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四十一 宮中閨蜜
伯姬能與剛入宮不久的厲姞成爲無話不說的好閨蜜,原本並不稀奇。自從鼠蠱事發,妹妹仲姬與少己亡故之後,宮中除了底下的宮女,再沒有一個能與她平等交流的同齡人了。而厲姞因剛剛入宮,依然保有一份宮外女子的天然本真之色,可以對她這個終日幽居深宮的王姬講述許多宮外的新鮮事,令她心嚮往之。
這些日子以來,不是她來望鄂宮,便是厲姞去看她,從來不曾有一日的間隔。望鄂宮的宮人們覺着有趣,有時也私下開玩笑,若是大王能如伯姬公主這般來得勤,那可就完滿了。
可惜,理想是豐滿的,現實卻很骨感。周厲王姬胡不僅從未踏足過望鄂宮,而且似乎也把厲姞這個人完完全全忘記了。從春到夏幾個月,連個名位都沒說法,宮人們無奈,只得稱呼她爲「鄂娘娘」。好在也對口,這個稱呼也就叫開了。
伯姬來時,厲姞正坐在涼亭中納涼,身旁站着兩名宮女正在爲她打扇。她們手持的是七輪羽毛扇,扇上的羽片竟會自己轉動,迎面冷風颯然,幽香暗生。
「這是什麼扇子?如此玄妙?」伯姬忍不住好奇問道。
「公主來了!把扇子拿給公主瞧瞧!」厲姞笑着指着身後一名宮女吩咐道。
伯姬細看之下,原來扇後各附兩根絲繩,繩子末端隱於帷帳之後,繩子一起一伏間,羽片便動個不停,想是另有人牽引之故。
「如此巧思,是誰做的?怎的我宮中沒有?」伯姬一面驚歎,一面抱怨。
「這是我自己琢磨的,叫宮匠坊的匠人做出來的,你要是喜歡,送一面給你帶回去好了。」厲姞抿嘴笑道。
「是你想的?」伯姬十分驚訝:「姐姐你這腦子可真是-------嘖嘖嘖,我王兄真是有福氣,娶得你這般聰明的好嫂子!」
「休得胡說!」厲姞面色悵然:「大王厭我至極,豈會有興趣瞭解我是怎樣的人?」
伯姬聽得她話中有異,趕緊揮手斥退那兩個宮女及自己的左右,悄聲問:「怎麼?你是知道什麼了嗎?」
厲姞沒有立即答話,伯姬看見她陷於幾後的雙腳微微動了一下。厲姞腳上沒有着履,只套着雙純白如雪的夾襪,雙腳纖細而圓潤,從足踝到足尖,畫出一道柔美的弧線,像一張小巧的弓。夾襪上繡着幾株銅綠花,根莖節葉,牙角脈縷,無不畢現,精美靈動,呼之欲出。
「公主可認得麼?這是我們家鄉的銅草花。有銅礦的地方就長得這種花,秋冬時節盛開,美不勝收。」厲姞順着伯姬的目光說着:「當年父侯每次入鎬京謁王,都會給姑姑帶去這種銅草花。我笑父侯,這麼遠的路,等到了鎬京,這花肯定早就枯萎了。父侯每次都只笑笑,連聲說「你不懂」。」
「這種花我見過。」伯姬肯定地說:「當年王兄跟着召公遠征荊漢,得勝時給父王帶回這種銅草花,當時父王十分開心,命當年宮中繡坊所做成衣一律以此花爲圖案。所以我認得。」
厲姞搖搖頭,秀目中已盈滿淚水:「公主哪裏曉得此中門道?我也是最近才曉得,父侯之所以給姑姑帶去銅草花,並非爲了舒解她的思鄉之情,而是在向她施壓,要她設法登上後位,好幫母國收回銅綠山。姑姑喫逼不過,就做了傻事,害死了先王后,卻陰謀敗露,被先王罰飲紅花湯絕育-------若不是-------若不是顧忌着我父侯的實力,姑姑早和公主的娘一樣,被賜死了-------嗚嗚嗚--------」
說完這些,她就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樣放聲大哭,邊哭邊更咽道:「咱們做女子的,真是命苦!
被父母兄弟當個玩藝兒一般許來配去,上下嘴皮一碰,便許了終身-------嗚嗚嗚-------我父侯他可真狠,不把親妹當人,也不疼惜親女,在他眼裏,我們都是他奪回銅綠山的工具罷了-------」
「這些話,都是周公定告訴你的吧?」伯姬緩步走了過來,拍撫着厲姞的後背,輕聲問道。
厲姞點了點頭:「除了外祖,也不會有人告知我真相了。」
「你知道了也好。許多事情心中有數,纔不會眼盲心瞎,敵友不分。」
「公主此話何意?」厲姞聽出她話裏有話,趕緊試幹了淚水,滿是乞望地求問。
「姐姐,你我雖相識不久,卻情投意合,有些話,有些事,除了我,不會有第二人告知於你。王兄雖然因爲先王后之事對你心懷膈應,但最多隻會冷落你罷了,未必會有意針對於你。可其他人就不一定了。」伯姬身子向前傾了傾,壓低聲音道:「你要小心王城令內侍賈。」
厲姞眼前浮現出一張蒼老而溝壑縱橫的笑臉,十分迷茫地問道:「公主,我與他無怨無仇啊!他爲何要針對我?」
「當年宮中盛傳,父王臨薨逝前給內侍賈留下一份遺詔,許他可隨時處死鄂後,以襄助王兄掌權。後來鼠蠱之時,鄂後果然崩逝,人皆言她是染疫而亡。可------」伯姬突然擡眼:「叔妘姑姑不是回了鄂國麼?她沒告訴你嗎?」
厲姞茫然地搖搖頭:「叔妘姑姑回了鄂國,就在內書房伺候父侯批奏處政,我和她見面機會不多。便是出嫁前,她也未曾與我只言片語。」
聽了這話,伯姬顯然猶豫了,遲疑了一會道:「既如此,我也不便言講了。本來也只是我的猜測,在這人人自危的內宮,便是親眼目睹之事尚需守口如瓶,何況是風聞臆測?你若真的想知曉,可遣人回母國問叔妘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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