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十二 死鼠
季傑說:“將軍,您捱打的時候我真替你懸心,生怕你管不住自己的性子,一怒之下將鞭子奪過來,回抽太后娘娘,那可就糟了!”
多友笑笑沒說話,只是靜靜地趴在炕上,想着心事。
到了晚間,召伯虎才得空來瞧多友。他坐在炕邊,仔細瞧了瞧多友的傷勢,這才放心:“沒什麼大不了的,都是些皮外傷,捱了娘娘的一頓粉鞭,也是幸事啊。”見多友似乎不解其意,才正色說道:“子良,我可是提醒過你要離太后遠一些的,你偏不放在心上。唉!禍兮福之所倚,你經此一厄,外頭的風言風語可算是平息了。但願大王今後也會忘記------”
多友心中猛然一動:莫非她是故意鞭打我的?或許此事只是巧合,那個儺師與社火夜那晚的鬼麪人並非同一人,是我太多心了?
夜半時分,萱寧宮內寢殿外,突然傳來宮女的一聲驚叫:“啊——”
當值的掌宮女官叔妘急急奔過來,怒斥門外的那個嚇得癱軟在地的小宮女道:“輕些,娘娘纔剛睡着,你在鬼叫些什麼?”
小宮女直着雙目,指着廊檐下一個地方捂着嘴不敢說話,眼中滿是恐懼。叔妘一面喝斥一面朝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一隻大老鼠從幽暗深處溜出來,身子搖搖晃晃,皮毛全溼了。老鼠停下來,似乎要保持平衡,隨即向前方跑來,又停了下來,原地打了個轉兒,輕輕叫了一聲,最終倒地,從半張的嘴裏咯出血來。
叔妘瞧了它半晌,轉頭對小宮女道:“不就是一隻死老鼠麼?哪個宮裏沒有?大驚小怪,叫個內侍官過來收拾一下。明早驚着娘娘,仔細你們的皮。”
教訓完小宮女,叔妘轉身關上內寢殿的大門,腦中不斷閃現那隻老鼠咯出的血,不由乾嘔了一聲。裏頭傳來一個清脆的女聲:“死了麼?”話不多,卻流露出末世的悲涼。
“稟娘娘,它死了。”叔妘強迫自己不再去回想剛纔那隻老鼠死前的模樣。
鄂姞冷哼一聲:“以後,這樣的事見多了,他們就會見怪不怪了,也顧不上害怕了。”
姬多友走進區廬,也就是值班騎校歇息的小院子時,四五個軍士正笑成一團,一個軍士手裏牽了一隻老鼠,正繞着院子跑,旁邊還有人大喊:“誰去弄點火油來,咱們燒死它!”
慢慢地,喧鬧嘈雜的院子靜了下來,幾個軍士垂手肅立,臉上現出驚懼惶恐之色。那牽老鼠的軍士低着頭,兀自在跑,口中嘀咕着:“快,快,看看我的寶馬良駒------”
經過姬多友身邊時,他還隨手一推,喊道:“你怎麼站這兒?擋道,一邊看着去------”
話未說完,已瞥見了多友一雙寒光四射的眼睛,登時嚇得臉色發白,手一鬆,那老鼠帶着身上的繩索,“哧溜”一下跑向牆角,瞬間逃得無影無蹤。
那軍士嚇得一哆嗦,一撩衣襟,跑在了多友面前,小聲道:“小人知錯了,但司馬責罰小人之前,可否容我解說幾句?”他不等多友開口便道:“原是近幾日萱寧宮內老鼠突然多了起來,擾得娘娘半夜裏都睡不安穩。昨日巡邏之時,叔妘姐姐叫住小的們,讓幫忙進宮捉老鼠,好讓太后娘娘夜裏得個安睡不是。小的們這才設計捉了這隻老鼠,用繩子捆了,遊宮示衆,好叫其他老鼠不敢再打攪娘娘的安眠。”
聽了他這能“表白”,衆人都在肚子裏偷笑,只是礙着多友的面不敢放聲。季傑卻忍不住,捏着鼻子仍是笑了出來。多友回頭瞪了他一眼,記掛的卻是另一件事:“萱寧宮在鬧老鼠?怎麼從未聽說過?”
“這------許是娘娘怕打擾他人,再說也不是什麼大事,就------”
“走!”姬多友大手一揮:“去萱寧宮看看!”
轉過宮牆的拐角,已能望見萱寧宮的門匾了。忽然季傑感覺腳下軟綿綿的,像是踩到了什麼東西,擡腳一看,居然是一隻血肉模糊的死老鼠。季傑“呸”了一聲,急忙跳了開去,在道旁沙石上不停地蹭着鞋底。姬多友看着他氣急敗壞的模樣,問道:“你這是怎麼了?”
“真是晦氣,踩着一隻死老鼠。定是那些內侍從宮牆內扔出來的,見着這東西我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太噁心了。”
多友“哼”了一聲,剛想說些什麼,只見季傑睜大了眼睛,手指前方,驚叫道:“那邊還有兩隻,怎麼這麼多啊?”
多友心中一驚,凝神看去,果然見前面不遠處另有兩隻死鼠,屍身乾癟,如同兩片乾枯了的樹葉,半露於枯葉之外,顯也死去多時了。
多友面色凝重,仔細看了一會兒,說道:“季傑,叫弟兄們再找找,看看附近還有沒有這東西?”
大家一找之下心中更奇,在不過二三十米長的宮巷兩側,竟然發現了三十餘隻死鼠!這些鼠屍像被擀過的餅子一般,只剩了薄薄的一層貼於地上,不用心尋找,當真令人不易發覺。
季傑皺眉說:“天啊!這萱寧宮裏到底有多少老鼠啊?這------要不要向上頭稟報?”
多友擺擺手:“子穆國事繁忙,這點事本不該讓他操心的。咱們先去求見太后,看看萱寧宮內究竟是怎麼個情況再說。”
出乎意料的是,鄂姞並不肯出面,只是打發身邊女官叔妘出來接待。
只聽多友問道:“宮中的老鼠是什麼時候多起來的?”
“這------”叔妘目光閃爍:“也就是這兩天的事。昨日夜裏,有小姐妹的腳趾頭都被老鼠咬了一口,我的襪子也被這些孽障們咬壞了,從前這都是沒有的事。今兒一早,我還在院子裏看到兩隻老鼠大搖大擺招搖過市,簡直不把我們放在眼裏,因此氣不過才讓郎官們進宮幫忙捉老鼠的------”
“宮牆外有三十多隻死老鼠,屍身已幹,至少死了六七日了。你知道麼?”
“啊——”叔妘憤憤:“這些奴才偷懶,之前捉到老鼠叫他們處置埋了,他們就這麼往牆外一扔了事。看我不好好處罰這些懶貨!”
多友高聲詰問道:“你不是說這兩天才鬧老鼠的嗎?怎麼這麼多死老鼠屍身都是乾的?”
“這------將軍容稟,奴婢終日伺候娘娘,院裏的事不太清楚。娘娘身邊,確實是這兩日纔看到老鼠的。”
語意周詳,分明是有準備的,多友也只能無奈地搖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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