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每當變幻時
直至顧衛敏與噓噓喘氣的系青面對面望着,不約而同,“這麼晚了,幹啥呢”
校長先生這麼晚在這裏的原因是,老婆帶着兒子回孃家度假,他有事要忙沒跟去,晚上家裏沒人,清鍋冷竈,實在不習慣,就出來溜達溜達,尋思折騰乏了可以睡的安穩些。(w-w--o-m)他問系青,“你咋了換工作環境壓力大後悔了”又笑,“聽大家講,你在鬧失戀。”顧校長善意揶揄,“老些年過去,你還這點兒出息”往邊上挪挪,請系青也坐上乒乓球檯,挺八卦的,意欲詳談,“是爲着誰家的姑娘啊”
系青坐好,水泥球檯白天吸收到的陽光炙熱,威力猶存,在他屁股底下苟延殘喘,嗯,知道老師爲何在屁股底下墊蒲扇了。慢悠悠喝下半瓶水,系青才肯相告,“計家的。”
對於計然,不能說大家都已忘記,可是,應該很少有人還會想起了吧或者,覺得那樣一個女生,多數命不長久,也本能的不太會相信,她和系青仍能“狗血”如莎士比亞筆下的男女般,離散後再遇。所以校長先生只是問,“計家家裏做什麼的和你爸媽是同行”
系青抿嘴淺笑,輕輕吐兩個字給領導,“計然。”
開始,校長只是淡淡嗯一聲,等意識到這個名字的意義的時候,就,“啊啊啊”一聲比一聲大,只差沒響徹校園,“啊你們居然遇到了我的天啊”
系青把自己和計然的遭遇以及現下情況,跟領導粗略講過一遍。顧衛敏聞之駭到無法言語,只能發出一串串感嘆詞,“哎喲,哎喲,哎喲”系青自個兒結論,“我不會原諒她的。”又加重語氣來一次,“我絕不原諒她明明愛我卻不要我。”
“她是孕婦,我們不能跟孕婦較真兒。”顧校長稍微冷靜下來後試圖勸解,“我們都知道女人是不理智的,反正那顆能救她的心臟也沒了,她身體又不夠好,何苦再鬧氣”
系青聽得懂領導的弦外之意,計然時間確定是來日無多,他沒時間在這兒鬧脾氣~~可他能怎麼辦對那個與他站在彩虹下面感慨衆生美麗,卻懷着輕生之念的女人,他能怎麼辦
校長先生倒是突然懷舊起來,無限遺憾,“你和計然啊,都怪我,當年要不是我擔心你媽會發現你們的事情,於是勸韓老師先去跟你媽談,才害得你們”顧老師搖頭,“對不起,系青。”
系青拿冰礦泉水抵着汗溼的額頭,反安撫師長,“過去的事兒,別總惦着。哦,對了,韓老師怎麼樣我們光知道她去了南方,一直都沒再聽到她的消息。”
顧校長擺弄手裏的口琴,默半晌,“死了,離開這裏到南方差不多半年,就死了”
那年,顧,韓兩位分別辭職,遠走他鄉。顧老師找到一份在廣告公司做文案的工作,事業發展順利。忙碌之餘,與和他同名同姓的小姐偶有約會幾次,互存好感的階段,具體能否再進一步發展,且隨緣。
春節期間,顧老師回鄉看望父母,在街上遇到韓老師的女兒。小女孩兒瘦了許多,臉色不好,跟在奶奶身後。顧老師看到孩子老人臂上俱裹黑紗,初時還以爲是韓老師的公公過世,雖知道,出於避嫌的的顧慮,應該裝沒看到路過,偏他心如死灰中又燃出一絲光亮,很想得到一點韓老師的消息,於是上前跟韓老師家的小公主打個招呼。誰知這個招呼打得“觸目驚心”,顧衛敏才曉得,孩子臂上黑紗,是爲母親所戴。
