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四關·皇宮
太子那張臉長得也好看,和九皇子差不齊的眉眼,俱是高挺的鼻樑。只那張脣更薄,一點透明的粉潤彎出弧度,原是偏含了女氣的,放在他臉上,只顯得比旁人柔和許多。
不過,她是真的不認得。
“殿下,您認錯人了。”她鐵口果斷。
太子江霖笑意更深,湊到她臉邊的距離愈近,幾乎可以數出對方的睫毛有幾根。
這距離大約維持了一朵花被扯的只剩花芯子的時間,他好似打量完畢,直起身笑容收斂一淨,做出認真肅然的表情:“嗯,大概是認錯了。”
“……”
皇宮裏一羣深井冰確認無誤。
小杏握傘的手緊了緊,又吸了一口氣,身子一蹲行了禮,面上是甜甜的笑容:“那花朵暫且告退了。”
她能察覺到這個太子好像對自己沒有惡意,所以沒有在九皇子面前那般小心翼翼,話一說完,人頷首答應的動作才做了一半,就“蹬蹬蹬”地跑掉了。
和撒開丫子亂跳的兔子一樣。
這樣的場景,至少在外人看來,是她和人交流完之後,很歡脫,很歡快。
於是,因爲等的不耐煩走到上書房外的九皇子,把畫面收入眼中後,很陰沉,很壓抑。這種暴風雨前的寧靜一直持續到二人回到紫宸宮門口。
一路上小杏打着傘,緊趕慢趕追着前頭低氣壓全開,走路飛快的少年,她人又不高,舉的手臂酸澀不已,走到宮門外就喘不過來氣兒。
手腕勁兒稍鬆,江霆猝不及防的一個轉身,就把傘碰飛到了地上,摔在雪地裏。
“殿下?嘶……”這個瘋子!
手腕被人一把攥住,箍的生疼。她不敢甩,生怕混世魔王二次狂化,她就連渣都不剩下了。
“很高興?”
你妹又是這句問話,殿下,你敢不敢來句新鮮的!
“唔?”
“太子。”
他吐了兩個字,沒給她消化關鍵詞的反應時間,不耐煩的從地上撈了一團雪,生硬的往她臉上擦。原還沒用多少勁,後頭不知被怎麼刺激了,手裏的力道漸重,眼睛浮現了血絲,猶如地獄魔王一般,渾身充斥着暴躁的氣息。
倒真正像人們口中的九皇子一般了。
小杏先是冰的一顫,然後臉上像被點燃了一樣燒灼起來,疼的她直往後縮。卻又氣的不得了,半句求饒的話也說不出來。
本來就是!這人簡直莫名其妙!
要不是爲了任務,誰願意伺候他唻!?
沒一會兒,守在正殿的內侍見着情況不對撲了出來,再一見九皇子那樣兒,心裏“咯噔”一下,連聲哀喚。不敢近他身,只是求着他清醒過來似的。
江霆手上暴起青筋,卻終於停下了手。
他胸膛起伏,手握成拳,好像是剋制,又像是怒火更勝,冷森森的看着小杏道:“把她關進收藏室。”
“奴才遵命!”
內侍狠鬆了一口氣,拖着懵頭懵腦,全弄不清狀況的小杏往偏殿走去。
而在她捂着半邊灼痛的腮幫子,被鎖進了一間清雅宜人,古韻濃厚的屋子後,思緒就越發混亂了。
是罰?這兒除了沒坐和躺的地方,環境是絕不烏糟的,燈還挑的亮度十足。
是覺得抱歉?不是她說,依九皇子那性格,怎麼會在虐完她的身後還給她補償,最多是擡着下巴,丟幾塊碎銀欠扁的說:便宜你了!
門一關,屋外的公公嘆氣,大抵是同情的緣故,頭一次用了正式的稱呼:“花美人,委屈委屈您。您也別怕,那裏頭架子上雖擺的都是眼珠子,好賴瞧着還是琥珀的模樣。您吶,不想着有的沒的,一晚上很快就熬過去囉!”
花、什麼花!
