙贏之時,對方小夥子得悉她和懷建軍的過去,不幹了。江蘺受不住打擊,來找軍哥討個商量,就這樣被常藍撞到
江蘺把事情原委說完,求常藍,“我明知軍哥是有家室的人,還貪心妄想,是我不該。不過,細算算,軍哥和我實質在一起的時間,並不算長,我們真正相處的日子,怕是幾十天都不到,他一個來月,才肯陪我喫兩頓飯,從不肯在我那兒過夜,常董,軍哥還是在乎你的。”
聽一個女人講她和自己丈夫的故事,那滋味實在是常藍也好定力,鎮定如恆,不爲所動,懷建軍真在乎她,大可在與江蘺一夜情之後便斷絕關係。她把人帶回到這兒來,這也叫在乎她哼,常藍冷笑。
“我知道你生我的氣。”江蘺委曲求全,“真生氣,你打我一頓都行,就是,能不能,放過我的生意”
打她常藍靠在沙發扶手,打量江蘺,模樣乾乾淨淨的女人,秀氣,斯文,氣質溫婉,尤其身材,象韓國女演員沈銀河,姣好的令大部分女人嫉妒。想必就是仗着好條件,纔有這種膽識,貪圖別人的丈夫吧在她眼裏,可能所謂的道德尊嚴都是狗屁,世間萬物,只有她想要和不想要之分吧放過她因爲她只擁有過她丈夫幾十天而已,所以她是值得原諒的甚至還是冤枉的這是什麼強盜邏輯
常藍再笑,慢條斯理,“打你出氣嗎”
江蘺膽兒顫,不知常藍是不是真打,可是,爲了她的生意,咬牙,“嗯。”
常藍望望自己的手,保養的很好,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嫩,不過~~“我這雙手,爲了我的家人,幹過不少粗重功夫的,當然我也打過人。”常藍思量片刻,確定,“我這輩子只打過兩個人,我那對雙胞胎兒子。”搓搓自己的手,常藍結論,“我的手很珍貴。”她神色裏有譏誚和蔑視,看着江蘺,臉上明明白白寫着,用我的手和力氣打你,你不配
江蘺臉先是漲紅,又褪成一片白。她來之前懷建軍勸她不要,她不肯,她天真地以爲她的坦白和真誠一定能取得常藍的諒解,甚至,也做好準備,常藍難爲她,打她罵她,邊哭邊數落她,她也承受得住,畢竟,女人和女人,有什麼不好談的沒想到,她這般不屑,即使她分享過她的丈夫,覺得在某方面,贏過她,但不是這麼回事兒,常藍從沒將她放在眼裏過。
“你要怎樣才能放過我的廠”江蘺機械性地問,她的目的只是這個。
常藍表情風淡雲清,一派悠閒,倒不再諱言,她確實在背後弄手腳對她的生意不利,款款而談,“不如你宣佈破產,完了東山再起,經營到還不錯的規模,讓我重新毀一次,這樣,差不多夠了。”
江蘺再不能維持風度,暴躁,“常藍,你不要逼人太甚。”
常藍斯文穩妥,“你跟你的軍哥上牀的時候,倒不覺得自己是在逼人太甚嗎”
“我們上牀是因爲我們相愛。”江蘺衝口而出,反正談又談不成,那就破罐子破摔吧,“他不愛你好不好”
“哦~~~相愛啊~~~”常藍點點頭,不無諷刺,“好了不起呢。”
懷夫人的輕視徹底激怒江蘺,“不要以爲只有你會做生意,常藍,無論如何,你老了,我還比你年輕,看我們會誰笑到最後,我會讓你在行將就木進棺材前,跪在我面前求我”怒衝衝走到門口,還不甘心,江蘺又撂一句,“你要記住,是你沒魅力,拴不住懷建軍的心。”
常藍挑眉,“那你拴住誰的心了我丈夫的”又淺淺聳肩,“再說那心也不珍貴,拴住了也不值多高興。”
江蘺瞪常藍,“走着瞧。”摔門而去。