韓老師去廣州不久,也找到合適的工作,某日爲了工作上的事情,她從公司寫字樓出來去廠裏,廠子裏發生火情,她本可以沒事的,卻爲了救兩個陷在火場裏的孩子,吸入太多濃煙導致窒息時間過久,救治無效,自此撒手人寰。被她救的那兩個孩子才十六歲
就算離開學校,她骨子裏還是老師,見不得花季年華的孩子沒坐在教室裏讀書,見不得孩子們有危險
春節過後,顧衛敏再沒離家,決定,還是做老師,爲了自己,爲了她,爲了他們對這份工作的喜愛,爲了那個曾在燈下,頂着一頭生機勃勃的短髮,笑容象冰啤酒泡泡一樣清新爽口的女人,顧衛敏想法設法要回來。本來是欲調回之前的學校,在他和韓老師共同呆過的地方生活下去,但因種種原因沒能如願,後來他被安排至這裏。一進這學校門,他立刻喜歡了,喜歡這個大操場,和在操場上肆無忌憚,活蹦亂跳的猴孩子。任教一段時間後,他覺得這裏缺乏有效率的管理,於是,當了幾年老師,又致力於行政工作。
有一年,顧衛敏帶學生參加夏令營,遇到了和他同名同姓的顧衛敏老師。
女顧責問男顧,爲何回家過節後再無音訊
女顧的責問裏夾帶着能把人掀個跟斗的怨憤。男顧恍悟,或者,他認爲他們之間只是有好感,純屬誤會人女方可能別有心思
女顧說了,“我以爲我們在談戀愛,你莫名其妙失蹤這些年”
男顧想,他得娶她,已經失去了一個,不能再失去這個。當即迴應,“要不,結婚吧”有半開玩笑的興致,分開這麼多年,哪能說結婚就結婚
誰知女顧不是喫素的,“結就結,誰怕誰啊”
嗯,就這麼,結婚了。婚後一年,生下兒子,顧太太提議,取名顧韓,說,“我們都姓顧,沒所謂了,主要在於,我有你,很知足,她提前退場,只怕心存遺憾。逝者被紀念,生者多努力。”
“我一直自責,如果不是我,她可能根本不會死,”顧校長無限悵惘,“若非我癡心妄想,攪渾一池清水,她會一直站在講臺上,象是那裏的女王,帶着永遠十六七歲的猴孩子們,說說笑笑拼高考。”
系青安慰,“可能韓老師不這麼想。”
“人走茶涼,她心眼裏是何種念頭,只怕已沒人去意會,活人還得過活人的日子,久而久之,事過境遷,能想起逝去的人的時間,越來越少。”顧校長拍胳膊上咬他的蚊子,語重心長,“系青,去找計然同學,把老師這番話講給她聽,讓她反省反省。”
那丫頭會反省系青心裏暗暗翻個白眼,她纔不會。系青知道,在計然潛意識裏,她一直認爲,她活着就是個大麻煩,讓周圍所有人都不快樂的大麻煩,她從不覺得,她死了,被人忘記有多可怕,多數還會慶幸,落入白茫茫大地真乾淨,那是喜劇。她就是學不會貪圖他懷系青,能有什麼辦法
顧老師跟着勸系青,“你呢也得設身處地爲她考慮考慮,尤其現在,人家懷孕了嘛,你是她肚子裏孩子的爸爸,知道不兩個人,可別這麼個耗法,還當自己十六七呢啊小子,再這麼扯下去,將來後悔的人是你。就象我,即使想起她的時間不多,但每次想起,還是遺憾和後悔。”蒲扇丟給系青,“給,呼打着點兒,這蚊子夠猖獗的,我困了,睡覺去。”
如果她死了,今後的他,想起她來,也只是這樣嗎
