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反轉朝歌 一百五十八 產期將至

作者:湛兮若存
當隗多友率領聯軍與衛軍從西南兩個方向會師並抵達隗戎王帳時,濃霧遮蓋了草原的每一寸角落。陽光被遮蔽,人馬無法識途。沒有人知道有沒有隗戎的兵馬埋伏在這片濃霧裏,可是歷經千辛萬苦的跋涉之後,誰也不願意在此刻打道回府。靠着隗戎部故民循着地上的馬蹄痕跡,一寸一寸地把大隊人馬帶到王帳附近。

  在這座被廢棄的營地裏什麼都沒有,難道隗奴已經逃走了?人們很泄氣,只能暫時歇腳等霧散了再追擊了。

  “哈哈哈-------我是隗戎王,我纔是王!哈哈哈------”一陣詭異的笑聲從濃霧深處傳來,是隗奴無疑!隗多友手持天月劍,衝着笑聲傳來的方向一步步摸去。

  笑聲越來越近,只見隗奴披頭散髮,滿臉屎尿污穢,卻穿着一件黃金鎧甲,又唱又跳,如瘋子一般。

  “看樣子,這傢伙是瘋了!”公子和低聲問隗多友:“咱們怎麼辦?要不要殺了他?”

  “不必!”隗多友收回天月劍,沉聲道:“權慾薰心之輩,如今活成這樣,比死還難受一萬倍。可無終王郅於恨他入骨,不如將他押往無終,聽憑郅於王處置。也算是我衛國與無終媾和的一片誠意!”

  “妙啊!”公子和讚道:“多友大哥,此番出征全憑你之力,和無終,平隗奴,居功至首,待回到朝歌,定要給你封地爵位。看誰還敢多說一句?”

  “罷了!”隗多友擺擺手:“公子先回吧,我還得去無終,把和議通商之事最後敲定!”

  “和兒——,爲娘可想死你了!”

  “母親,兒回來了!”

  衛宮後殿外,釐夫人顧不得站立半日的辛累,一把將遠行歸來的兒子攬入懷中,噙着淚眼上下打量個不停。雖說衛和去鎬京的時日更長,可此番領兵出征,兇險非常,她無一日不揪心,食不甘味兩個多月,如今終於盼到愛子歸來,如何不開心?

  十一歲的衛和依舊是少年心性,興奮而迫不及待地將此次遠征的精彩之處講於母親聽:“母親,您可不知道,此番出征兒子本想着會是一場激戰,生死未卜。沒成想多友大哥早已策動隗戎各部叛離,隗奴已是光桿司令,奪取隗戎草原竟不費吹灰之力。”

  釐夫人嘴角掛着笑意,眼神頗有深意:“隗子良的確是不可多得的將才!難得啊------”

  “可不是嗎?”衛和神采奕奕:“和無終,滅密支,平隗戎------皆是多友大哥之力。這一回,待他回來,定要將隗戎草原封給他,至少應該是個中大夫的爵位------”

  “公子,”一旁的公孫禹插話道:“這封地也好,爵位也罷,都得君上同意纔行。”

  “哦——”衛和眼神黯淡了:“我明白了。只是歸附的隗戎部民沒有多友大哥統領,那是不行的。”

  “那是自然。”釐夫人斷然道:“娘明白此中厲害。待隗子良撫北歸來,本宮定會爲他討得應有的封地與爵位。也只有他在,隗戎部民纔會真心歸附我衛國。”

  說完,便打發人接公子和入殿洗沐更衣。公孫禹瞅準空子上前一步,釐夫人低語道:“和兒北征所得的土地和人口,一毛都不能讓那邊沾手。”

  公孫禹應曰:“太夫人放心,臣與榮夷已商議好,將北地邊民遷往草原,待隗多友撫北歸來時,會帶領隗戎部民南下。這般雜居,隗戎部的土地與人口便全部融入我衛國了。如此,公子爲我衛國開疆拓土,立下不世之功,必將盡得國人之心。”

  “如此甚好。本宮估計我那繼子不會甘心的,你多盯着點。”

  “諾。”

  “轟咚——”,半人高的黃銅鼎被踢翻在地,炭灰撒了一地,也撒到了階下跪着的石角一臉一身,可他連擦都不敢擦一下,也不敢擡頭看暴怒的衛共伯姬餘。

  “你是怎麼告訴寡人的?”姬餘憤怒地在丹階上走來走去,衣袂帶風:“你說,無終與隗戎騎兵精良,衛和這兩萬人馬帶過去,便是勝亦是慘勝,使國中徒添孤寡,人民含怨。可是,如今呢?”