下樓,懷建軍在一樓大堂外的門口賞雨,司機隨扈助理加上幾個正在報備什麼的部門經理,堵住小半個門口。見江蘺出來,懷建軍上前,“看臉色,沒得意着吧”
江蘺憤憤,“我會報仇,早晚有一天,我會讓她跪着求我。”
懷建軍不急不躁的,“喲,威脅人啊。”他故意湊近她一點,“你忘了,常藍有兩個兒子,你還沒有。”
江蘺暴跳,“我沒有還不會生啊。”
懷建軍莞爾,“你跟誰生啊。”
不幸福的女人就是江蘺這樣了,啞然,是,她跟誰生啊等找着能跟她生孩子的人,日子若真和樂,她又何必在乎一個常藍呢頓時又覺萬念俱灰,眼瞅着街上大雨滂沱,心裏的淚也隨着滂沱狼藉。
“想哭就哭吧。”懷建軍給她紙巾。
江蘺搖頭,硬把眼裏的淚給逼回去,“不哭,以後,再也不哭了。”她直直往大雨裏走,懷建軍跟着,司機隨扈給撐傘。行至江蘺車前,懷建軍安慰,“你放心吧,廠子的事情,我會解決的。”
“你不怕她爲這跟你鬧離婚”江蘺問
“我幫不幫你,她都會跟我離婚。”懷建軍幫江蘺拉開車門,“年輕人,別到處樹敵,冤冤相報何時了和氣生財。”
江蘺瞟懷建軍,眯着眼睛,發現新大陸似的“你是在維護常藍嗎”
懷建軍半真半假的,“我只是在陳述事實。”
“她即將成爲你前妻。”
“嗯,又怎樣”
江蘺忽笑,風情萬種,“我被人甩了,你被人棄了,不如我們合一處過吧”
“過幾年我可能會象我的老父那樣患上老年癡呆,屆時你正年輕氣盛,”懷建軍撇一下嘴角,刻薄的實事求是,“我想你會給我送頂綠油油的帽子戴吧,不行,太傷自尊”
打發走江蘺,懷建軍冒着大雨到后街巷子裏一家小店買兩隻紅豆冰棍,極便宜,兩角錢一隻的那種,又踩着雨水回公司,上樓找夫人。
江小姐離開後,常藍坐在原位沒動,江蘺丟下的狠話還在她耳邊震盪,一波比一波強烈,她比她年輕,是她沒魅力,拴不住丈夫的心說常藍不在乎那是假的。
門上輕輕叩兩下,懷建軍進來,遞根冰棍給常藍,另只撕開外包裝塞自己嘴裏。
冰棍常藍嗤之以鼻,這把年紀還喫這個小孩兒也未必待見這玩意兒吧要喫也有得是好的,整不乾不淨的街頭物事到她這兒來作甚再說下雨天,還開着空調,她纔不要這涼冰冰的東西,更何況她這幾天早就被傷的身心冰涼了~~冰棍丟到擱茶杯的小碟裏,
懷建軍咔嚓咔嚓咬冰棍咬的挺帶勁兒,開門見山,“還是不肯放過江蘺的廠子”
哦,兩人前腳後腳的找她~~“你讓她上來跟我談的”
“我沒那麼無聊,是她說要見你,我勸她不要,她不聽。”
來往頻密,知冷知熱的,常藍氣哽在胸,默不吭聲,她怕自己把那沒喝完的半杯茶都潑懷建軍臉上去,他就是不要臉爲老不尊。
“是不是真的很難原諒我”懷建軍問,閒話家常的方式,倒像在問今晚喫啥似的。
他太輕慢,常藍怎麼可能原諒承認,“不可能原諒你。”
懷建軍一直輕慢,“你還是堅持離婚今天早上孫律師已經來見過我了。”
“對,離定了。清算師明天會開始工作。”常藍盯着懷建軍,不肯示弱,“你對此有意見”
懷建軍象是平時跟夫人談工作的語氣,“沒有,我說過,我沒意見,你拿主意。”
常藍覺得他根本不在乎她。
懷建軍又問,“離婚後,你有什麼打算”
常藍恨恨,“我不會呆在這裏,拿走屬於我的那部分,該是你的你自個兒留着吧。”她決絕到底,毫無迴旋餘地,“包括我在公司的持股,我要套現。”
“套現好的,我想辦法。”懷建軍沒被夫人嚇住,談興頗濃,“還記得不記得,早前造謠我們家青兒女生的那個銷售商開五金行的,我們後來整得他很慘,讓他沒辦法在這裏立足。”