就像以前,覺得沒有她的日子,簡直活不下去,而現在回頭看,卻只是感慨,原來人生沒有過不去的關。就像後來的校長,想起韓老師,唏噓一剎,完了拍拍屁股上的土,大可安然入睡
若僅此而已,他又何必糾結於計然的心態歸根結底,他們是相愛的,這個關鍵無法抹煞,男未婚,女未嫁,他們沒理由不在一起。系青拿扇子呼打着,有一下,沒一下~~確定,他會後悔,不,他在後悔,後悔明知她死期已定,卻在這裏浪費光陰。
其實,無論是在當年,還是在之前,他每次勸服計然最強大的理由,就是兩個字,珍惜,沒道理言行不一嘛。不管過去和未來,起碼在現在,懷系青並不想在沒有她的世界裏呆着。
但~~他實在是生氣啊,想起計然淡漠的表情,無所謂的語氣,“以後不要再隨便喜歡一個病人了”系青仍氣得要噴血,想到她在他身邊預謀的就是“去死”這事兒,系青都恨不得自己也“去死”泄憤,還是~~撓頭,使勁兒撓~~哦,說起來,這好幾天了,計然現在還好嗎她在懷孕~~系青嘆氣,這孩子來得不是時候,真不是時候
口袋裏手機乍響,這時分~~多數是春兒,果然,“哥啊,我在你學校附近呢,怎麼進去找你”
大哥青跩起來那也一樣是神憎鬼厭的德行,“這大半夜我還得叫門衛開門,怪麻煩的,算了,你翻牆吧,我告訴你往哪邊繞”
虧着春兒對哥那是言聽計從慣了,都不帶反抗一絲半星,真就後半夜爲見哥一面,貴公子跟個小偷似的翻牆而入,不明就裏的瞧這不到黃河心不死的勁兒,還以爲張君瑞夜半去見崔鶯鶯呢。
衣冠楚楚的春兒這麼一折騰,皮鞋不閃亮了,真絲襯衫也髒了,倒還灑脫不羈,跟哥一起坐乒乓球檯上,末了卻被大哥青嫌,“你把古龍水當殺蟲劑嗎蚊子都能被你給嗆死。”
春兒無精打采,“計真說了,我噴多少古龍水也蓋不住人渣的味兒,我還不信邪了,往身上倒半瓶。”
瞧這點兒出息,系青鐵沒轍,嘀咕,“慪氣的話,至於麼~~”他只敢小聲嘀咕,至於不至於他自己個兒知道,邪火攻心之時,針鼻大的事兒都能整出圓明園那麼寬敞的景兒來。
春兒也嘀咕,“瞧你一身汗臭,還敢嫌我”掏煙,一人冒一根,春兒跟哥並肩坐着,眼盯着只螢火蟲在身邊飛來飛去,聽着草叢裏蟲鳴此起彼伏,半晌,“哥,我完了,剛找個妞兒上牀,還沒咋地呢,卵蛋~~就~~他媽~~軟了。”
就知道這弟弟會有驚人之語,可也不用這麼驚人吧系青好堅定地把含在嘴裏那口冰水嚥下去,水瓶子遞給春兒,天兒太熱了,喝點冰的清醒清醒吧。關心,“你咋了”
準確說,春兒開始還真沒咋地,那天離開醫院,就去喝酒了,二少混江湖有自己的原則的,虧誰,別虧自個兒,誰氣,咱自個兒不氣。
夜總會遇到熟人,湊一局葷的素的瞎侃,有美女靠上前,嬌嬌嗲嗲,“二少啊,很久沒來玩了哦,還以爲你要改邪歸正呢。”
二少海派,“胡說,二哥幾時邪過二哥一直又忠又正,過來~~”照他風流本性,攬過靚妞兒,口口相對嘴兒一個,衆人歡聲雷動,氣氛ig上去了。
