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四關·皇宮
廣闊的草原漫無邊際,一眼望去,只有水綠的的波浪,隨着風吟高高低低的起伏着,猶如罕見的綠湖碧波,汪了一潭晶亮,倒映着獵鷹的展翅盤旋,白兔的豎耳驚跳,慌張奔走。
小杏叼着一根隨手摺來的綠草,笑嘻嘻瞧眼前的景兒,只偶爾探出頭,眨着眼巴巴看着騎在棗紅大馬上的九皇子,軟乎乎的道:“殿下,別弄死了吧?”
話裏卻全然沒有力度,連建議都算不上。
她自過了冬季,不知是不是原身體體質的緣故,食慾節節攀升,原本秀氣的臉龐因此添了不少肥嘟嘟的肉。但江霆卻道,這肥肥軟軟的模樣,更適合她。
且因此,他一身戾氣對着她就好像拳頭入了棉花裏,很少再發脾氣了。
她便沒再想着減掉。
這回聽到她軟綿綿的聲音,再見她亮晶晶的目光,在草原心曠神怡的背景下只顯俊朗不見戾氣的九皇子大人,也心情頗佳的隨口應了下來。
順手又掐了一把她的小臉肉。
心想,那白兔肥美,和她倒是挺像的。怪不得她捨不得。
全然不知此時此刻,某位心善的姑娘心心念唸的就是等會兒怎麼把兔子烤了喫。如果現在弄死,過了時辰就不新鮮味美了。
當然要多留它們一會兒。
馬車裏銳利如尖刀的目光直射而來,小杏一縮脖子,撂了車窗的簾布,衝穆慈笑了笑。
對方審視的眼神讓她想起雪融之前的那一幕。
當時江霆正衝她發瘋,她訕笑想要討好答話,走到門口的穆慈大抵是受了刺激,一個失手,手裏的銅盆就“哐啷”一聲掉了下來。把他們倆嚇了一跳。
“殿下恕罪。”她忙不迭下跪請罪,姿態萬分誠懇、自責,卻不顯卑怯。
江霆想來是很滿意她的,即便被擾了興致,對她也是和顏悅色。雖然他一慣不會什麼和顏悅色,至少表情沒有很難看。
“起吧。”
“謝陛下。”
她語音微啞,恭敬地起身去收拾那一地狼藉,只是暗處拋來的眼神,卻讓小杏心裏一動,重視起來。
原先是敵明我暗,但凡九皇子對她有親暱的舉止,她都會有意無意的避開穆慈,不讓她看見。如今形勢一轉,她即便不知自己就是另一個玩家,也會防備警惕更甚。
而且,她當時的模樣,讓小杏總覺得,如果自己不早點達成任務,未來的日子不會太好過。
不是生死之爭,也愉快不到哪裏去。
“花朵,九殿下對你……?”穆慈見對方渾不接招,自己盯着她這般久也沒見給個迴應,只開頭笑了一笑便罷。
這才讓她開始重視起來。
只不過她問話滯了半天,直到消散在空氣裏也沒見對方給個迴應。她皺了皺眉,試探的前傾看了一眼,然後窘了臉,目不忍視。
……居然在自己的盯視下睡着了。
明顯不是心機深沉、穩如泰山,就是神經太粗,沒有感覺到自己刻意釋放出的敵意。
雖然她覺得能讓九皇子看上眼,還動口咬的女人不會簡單,但花朵一慣給她的印象太深刻,也沒留下什麼破綻,讓她不禁又想,也許九皇子就好這口?
畢竟這花朵傻乎乎的樣子,特別能引九皇子注意。
陰沉的男人,果然還得找個天真單純或者單蠢的女人來治心病。可惜她一開始以爲九皇子處在那樣的環境,更需要聰慧交心,懂他難處,爲他籌謀的女人。
方向錯了,臨時更改惹人疑竇,還不如一直錯下去,說不定能有所收穫。
一行人隨着皇帝出行烏泱泱的隊伍安營紮寨,天色薄暮,太陽的餘暉灑落在一片白色的營帳上,漸次西移,落下寥落地、危險的影。
而後是篝火的升起,衆人的熱情興奮衝破了黑夜帶來的不安。
小杏也悄悄地烤了一隻兔子,她不會下廚,但燒烤的手藝還算不錯。畢竟有時興致來了想作畫,會到揹着用具到郊外去寫生。那時候的食物都是超市速凍箱裏拿的,遠不如現在喫的滋味鮮美。
江霆被“恩旨”伴駕,這時候自然不能獨善其身的和她一起待在角落裏。
他名聲不好,但應酬之事避無可避。
一滴油自兔肉中滴落,火舌就勢一舔,發出“茲溜”的輕響,繼而是陣陣入味的肉香。直往小杏的鼻子裏鑽。
她控制好火候,灑了一把鹽,翻轉烤勻後從火堆上拿開。
小口呼氣,吹涼一些熱度,方準備下嘴開動。卻一時不察,被斜刺裏伸來的手搶了過去。與其說是搶,對方的動作是極優雅的,速度也不見快,只是有條不紊、漫不經心的把東西——拿了過去。
且神情自然。
“太子殿下。”小杏嘴巴一鼓,很不高興。
幸而這處偏僻,她聲音又壓的低,穆慈更是陪着九皇子應酬去了,這纔沒人注意到剛剛發生的事。
她倒是不在意這些,就是她的身份,她也不太當一回事兒。要是有問題,會惹到麻煩,江霆就是再對她有興趣也早就對她不聞不問了,畢竟他亦處在尷尬的位置。但他渾不當回事兒,可見這個朝代的作風不與她想象的一般。
她擔心的,反是江霆那個佔有慾強的發瘋的混賬玩意兒,上回太子靠近她一點,就被他弄的差點神經失常,半邊臉毀容。
這回要再讓他發現自己和太子“共用一餐”,那前路可就直奔忘川了。
這真是個悲傷的故事。
“上次的事……”江霖抱歉一笑,後面道歉的話卻是沒有說出口,畢竟身份擺在那裏。
“咦?”
