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反轉朝歌 一百四十二 奇人奇謀
不知是誰一聲令下,一百支箭一齊射向戎人老營,只一瞬間,王帳所在之處便成爲一片火海。戎人的馬匹都因爲受驚而四散奔逃,在那些被宋國兵車撞倒的人頭上臉上踐踏一氣。受傷的騎兵們尖叫着,被稀裏糊塗地捲入更大的混亂當中。
就在此時,適才那支神祕的倒油小隊不知從何衝處了出來,衝進戎營裏大砍大殺,他們的馬鞍上掛着點燃的油壺,遇到帳篷便再甩一個過去,遇到擠在一起的戎兵也招呼一個過去。頓時營地裏面到處都是火焰和慘叫,七八萬的戎人聯兵在此時迎來了崩潰與滅亡。
眼見救兵來到,己方士氣高漲,隗多友拔出腰間長劍,高舉過頭頂,呼道:“弟兄們,宋國的援軍到了!傳我將令,破壁出城,殺盡這幫戎賊,爲死去的弟兄們報仇哇——”
從黃昏殺到黑夜,從黑夜直至黎明,憑着自己的一腔血勇與無雙的臂力,也靠着身邊百餘親兵護衛的拼死保護,無終大王子郅於終於在重重圍困中殺出一條血路,逃了出來。一路向北狂奔四五十里後,眼見身後並無追兵,這才鬆了一口氣。
此地距離草原已是不遠,且是回無終國的必經之路。天光放亮,不斷有無終或是隗戎的敗兵往這個方向聚集,亦不斷有壞消息傳來。
其實早在看到宋國兵車的那一瞬,郅於的身旁便看不到隗奴的身影了。當時他的託辭是:“大王子驍勇善戰,先抵擋殿後一陣。我領人前去王帳救出父王與王后如何?”
當時宋兵來勢洶洶,儘管對隗奴並不放心,可是事發突然,也的確沒有其他的選擇了。爲了讓隗奴這個素來自私的傢伙盡力,郅於還特地叮囑道:“隗戎王,之前的種種不快本王子可以不與你計較。只要你能救出我母后與父王,將來無終王位由你來坐,我郅於向長生天起誓,決不與你相爭!”
而今無數消息傳來,也由不得他不信了。
“稟王子,大王昨夜醉酒,火起時沒能出得了王帳,定已葬身火海了。”這是王帳前當值護衛所說,定是沒有錯的了。
郅於心頭一緊,雖然父子不睦已久,但畢竟血脈相連,焉能不痛?可令他更痛心的事還在後頭。
黃昏時分,陸續有大營中的婦孺被宋衛聯軍放歸,消息更多也更準確了。他認出了一名母親帳中的侍女,趕緊追問母親的消息。不料那女人提及無終大後,頓時涕淚滿裳,跪在地上恨恨道:“王子,大後死得冤,你可定要爲她報仇哇!”
郅於只覺天旋地轉,勉強定住心神問道:“不會吧,隗戎王答應即便父王不測,也定要救我母親出來的!”
“快別提這個賊子了,老大王真是引狼入室,連自己親父都能殺的人,如何能信?”侍女咬牙切齒道:“原本我等老部民已護着大後登車了,還有幾十步便可殺出來了。不料那天殺的隗奴不知從哪竄了出來,硬將車子搶去,裝上他的妻小。害得大後陷於敵陣,被流箭所殺。我是看着她嚥下最後一口氣的,嗚嗚嗚------”
“啊——”郅於發出一聲長吼,對於草原上的孩子來說,親孃便是他們的長生天,不是父親。
“隗奴,你這個天殺的賊子,害得我亡父喪母,喪師辱國。我郅於向長生天立誓,此生定要砍下你的狗頭,以祭我父母在天之靈!”
大戰後的朝歌城,一派劫後餘生的慘象。尤其是城牆內外,鮮血漫溢,四處是支離破碎的屍體。此一戰,雖以宋衛聯軍的大勝告終,但明眼人都看得出這個勝利是慘勝,無甚可稱道的。
好在朝歌城內狀況尤可,糧草尚未耗盡,房屋人口損失不大。更別說衛宮所在,未受戰火波及,殿宇屋廡皆是完好無損。
釐夫人安坐於寢殿正廳上首席位上,俯視着堂下立着的一人,反覆上下打量着。此人梁冠曲裾,腰繫青綬,足着鉤履,年紀約摸三十五六,但膚色黝黑,樣貌清瘦。臉上從鼻翼展開兩道刀刻般的法令紋又深又長,斜伸到嘴角,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
“感念宋公高義,共抗戎狄,救我衛國社稷宗廟於水火之中。妾不甚感激之至。”釐夫人再三向來使表達謝意。
不料來人卻不大領情,開口便十分漠然:“夫人無須客套,眼下尚有件最要緊之事須緊急辦理。”
“何事?”