春兒邊ig着邊想,這是他慣常過的日子啊,前倆月爲着他對小珍珠的認真,本想放棄的,可如果這些她都不在乎,他又何必再自我約束爸媽分家了,女朋友也飛了,他再不玩玩兒,好好犒勞自己,未免活得太過憋屈。於是這些天,他沒回公司上班,沒去看爸媽,要麼張浩陪着,要麼跟其他狐朋狗友混,要麼有幾個公司的項目經理小心伺候,總算沒白折騰,心氣兒稍順。又覺自己想忘掉的應該已經忘掉,確實,再沒刻意想起誰來,於是薰香沐浴,輕車熟路,找獵豔尋歡的地兒,要酒保供上他私藏的黑方,兌上蘇打水冰塊,美美地享受。眼睛四處搜尋目標,今晚這一局,定要有所斬獲,方不負他是骨骼清奇天賦異稟的懷系春。
有個將豹紋穿的如貓般慵懶神祕的女人主動勾搭春兒,“喂,記得不記得我了”
春兒對豹紋女擠擠眼睛,直言,“不記得。不過,我們可以重新認識一次。”湊近點兒美女,“我是~~”
豹紋美女,“春兒二少嘛,誰人不知”
春兒勾着嘴角,“嘖,什麼二少俗~~我是李奧納多”
豹紋美女大笑,脖頸略微後仰,性感迷人。春兒帶着點兒潮潤和熱度的手指,悄悄蹭過美女滑溜溜的手臂,心裏癢上來,這滋味,說不出的魅惑。
笑夠聊夠,照程序送美女回家,路上方向盤一打,直接開去酒店,那裏春兒常年包着間房,服務檯拿過鑰匙,領人上樓,放音樂,叫了酒水宵夜,洗澡,抱着女人滾上牀,漸入佳境春兒後來根本忘記豹紋美女到底提到了什麼,只不過他望着她那張洗淨鉛華後,看上去略染風塵不失清秀的面孔,有一瞬恍惚,心頭浮起的,生生就是小珍珠月光皎潔下,明眸生輝的面孔,美得猶如般若~~找不到色相代替~~然後,春兒就軟了沒見過這種的,箭在弦上,都沒發出去。若別的事兒,春兒隨便掰扯個理由,還能撐撐他那快掛不住的面子,可眼前這狀況他實打實地撐不下去啊,力不從心,再無興致重鼓雄風,萬般無奈,春兒只好從美女身上撤下,蔫頭蔫腦的找出個破理由,“對不起,這兩天玩兒的太累。”
“沒關係,”豹紋美女大方不介意,裹好浴袍,“來聊聊天吧,估計你也睡不着。”倒杯香檳給春兒,“說起來,你和我第一次見到的時候不一樣了。”
春兒納罕,“我們真見過”他一直以爲,美女對他演的那個開場白,只是搭訕的方式。
“當然囉,二少出手大方,想忘也很難啦”
春兒遇到豹紋美女,是半年多前,他剛從美國回來,到夜總會買醉作樂,夜總會的媽媽桑把豹紋美女帶進包廂,二少請她喝酒,她不理,春兒嫌掃興,損她,“出來混就有個出來混的範兒,要不別出來丟人現眼,裝腔作勢沒勁不不專業嘛。”豹紋美女氣不過,直抹眼淚,二少還不饒人,“也別給我哭,哭嚇得住二哥嗎二哥想讓你哭,保管比這哭的有節奏。”
豹紋女本來被二少前面那兩句給撩拔的極其窩火,誰知卻被二少最後一句給莫名其妙地整樂了,她一笑,二少順杆爬,“這就對嘍,來,陪二哥跳個舞”當然那天不止跳舞,肯定也喫過宵夜滾過牀單,就在這間房。早上豹紋女醒來,春兒已離開,牀頭放着一疊錢。此後豹紋姐姐再遇過春兒幾次,不過春兒都忘記她是誰。說到底,她只是他衆多露水情緣中的一滴水,隨着太陽的升起而蒸發,更何況他身邊從來不缺女人,尤其漂亮女人。
聽過美女敘述,春兒恍然大悟,“哦,原來是這麼回事兒。”終於記起來點兒關於這個女人的涓滴之情,“對了,你那次爲啥啊,出來混臉還拉老長,哭哭啼啼的”
豹紋美女抽根香菸,倒還挺輕鬆,“男朋友結婚的日子,我出來工作,賺錢供他出國讀博士,可他回頭卻娶了個名門淑女。”
