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五十四 隗多友大婚
「師父,你看此物爲賀禮如何?既有面子,又只是一副棋具而已,不顯山露水的,徒兒以爲甚好。」猗恭頗有些洋洋自得之意。
「甚好?」不想榮夷卻斜瞟了他一眼:「送禮要投其所好,以隗多友之爲人,你以爲他會喜歡奕具?若是召國公嘛,此禮倒能相襯。何況,他隗多友恐對榮某多有防範之心,若不是真正入心之物,定然不會收下。」
這一說,猗恭倒是不解了:「師父,如此說來,咱何必去上趕着送禮自討沒趣呢?」
「他防範我,就更要送了。不管怎樣,這面上的事得過得去,以免將來他人說嘴。開口不打笑臉人,這份賀禮定是要送的。這樣吧,把從齊地帶回的那箱百年蘭陵老酒取出來,就是它了!」榮夷斷然決定道。
「啊?那箱酒可是棠公子特意贈與師父的,您都捨不得開箱,這就拿來送禮了?」猗恭一臉的捨不得。
榮夷哈哈一笑:「有什麼捨不得的?美酒贈英雄,正相宜,就是它了!」
「諾!」猗恭無奈應道。
須臾四五日過去,隗多友的大婚之日。依着大周官制,作爲成周假帥,在洛邑乃是有官方分派的府邸的。只是隗多友常年駐紮軍營,甚少回來,這宅子便落得跟當年鎬京城裏的司馬府一般,成了成周帥帳近衛們隨便出入的家了。
在震天的爆竹聲中,扎着大紅花綢的喜車已緩緩馳到了府門口。同樣穿着一身大紅喜服,覺得渾身不自在的隗多友,已經遙遙候在那裏。蒙着大紅喜帕的新娘扶着侍女的手腕緩緩落車,一隻手牽着被塞進手中的大紅綢子,稀裏糊塗地朝前走着。
伴着滿耳喧囂的鞭炮與賀喜之聲,隗多友懵懵懂懂,如墜雲霧之中。他終於娶妻了,從今天起他隗多友也是個有家室的男人了,這一切如夢一般,談不上有多少期盼,只覺得冥冥中有個重任已完成。
地上鋪着長長的喜毯,一直通往正屋喜堂。一對新人腳踩着喜毯緩緩前行,直到看見雕繪浮彩的門檻,才知道是到了。
新娘子猶如一個木偶,隨着禮官的唱和提示不斷起立,下拜,轉身,再拜,再轉身,再再拜,一陣頭暈目眩之後,好像小狗一樣被牽入洞房。而新郎只能在完成掀帕與合巹酒的禮節後,再回到喜堂應付賓客們無窮盡的賀喜與敬酒,甚至是鬧酒。
一回到喜堂,便看到近衛北兒頗有些緊張地迎上前來低語道:「將軍,那個-------榮夷先生來了!」
「他怎麼來了?」隗多友心內一驚,雖說與此人有所交集,但他已隱隱感知到此人似乎在窺伺好友召虎的相位,每次見面只有提防之意,決無結交之心。再說自己並沒有下帖子請他,怎麼就不請自來了呢?
「將軍,請他進來麼?」北兒問道。
「來都來了,自然只能請進來了。不,我親自出迎!」隗多友整了整衣冠,坦然出迎。
還未踏出喜堂呢,不想榮夷已經一步跨了進來,一團春風地團團拱手致意道:「哎呀呀,榮某不請自來,還望將軍莫怪榮某唐突之罪,賞一杯喜酒喝呀!」
隗多友見到榮夷也是微微一驚,眼前的這位天子近臣今日沒穿官服,只是一身麻布前袍,頭上插着一支粗大的玉簪,宛然一箇中年士子的形象。不禁問道:「哪裏,榮先生駕臨,隗某蓬蓽生輝矣!只是先生今日這一身布衣而來,不做官了麼?」
榮夷坦然一笑:「官衣漿洗得梆硬,又不吸汗。左右將軍是小輩,我便賣弄這一回了。」
隗多友畢竟是豪爽之人,聞言啪的一拍掌:「先生話說的極是!我便最不喜那官衣了,又輕又硬又不貼身,上身活似一桶水,還不如鐵甲自在。」
「人說軍旅多實話,果不其然也。」
賓主相談甚歡,家老上前問詢可否開喜宴,隗多友大手一揮:「上膳,今日不醉不歸!」
榮夷入座,冷眼看去,喜堂裏不過左右二十餘案,多數爲成周帥帳中的近衛侍官,另有幾個是洛邑官署之人,再來便是高倨於首座的老岳父子弗父何了。榮夷一一見禮這才坦然入席。
正在此時,家老領着四名女僕提着飯籃,擡着食盒逶迤進門,說話間已將各人的食案擺好。榮夷面前是兩盆兩碗一盤:一大盆熱騰騰的肥羊拆骨肉,一大盆綠瑩瑩的鮮湯,一大碗白光光的小蒜蔥段,一小碗灰乎乎的胡椒鹽面兒,一大盤外焦內白的切片厚餅。
榮夷望向隗多友面前的大案,不禁咋舌。一張碩大的食案,整整半隻醬紅油亮的烤肥羊雄踞一方大銅盤,兩側各是大盆大碗的綠湯厚餅小蒜小蔥摞起,堆得滿當當小山也似。
「隗將軍果然年輕有爲,食量如此驚人也!」
「此乃常量!」隗多友不禁哈哈大笑:「軍中食量大者比比皆是,想當年虢公長父,每飯必是一隻五六十斤的整肥羊。我這才半隻,實在算不得什麼。」
「一隻羊!五六十斤------」榮夷第一次目瞪口呆了。
「也不稀奇!」隗多友笑道:「先生只想想,戰場之上不是馳驅搏殺,便是兼程疾進,片刻歇息也只能啃塊乾肉幹餅罷了。但凡能紮營造飯,誰不是飢腸轆轆腹如空谷,能喫半隻羊者比比皆是,不稀奇呀!」
「就是。」堂下伺立的北兒忍不住插話道:「先生可知道,咱們將軍招兵法度有一條,便是看喫飯多少!一個後生一頓喫不下五斤乾肉兩斤幹餅,不能入軍。我投軍那會兒,那一頓是硬喫下的,撐了好幾天呢!」
「你小子!這點子仇怨一直記着呢,跟娘們似的!」隗多友絲毫不以爲忤,反而笑着打趣,惹得滿堂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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