等等,琥珀……眼珠子……
小杏渾身一哆嗦,腦袋僵硬的轉向架子上被照亮的折射出盈盈光澤的琥珀。它們或呈粉狀,或內含細絲黃澤的紋理,俱是朝向她,看着她,關注她。
小杏縮成了一團,心跳如擂鼓。
臉上的凍傷一瞬間就不疼了,耳邊是嗡嗡的轟鳴。她覺得,她還是很怕神鬼的……
第二日清晨,收藏室的大門打開。
朝陽撥下第一縷燦陽斜入室內,小杏又被內侍公公從屋子裏撈了出來,帶到了九皇子的跟前。
她右邊的臉頰高高腫起,通紅的刺眼,皮膚是僵冷的白。整個人都有些發僵,又好像是睡着了,耷着眼皮。只是睫毛顫着,手指顫的發抖。
江霆不覺得自己錯,但也沒有平日感覺到的快慰。
“知道錯了嗎?”他問。
她手指又是一顫,睫毛撲扇的更厲害了。眼還閉着,細着聲,抖着嗓音道:“知道了……”
他一頓,眉峯深深蹙起,頭一回覺得自己有點過了?畢竟這小寵物,他養的還挺滿意、挺高興,就是不高興教人碰了……而且還是太子……
他眼裏閃過一抹恨意。
當年他在父皇心裏,又何嘗與如今太子在皇叔心裏的位置不同。
父皇子嗣衆多,他生下來時已排到了第九。而皇叔因不重女色,在這點上遠遠不如父皇。
所以皇叔繼位後,“見到”自己皇兄的子嗣殘的殘,死的死,就大發慈悲。他大手一揮,頒下聖旨,以後自己仍能在皇子中論齒序。只是爲了顯出特殊,雖然年齡不是最小,卻依舊排了第九。
衆人就繼續稱他九皇子,九殿下。
……哪門子的殿下會被人在眼皮子底下下藥還不敢吭聲?
即使他不比去世的皇兄們有靠山和背景,再無論蟄伏都威脅不到皇叔的皇位。皇叔爲了把人死死攥在手心裏,還是動了手腳。
他心思鬥轉,不過是一瞬的恍惚,再回神,就被對面女子滾下的淚珠瞧的心裏一軟。再聽到她與之不符地,冷笑和嘲然,眉一下沉了下來。
臉色逐青。
“……什麼眼珠,什麼琥珀,還不是有人從天上掉落到泥裏,被人看怕了驚了嚇了,不肯接受現實只想着逃避。但凡能用一點權力,就想把那些鄙視、嘲笑、看不起他的人挨個收拾了。不止是殺人,還要讓他們怕、讓他們怨、讓自己高興……”
她面容蒼白,紅腫之處高漲突兀,和着笑冷僵硬的表情反顯得有些可笑。
只是腮上掛着淚,眼底是委屈、難過、害怕、恐懼,還有一絲……認真,讓他體內狂風一樣席捲暴躁的氣息漸漸被壓制了下去。
“……污泥就是污泥,洗不乾淨,也別想甩脫。踩着人命在泥潭子裏掙扎,掙脫,還想堆屍體疊骨牌地夠頂端的雲?真以爲摔不殘啊……”
“我昨天是被嚇破了膽子。”她“呵”地冷笑,挑了挑眼尾,“殿下,高興了?”
她一番話把內心的恐懼和不甘發泄了出來,人終於平靜了許多。再擡眼,卻發現九皇子從狂風暴雨的積聚之中脫出身來,人很平靜,嘴角是頗爲詭異的輕笑。
“傻瓜,你懂什麼。”
這等親暱的語氣讓小杏陡然想起太子,聯繫現在的場合,手臂上一下子就起了雞皮疙瘩。
“原來不是溫順的小綿羊。”他輕輕鬆鬆的將她拉進懷裏,一手自旁邊的書案上蘸了凝玉膏,細細的給她紅腫的臉頰上塗抹着,“性子嗆口,只不過,蠢還是和原來一樣蠢。”
……混蛋,強調了兩次“蠢”字有意思嗎!
渾不知江霆心裏鬆了口氣。他還想着用她逗悶子,又怕招來個機靈的、和太子有勾搭的放在身邊不安全。人蠢,有蠢的好處。
其實小杏不是真的蠢。
只不過孤兒院裏的黑暗面大都是明面上的,至少她看到的部分是如此。比如搶食,就是純武力值的決鬥,她能聰明的用一用聲東擊西這類計謀,已經算是自我昇華,自想自用的聰明姑娘了。
而前三關的頻頻通過,與她本身的“嬌”屬性容易打動男人分不開。
男人哪個不是一聽姑娘撒嬌,就把星星都摘下來的主兒?只是分被攻克的程度強弱而已。
當然,她在長大一點之後就懂得利用這些優勢去獲得想要的東西。通關成功,也與這些打小的“歷練”也分不開。熟練工種容易操作嘛。
而這回涉及到了權力、政治,腦子就有些不夠用了。她能猜度人心變化,不經點撥,想不透政/治/局/勢。
“朵朵。”
小杏又是一抖:“……殿下?”
“你要是敢背叛我,我就把你扒皮抽筋,取出骨頭洗乾淨了搭成臺子,給我踩着玩兒。”他灼熱的呼吸噴灑在她耳朵旁,口氣卻是陰森森的。
“……那我就成花骨朵了。”
“呵呵。”江霆被逗笑了,他指尖一動,還沾了藥膏卻看也不看的點在她粉潤的脣上,另一隻攬住她細腰的手收緊,徐徐吐出熱氣呢喃,“你不是花骨朵,你是小花苞兒。”
“……”
不得不說,男人玩調戲,真心是天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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