春兒愕然,爲伊不平,“混蛋玩意兒,這真他媽賤”
豹紋女很想得開,“算啦,我不生氣,愛情這回事兒,本就如此,擁有過享受過就好,知道自己確實還活着,還能愛,算是在愛情上得到的最大回報吧,指望從中得到其他什麼,那是奢望。真要怪,也是怪我天真,自找的。其實象我們這種人,風月場子裏混,本不該牽扯情愛,我當時爲他賺錢,也沒拿一定要他娶我做條件,並非他背信棄義。”
愛情這回事兒,擁有過享受過便好,指望從中得到什麼,是奢望嗎琢磨這話,春兒竟有點癡了,一時間心眼裏酸楚難言,又似乎身體裏某部分豁然開朗,不由自主讚美豹紋姑娘,“你是個乾淨人兒,真的。”
豹紋美女睜着俏眼一雙,“我是最蠢的吧姐妹們都說我蠢,對了,上一次,要謝謝你出手大方,那會兒我確實困難,沒地方落腳。”
春兒一貫來灑脫模樣,擺擺手,意思那是小事兒不值當道謝。
豹紋女盯着春兒的臉,仔仔細細,目光坦蕩溫柔,湊過去,親親他的脣角,“你看起來和以前不一樣了呢,二少,你也說過,出來混就得有混的樣子,現在,你不適合出來混了,做人呢,最重要別勉強自己,強扭的瓜不甜。”
春兒逞強,“我有那麼慘以前一直混的。”
“不是誰都能混一輩子的,二少。”美女脫掉浴袍,當着春兒的面換回自己的衣服,“從哪兒來,回哪兒去吧,該上岸,就得上岸”
“可能我真的沒資格再混,”春兒對着大哥青長吁短嘆,“可現在上岸,哪條岸收我啊”
系青撇嘴,“想上小真那條岸你直說就是。”
春兒委屈,“我咋說啊他爸媽和咱爸媽的事兒也被我給捅漏,她指責我騙她,狠話成噸成噸往外倒。”
系青故意的,“不用愁,你也不是沒別的岸,陳嫣不錯啊,媽想她做兒媳婦也想很久了。”
“嫣兒”春兒仰脖看看天上星月,耙耙頭髮,明顯深思熟慮過,“嫣兒不行,不是她不好,是我們不合適。陳嫣和你,和計然,和浩子一樣,都能做好朋友好兄弟,但不能是我老婆。哥,你們都是正經人,做人有原則,守賊多規矩,而我,我不是個正經人,太正經了,我會崩壞的。陳嫣這樣的女生,在我這兒,未必能得到她想要的那種,安安穩穩,老公孩子熱炕頭的生活。我在她面前,可能我也得不到自己想活的那種日子,窮折騰,胡說八道,自由自在。我喜歡小真,是因爲和她一起,有我想要的自由~~”春兒瞅着大哥青亮晶晶的眼睛,努力解釋,“你知道那個感覺嗎就是~~跟自己頻率相通步調一致的人生活,看什麼都很清晰,做什麼都很舒適,你知道自己玩兒大了弄出格了,她都不計較,不彆扭,還樂意讚美你”
系青樂,拍拍春兒的後脖根,“喲,我們家春兒今兒個總算開竅。”
春兒也跟着樂,“對,是這麼碼事兒,開竅。”
“嗯,那你知道陳嫣喜歡的人是你,不是我了”
“哎,知道,”春兒抹汗狀,“一開始真嚇倒。”
“那你應該也知道,其實你曾經喜歡過她”
春兒呲牙咧嘴,“你也說是曾經嘛。”
系青挺壞的,“遺憾不”
“有點兒。”
系青更壞,“如果小真那條岸不行,也別錯過這條岸嘛,有個備岸不錯的。”
春兒暴躁,捶他哥,“你咋不給自己整個備岸呢就跟我能耐大,到計然那兒全癟茄子。”
系青跳起來往宿舍奔,大笑,“咱正經人,比不得你,常年以犯錯爲樂。”