“我派人關注過你的情況,我也不知道九弟會有那樣的舉動。嘶,好燙……嗯,味道不錯……”
“……”
你妹T^T,你這樣喫着我的烤兔對我說道歉真的是真心實意萬分誠懇的嗎?你確定?!
“不喫?”他遞來一塊腿肉,但不見對方有接手的*。
“……您、喫吧。”
小杏咬牙切齒。
“小花朵。”他一手持着串兔肉的木籤,一手徐緩地撕着兔肉,瞟來的目光不覺流露出似笑非笑的意味,“有我在,你怕什麼?”
……你離我遠點兒我就什麼都不怕了。
二人沉默了一會兒,準確的說,是一個人在悶巴巴的沉默,另一個在有滋有味的喫大餐。不知又想到了什麼,江霖忽而問。
“讀過《詩經》嗎?”
“嗯?我、唔……家裏開醫館,藥方裏的字倒識得幾個,經書一類,皆不通曉。”對着江霆自稱“我”倒沒什麼,對着太子她不敢太過放肆,就略去了稱呼。
花朵的背景她也揣摩過,此時答來很是自然。
不過很明顯,對方想聽的不是這些。
又是一陣靜然,直到一隻肥兔子大半落入了“狼”口,江霖才懶懶地擦了擦手,丟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話。
“有空多讀一讀吧,小花朵。”
讀《詩經》?
這話讓小杏想起上一關在巷子裏遇見的那個呆萌書生。
“女郎受驚,小生風雅頌。”
“三代夏商周,四詩風雅頌,妙對,妙對。”
念及此處,她不免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幾個時空雖然不同,這些經典卻是相通的。儘管如此,雖然都是經典的追隨者,那呆萌書生和大秦太子完全就是不同的類型。
嗯……她怎麼把他們倆比到一起去了。
小杏方纔笑彎的眉眼不曾散,就又彎了彎,覺得這個念頭十分逗趣。她想,那太子,其實就是來搶食,順道裝一裝高深莫測的文藝男青年的吧?
江霆獵來的兔子不止一隻,小杏又餓了一會兒肚子,就喫上了美美的兔肉。
及至第二天正式捕獵的時候她還在惋惜,第二隻因爲她餓壞了所以烤的動作很快,不及第一隻精細,可惜她一口沒喫着。
“殿下。”侍衛沉默低斂,長着一張老實本分的臉,恭恭敬敬地牽來了九皇子的棗紅馬——小棗。
“嗯。”
江霆順了順馬背上的鬃毛,顯露出幾分歡喜的意味,不及人說就一下躍上了馬背。他牽着繮繩,背脊自然而然地挺直,修長的手指徐徐安撫□馬兒的情緒,讓噴着響鼻,馬蹄踢踏着躍躍欲試的小棗安靜一些。
小杏似乎能察覺到他的心情和小棗一樣,渴望馳騁草原,一覽廣闊天地,無拘無束,逍遙自在。
這樣想着,她笑顏自開,雙靨一點,清純的面容裏另有讓人動容的澄然暖意。
江霆看的目不轉睛,見周圍只餘零星幾人,才輕輕一夾馬腹,騎到她身旁,拍了拍她腦袋,將她青絲揉的軟亂一團,方大笑起來:“走了。”
一人一馬猶如閃電急射,一晃奔出十幾丈遠,將至取水的湖泊。
小杏看着眨了一下眼。
下一刻,面色卻徒然一變,直直看向那牽馬的侍衛。依舊是那張本分老實的臉,低收着目光,站在原地一步不動,但從他微微顫抖,甚至詭異上揚的嘴角,卻都能看出不同尋常的地方。
小杏將沉重的幾樣首飾一扯,隨意一丟,腳步不停的往不遠處的湖邊跑去。
三皇子江霽剛梳洗一番,清清爽爽的從營帳裏出來。他動作不緊不慢,不僅沒有去他父皇身邊討巧的模樣,更像是刻意錯開時間,想獨自一人狩獵。
待他牽馬悠悠而行,就看見前面烏髮散落,脣色泛白卻猶自斂靜的女人。
“咦?”
不知爲什麼,她這副模樣,讓自己想起當年的那個小女人。被自己從冰凍的河水裏救上來時也是這般,青白的顏色,微弱的氣息,面容猶有一分靜謐安寧。
讓他憐惜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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