“記得,他又怎麼了”常藍有些不耐,不知懷建軍幹嘛跟她扯這些有的沒的。
“他回來了,混的不錯,人模人樣的,正在暗中收購我們公司的股票。”
常藍愣住。
懷建軍津津有味,還在嚼他那根冰棍,說,“我們因離婚而分家,這個節骨眼上,公司會很困難。可我要是請求你留下,你大概也很痛苦,畢竟對你來說,現在全公司包括我們的兩個兒子,在你看都是包藏禍心,維護我,背叛你的人,估計這間公司你也呆不下去。我告訴你這個消息,不是想爲難你,就是想說,萬一有人來買你手裏的持股,你不要爲了報復我,而將股份賣掉。我們當初一起掙下這份家業,也是爲了給孩子留下點什麼”
不等丈夫說完,常藍跳起來,氣得心頭亂顫,“懷建軍,你把我當什麼人”
懷建軍答非所問,拿起常藍不要的那隻冰棍,“你不要”
常藍臉扭到一邊,真是夠了~~懷建軍繼續咔嚓咔嚓嚼冰棍,恨得常藍想拿刀砍了他。
“其實我的意思是這樣,你把股份轉給兩個孩子,不如轉給青兒吧。”
常藍一時沒明白,她的持股給青兒的話,青兒就是這間公司最大的持股人,那董事會主席的位置
“我退休”懷建軍道,“這個結果,大概會讓你好受一點吧”
常藍愕然,張着嘴巴,對住丈夫,無語。
“小藍兒,我們兩個有爭執的話,你把我這個主席扳倒,是你的本事,你贏也贏得體面。毀掉一個小廠,對你來說,勝之不武。”懷建軍沒什麼情緒波動,專心對付他那根冰棍,“不過我希望你不要誤會,以爲我昏庸到爲個美人,放棄江山,不是那麼回事兒。我是想,我們對誰耍過手段,人家未必就會善罷甘休,得了機會,還是會來找我們麻煩的。事實上,我們也做不到斬草除根,不留後患,不如得饒人處且饒人吧。昨日因,今日果。你可以想象得到,今天,你不放過江小姐,可能明天,她挾怨而來,報應就落到青兒和春兒頭上。”冰棍喫完了,兩隻小木棒丟到垃圾桶裏,懷建軍問常藍,毫無重點的問題,“你以前挺喜歡喫這種冰棍的,現在已經不喜歡了”
常藍還沒從震驚中緩過神,光傻看着懷建軍。
懷建軍抽張紙巾擦擦嘴,“行了,你忙吧,我先走了。”
瞅着那個男人施施然離開,常藍重重跌坐回原地,痛苦地手矇住臉,這是她要的結果嗎她從沒想過要把她和丈夫苦心經營的公司逼到絕地中去,也從沒想過要丈夫此時退休,事實上懷建軍狀態很好,他再幹個五六年完全不成問題,常藍覺得,她也並沒自己想象中那樣渴望與丈夫離婚,對,那她想要的是什麼~~她也不知道
一切按照常藍的計劃走,清算師在覈數,離婚程序在運行,不是常藍不收手,似乎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事到如今,常藍也不知自己到底在做什麼,她就覺得自己在被誰推着前行,必須遵從步驟,將這件事執行完畢。
但她沒有再去爲難江蘺,懷建軍有件事說的對,今日因,明日果,她不想兩個兒子日後有什麼麻煩,其實無須日後,就江蘺那浪樣兒,再傍上哪個有錢有勢的,枕邊風吹吹,趁懷家麻煩纏身的時候落井下石一番,也很難應付。
就離婚的事情,春兒來勸媽,舌燦蓮花。
“媽,婚是不能離的,離了就便宜別人了,讓別的女人登堂入室,住你屋,睡你牀,花你的錢,用你的男人虐待你的娃兒”
常藍不吭聲,那間大屋,懷建軍給了她,昨夜,他搬到懷家老爺子的老屋去了。