春兒拿水瓶子砸他,學爺爺奶奶的話裝老賣老,“還當哥哥呢,沒點哥哥樣兒”
系青老遠裏回他,“原路翻牆出去”
春兒沒馬上翻牆出去,自己又坐會兒,打量夜色中的校園,發現不遠處的高低槓,哦,話說,這個地方~~果然象是顧老師料理出來的。
走到高低槓底下,春兒伸手握住,引體向上,還好,經常有運動的關係,他還算靈活,但實在比不得少年時候的輕巧矯健。習慣性,坐上那根高槓,夏夜的星空就在頭頂,風很涼爽,帶着草木清香,襲人慾醉,時而有隻螢火蟲,在草叢裏一閃一閃飛過。
此情此景,讓鮮少懷舊的春兒想起某個夏日傍晚,晚自習前,敵營女生站在高低槓下面,脆生生的嗓音,擡頭相問,“懷系春,喫不喫冰激凌”
因爲被大哥青的早戀風雲波及,春兒心情差的很可以,甕聲甕氣,“拉肚子的人不喫冰激凌。”
蘋果臉的敵營女生笑起來,永遠甜的淌出蜜汁兒的嬌憨模樣,“你還記得上次小合唱,我們比賽喫東西,都喫到拉肚子的事情不”
春兒閉着眼睛,都還看得到沒心沒肺的他如何無情,“誰記得那些無聊事情”把陳嫣氣壞了,在他身後拿甜筒丟他。
其實,春兒沒忘記,肯靜下心來想的話,那些無聊事,仍在心底深處影影綽綽,活色生香。當然記得那次小合唱胡鬧到拉肚子,在侯演期間,他跟陳嫣說過什麼。
拉得面無人色,意志消沉的懷系春,隨口跟陳嫣講,“連拉肚子都一起,可見咱倆有緣分。”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陳嫣坐在他旁邊,就紅了面孔,睫毛垂着,靜默無言,吐氣如蘭,弄得他也尷尬不堪,好似闖了大禍一般。好容易捱到上場,連唱歌都沒唱出一貫的慷慨激昂,還拉着整隻合唱團隊離題三千里的,一起打蔫兒。此後懷系春同學不思反省,卻一條道走到黑般,在意念裏鞏固他的認知,敵營就是敵營,偶爾合作一次,也是擾人不安,壞他大事,陳嫣是不能做朋友的~~哎,那荒唐的少年懷系春啊。
錯過了。如果在那時,懷系春有覺悟,懂道理,或者,他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但,如果沒活成現在這個樣子,對懷系春來說,也很遺憾吧,系春喜歡現在的自己,非常非常喜歡春兒坐那兒無緣無故,咕咕笑出聲,是真的啊,如果懷系春不是現在這樣,保不齊會有人比他還遺憾呢,那個“有人”是計真,他知道,她也喜歡他。計真說過,會因爲喜歡他,願意冒險。很幸福,他愛的女人,願意爲他冒險。春兒從高低槓上下來,抻抻腰身,決定,他得去把他的小珍珠弄回來,從此後,刀兵入庫,馬放南山,爲計真,做個快樂有趣和自由的人。
手機響,是老爸,春兒納罕,這都快天亮了誒,啥事兒,接聽,臉色倏變,放下手機,在大操場上狂奔,老天,大哥青的宿舍在哪兒春兒惶急無助,大喊,“哥,哥,你在哪兒爺爺死了,爺爺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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