“請夫人下令,將城內被蝗蟲啃噬過的樹木與民居戶牖,通通集中在一起焚燒,務要一處不漏纔是。”
“哦?”釐夫人不解地應聲,向一旁的公孫禹投去詢問的目光,後者會意,施禮解釋道:“夫人,榮夷大人乃是宋公身旁的第一謀士,素來遠見卓識,奇計百出。之前曾有蝗羣襲擊的事,他也是瞭然的。”
“莫非------”釐夫人惶然道:“那些飛蝗是大人操控的?”
榮夷沒有作聲,反是公孫禹笑答道:“正是。榮夷大人不僅善奇謀,還身負異能,素能控制鳥獸蟲蛇以進攻敵人,屢建奇功。”
釐夫人大爲驚奇:“這------如何能辦到?先生不妨點撥一二,也好讓我這久居宮中之人長長見識。”
“這個不難。”榮夷淡然道:“蝗乃羣居蟲類,凡此類生物皆有頭領,只需控制訓練好其頭領,自能制控整個種羣。只是此法有其侷限性,至少需要蝗羣更替兩三代方能成事。這些飛蝗臣養了兩三年了,這才能派上用場。只是蝗羣所過之處必會留下蟲卵,待來年時機合適,蟲卵孵出,朝歌附近恐怕會顆粒無收。定要將飛蝗咬過的樹木連根焚燬,方保無虞。”
釐夫人聽得入神,直到榮夷說完了,還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公孫禹見狀,輕輕咳了聲,她這才醒悟過來:“先生所講真乃平生所未聞,放心,此事本宮會交予石大夫着手去辦。朝歌城內,以及城外幾十裏內,所有飛蝗所過之地,定會如先生所說,將蟲卵可能附着之處,盡數焚燬,不留一處隱患。”
“如此甚好。”榮夷再施一禮:“夫人,外臣尚有一事,若夫人能採納,則可保衛國數十年北境無憂。”
“請先生賜教。”釐夫人刻意坐起前傾以示討教,她甚少這般謙恭,公孫禹不由瞟了她一眼。
榮夷緩緩說道:“待到戰場打掃完畢,事情稍許平息。可以派合適之人前去聯絡無終國主,聯兵討伐隗戎部落,再許諾開放邊市貿易,許戎人以牛羊馬匹交換衛境內粟米布匹。這樣,雙方各取所需,以後戎狄便無需通過入境搶掠來獲取所需物資了。”
一旁的公孫禹也覺得這主意不錯,但仍蹙眉道:“好是好,但無終國剛剛大敗,老王夫婦俱喪於朝歌城下,那大王子郅於肯嗎?”驀地,他彷彿想起了什麼,恍悟道:“先生將戎帳的婦孺放歸草原,而不是沒爲俘奴,是否已有佈置?”
“公孫見事極明,的確如此。外臣早已審過俘虜,得知那隗戎王本是弒父奪位,其人殘虐貪婪,甫一即位便獻妹於無終王爲側妃,以換得此次聯兵伐衛。而無終大王子郅於父子關係泛泛,反對其生母孝愛有加。此二人不和已久,此番隗奴爲逃命慌不擇路,竟奪了無終後之車,以致其身死亂軍之中。如此,郅於繼承王位,怎麼還可以繼續維持與隗戎部的聯盟關係?”
“妙啊,妙!”釐夫人擊節讚歎,忍不住感嘆道:“想不到宋公竟得先生這般的奇人相助,實在是羨煞吾母子了!”
榮夷是個寡言之人,說完要講的話,便言語寥寥了。無論釐夫人言語中透露出多少延攬之意都不肯再接茬,這般枯坐無趣,便起身告辭了。
看着釐夫人戀戀不捨的眼神,公孫禹心裏多少不是滋味,輕聲問道:“夫人莫非是想招攬他?”
釐夫人這纔回過神來,應道:“禹啊,你莫要多想。此番吾母子能脫困,你的確是居功至偉的。聽說你旬月之間遍走中原,跑死了好幾匹馬,此恩此情,吾母子畢生不忘。”
公孫禹正色道:“夫人的知遇之恩,禹此生沒齒能忘,這都是臣的本份,夫人切勿言謝。”
“好了好了,自己人就別弄這些虛禮了。”釐夫人微笑着說:“你與隗多友,一文一武輔助和兒,我有什麼不放心的?只是和兒若想盡快成就大事,非得有個奇謀之士替他籌劃纔是。我見這個榮夷思慮悠遠,運籌帷幄間遊刃有餘,有心招攬,也不知能否成事?”
:https://www.zibq.cc。:https://m.zibq.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