春兒還說,“媽,你知道不,咱家投資的那間酒店的經理,姓鄭的那個不是離婚了又娶個小妖精,結果他女兒結婚那天辦酒席,他女兒換幾套禮服,那小妖精跟着換幾套禮服”
常藍還是不吭聲,她知道懷建軍幹不出那事兒來,就算是離婚了,兩個兒子的婚禮上,懷建軍還是會請她坐主席,她千秋萬載不變,還是青兒和春兒的媽兩行淚,再也控制不住,從常藍眼裏落下。
春兒跪在媽媽面前,給常藍擦眼淚,眼圈紅紅的,哭咧咧,“媽,咱不離婚成不爲了我和我哥,就別鬧脾氣了。你知道我爸就那死德行,自尊心強到變態,這輩子他沒求過人,也沒跟誰說過句軟話,咱們全家都讓着他的嘛,一直都這樣過來的啊”常藍臉上的眼淚越擦越多,終於,春兒也泣不成聲,好像他今年就八歲,因爲太調皮,剛挨完媽媽一頓揍,哭着求饒,,“我不讓你和我爸離婚,我就這一個家啊,你別生氣了,我知道錯了,求你了”
春兒在求媽,青兒也在求爸。
建軍爸爸很有閒情逸致地把玩幾塊他收藏的壽山石,拿放大鏡一塊塊研究過去。
系青神情陰鬱,“爸,這件事是你錯在先。”
懷建軍對着石頭,頭不擡眼不睜,“我知道。”
“你讓媽傷心難過下不來臺。”
“我知道。”
“一個女人要求丈夫忠於自己是應該應份的。”
“我知道。”
“如果因爲現在很多人都包二奶,就要求媽對你的錯誤忍氣吞聲,對媽來說很不公平。”
“我知道。”
系青頭痛,“爸,都知道,還不肯努力挽回,這叫明知故犯。”
懷建軍嘆氣,“算是吧。”
“你跟媽說幾句軟話求求她,不丟人。”系青苦口婆心,“爸,保住一個完整的家,犧牲一點驕傲和自尊,不行嗎”
懷建軍的眼睛終於從石頭那裏挪到兒子身上,“可那太委屈你媽了,她跟我一起喫飯,睡覺,住在一個屋檐下,想起你爸曾經出軌,會覺得你爸髒,膈應,何必爲難她本來你媽就嫌你爸老土,離婚對她也好。”
系青從沒想過,爸是這樣看待這件事的,訝異,“爸,你是不是想歪了誤會了媽什麼”
懷建軍又回去研究石頭,“兩口子的事兒,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系青幾乎氣急敗壞,“可是爸,你和媽這個年紀,離婚對媽來說,傷害很大的,女人跟男人不一樣。你們做了這個多年夫妻,爸,你有責任繼續照顧媽,你又不是對媽沒感情,不喜歡她。”
“我知道,今後你媽那兒有爸能幫上忙的,爸會盡力而爲。”
就是這樣的老爹,什麼都知道,卻中了邪樣對着衝着一條死路出溜下去不肯回頭。
系青不死心,“爸,不是說有人暗中收購我們的股票嗎現在媽和你鬧分家對公司不利,爲何不就着這個臺階下來算了,用公司的名義留下媽,媽會答應的。”
“你知道爸的脾氣,從不強人所難。”
“對媽來說這不勉強。”
“對爸來說是。再說你媽也會計較,我留下她只是爲了公司,不是爲了她,她還是會膈應的。”懷建軍穩穩當當,“青兒,你知道爸的脾氣。”
系青真有點火,“爸,你什麼脾氣”重申,“你就是被我們慣壞了”
懷建軍倒承認,“是,慣壞了,小時候被你爺爺奶奶慣着,到部隊也好強,事事爭第一,領導和戰友慣着,討老婆都比別人的媳婦兒能幹,好看,養兒子更出奇,一對兒漂亮的雙胞胎,後來做生意雖有波折,但節節得利,有錢了,想什麼有什麼,到最後就自個兒慣着自個兒了,脾氣見長,想改都改不過來。以前,不樂意求人,現在,求不得人,誰都不行”