  他幾乎要跳下去了:“公子和大勝歸來,兩萬人出征,不僅未損折多少,反帶回三萬隗戎義兵。兩萬加三萬就是五萬哪,這支人馬通通歸入了公子和的私屬武裝了。他現在不僅封地擴大了,麾下還有五萬軍馬供他驅策,勢力之大,在寡人之上。還有------”

  姬餘怒不可遏地揪住石角的衣袖,雙眼通紅地吼道:“他衛和此番剿滅隗奴,媾和無終國,使我衛國北境至少二十年無戰事。這是什麼功勞?此乃定國之功啊。一個朝歌保衛戰,讓他收盡朝歌民心;如今他又得了整個衛國百姓之擁戴。你告訴寡人,如今寡人手裏還能有什麼籌碼可與他相抗?”

  “君上啊!”石角的額頭都要叩出血來了:“臣亦不知那隗多友不僅在沙漠中死裏逃生,還組織起一支義軍來襄助公子和啊!爲今之計,君上尚未到山窮水盡之時,還需打起精神,從長計議纔是啊!”

  “從長計議?”姬餘冷笑一聲:“你告訴寡人,如何從長計議?”

  “君上,公子和現今雖得勢,可他畢竟年紀尚小,羽翼未豐。君上眼下還是先把最要緊的事看顧好,其餘的都可從長計議,容後思量。”

  “最要緊的事?是什麼?”姬餘皺着眉頭問道。

  石角輕聲道:“君上已三十有五了,膝下尚無子嗣。若管姬娘娘此番誕下世子,君上有了繼承人,而公子和年紀尚幼,餘事皆未可知。假以時日,局勢未嘗不可逆轉哪!”

  姬餘明白了他的意思,長嘆道:“看來,也只有這麼一點指望了。但願天從人願吧!”

  “你說什麼?君上親口許諾,管姬生子即封爲世子?”另一座宮殿內,衛侯夫人仲子聽了侍女的稟奏,眼中閃現出駭懼的神色。

  “是啊!”侍女急切地說道:“夫人,君上已經三十五了,膝下無有一子,別說現在公子和的勢力如日中天。便是沒有公子和,君上無有子嗣,這衛君之位也是岌岌可危呀!此番若管姬生子,君上必會封爲世子,母憑子貴,首當其衝的必是娘娘您啊!”

  “你不是說醫者斷言,她肚子裏的是個女兒嗎?哪來的世子?”仲子抓住最後一點救命稻草。

  “哎呀夫人!俗語說‘肚子貨,識不破’,這到底是男是女,只有生下來才能最後落定。醫者的話也不能全信啊!”

  “那可怎麼辦?怎麼辦?”仲子緊張得直搓手:“若那個賤婢誕下兒子,君上必會廢了我,立她爲嫡夫人,以正世子之名。到時,宋國我是回不去的,我那堂兄弟是恨不得我死的;衛國也無我容身之處,那賤婢定會設法除了我的。怎麼辦啊?”

  回不去的孃家,呆不下的夫家,自從管姬有孕得寵,仲子便夜夜不得安眠。夜裏怕得咬着被子哭,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纔是個頭啊!怎麼辦啊?

  侍女見狀,亦是心酸,柔聲勸道:“夫人莫怕,橫豎她不是還沒生嗎?待孩子墜地,或許真是個女兒也未可知啊!”

  “也許吧,萬望上天垂憐我一二吧!”仲子語中無限淒涼。她怎麼落到這般田地了呢?沒有孃家倚仗,沒有子嗣傍身,這就是她的悲劇吧!

  隨着管姬的“預產期”一天天臨近,與仲子的緊張恐懼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釐夫人倒是一天天心情輕鬆起來。她一天天數着日子,心中默唸着:待孩子呱呱墜地,就該收網了!落入網中的不僅有衛伯余,還該有石氏一門!她要將姬餘的勢力在衛國徹底連根拔起!

  朝歌衛宮,二百年前蘇妲己歌舞過的鹿臺之墟,如今所有人翹首以待的是管姬生產的消息。不論是滿心期待的衛伯余,還是心懷叵測的釐太夫人,在朝在野,所有人的關注力都集中在管姬日漸隆起的腹部上。人們都清楚,一旦生下男孩,就必將成爲衛國的世子,這是誰也阻止不了的。

  等啊等,半個月過去了,管姬的肚子依舊高挺,絲毫沒有下墜的任何跡象。衛伯余急得嘴脣起泡,乾脆喫住都在管姬宮中,日夜陪伴。

  雖說衛伯與釐夫人這對繼母子貌合神離已是人盡皆知,可表面上的文章還是要做一做的。不說每日請安,但隔三差五衛伯余還是要帶着夫人仲子前往嫡母宮中問安的。

  六楹的宮殿內裏極爲寬闊,陽光透進窗扉,霧濛濛的一片,彷彿氤氳着一層雲氣。輕風徐來,廡下懸掛的金鈴微顫,其聲擬珠似玉,驚動左右。

  看着衛餘與仲子各自緊鎖眉頭,心事重重的樣子,釐夫人甚爲不悅:“你們若是不願來問安便別來了,既然來了又全都皺着眉頭一副不情願的樣子。請問你們夫婦是來問本宮的安呢?還是添堵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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