建軍爸爸一番話,令系青怔在當地,動彈不得。
如醍醐灌頂,他覺悟,自個兒慣着自個兒的,不止爸一個,他何嘗不是如此。
計然一直跟他強調,他和她不一樣,他就一直不明白,他們哪裏不一樣現在,系青終於清醒,即便他再怎麼表現的不介意計然的出身,家境,教育,生活習性,可那些差異根深蒂固,不是他用嘴說說,行爲上有多平易近人,就能彌補的。思維上,他並不超脫,即使他讀過很多書,受過不錯的教育,但他依然混跡於俗世,屈從於這裏的規則。他屢屢嘆世間不公,可這似乎也不妨礙他將不公施諸於世人,他鄙夷別人濫用權勢財富,但他也在幹同樣的事情。
當爸媽爲了保全他昧下那筆本該給計家的撫卹金,向他隱瞞計然行蹤的時候;
當懷家的企業吞噬掉計然賴以維生的餛飩店的時候;
當他只爲了讓自己心裏痛快點,決議爲計然復仇的時候,
當他不由自主,對計然說出那種話傷害計然的時候,
所有陰錯陽差,是因爲他和她確實不一樣。
如果他不能把自己變成和計然一樣的人,和她站在同一層面,看待同一件事情,他們之間恐怕難有善終。他只能要求自己改變,而不能對計然有所要求,這是他必須要爲計然做的,也只有如此,他才能證明他對她的愛是真的,不是一直以來,象嘴上說的那樣輕飄,行爲上做的那樣軟弱~~只是給計然買漂亮的衣服,帶她享受好的生活,這些對他來講,很容易,而這些也未必是計然需要,能令她有安全感的
如果你口口聲聲愛一個女人,卻始終不能給她安全感,這愛又有何價值可言
“你媽不想再留在公司,她那部分股份轉給你,爸也要退休了,主席這個位置,給你玩兒吧”懷建軍說完,見兒子傻愣愣坐那兒沒反應,目光茫着,也不知神遊去何處,踹他一腳,“喂”又磨叨一遍,問,“你的意見呢”
“不,”系青堅定果斷,“我不要。”
“怎麼不要呢”懷建軍以爲兒子客氣,要求,“你自己的事情處理好沒差不多就回來上班吧,這兒現在需要你。”
“我不會回來了。”
“什麼”
“我不會回來了,”系青清清楚楚說,見建軍爸爸仍是疑惑,說的更明白些,“我不想失去小然,不想再慣着自己,不想象你這樣失去媽。”
懷建軍直直看了兒子好一會兒,笑,“我一直知道,你小子比爸有出息。不過,你能不能幫着公司熬過這陣子再說”
象很多年前,爲了計然跟爸媽講條件一樣,系青侃侃開價,“你能不能不和媽離婚”
“這兩件事不好混爲一談。”
“那就是不能了”系青的答案,“我也不能。”
懷建軍很累,“一定要這樣嗎青兒”最近他常常問家人類似的問題。
“是的,再也不回來了。”系青半開玩笑,“我用我的任性,懲罰媽和你的任性。”他站起來,走到門口回頭又看看爸,“一定要把我和春兒的家,分成我爸家和我媽家嗎”
懷建軍瞅着青兒亮晶晶的眼睛,突然意識到,這個慣來成熟穩重的孩子,是真的在傷心,他都快哭了。一瞬間,懷建軍覺得有什麼要從眼睛裏衝出來,他掩飾住,只是朝青兒揮揮手,很輕描淡寫的動作,示意他可以走了,仍把弄手裏幾塊田黃,聽着門輕輕合上,懷建軍眼裏兩道熱淚竟沒忍住,唰地涌出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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