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四關·皇宮
古代醫療設備不健全,江霆受了傷,又失血過度,身子只能慢慢調養。
而在他“慢慢”調養的這段時日,累苦累活,忙進忙出的,卻只有蘇小杏一個人。大約是大大給的香水作用,旁人一旦靠近九殿下,說不準又會點燃大魔王心裏的暴躁火焰,導致火山噴發。
如今倖存者,唯小杏一人而已。
所以紫宸宮裏的風向大變,但凡有涉及與他們九殿下接觸的事,能推就推給勤勤懇懇的花美人——
“花美人,您看眼下都這個時辰了,殿下還未起身用早膳,這這這……”
“公公,您擔心殿□體不好,就把他叫起來喫飯呀。唔,他早上的藥也沒喝吧?”
“對對對,沒喝,沒喝。”內侍公公一臉愁苦,“實在不是咱家不樂意叫,這要說起來吧,這也是咱家的本分。但是咱家擔心這人沒叫起來,屋子裏的東西反倒被砸個稀巴爛……花美人,您就行行好吧!”
……這是叫人起牀嗎,怎麼聽着像叫拆遷大隊上崗啊。
“那我去瞧瞧?”小杏有些好奇。
江霆沒受傷之前,她很少在他起早的時間來。一來沒有上趕着的必要,二來,除開早上,她用來培養感情的時間夠多了,總要有點自己的事做。所以,這還是她頭一回趕上江霆還沒起牀。
內侍公公簡直要淚涕四流,忙不迭點頭哈腰,比送祖宗還虔誠的送小杏進屋:“再好不過,再好不過!”
睡着了的江霆一點都看不出平日頤指氣使的模樣,安安靜靜的,連姿勢都是最平常的樣子,平躺着,被子蓋到胸口,一臉的恬然酣眠。
內侍公公一把人送到就落荒而逃了。
小杏走過去,很順手的替他掖了掖被角,想想不對,她是來叫人起牀又不是助人安眠的。都是被這滿臉無害的江霆給誤導了。
吵醒他,總有那麼一點不忍心。
她坐在描金團凳上,託着腮,傾着身子,一下一下的戳着他露在外頭的肩膀。白色暗紋的中衣隔了薄薄一層,她幾乎能感覺到指尖源源不斷傳遞而來的熱度。
臉跟着一熱,想想她這段日子做盡了傻事,連思維都跟着稚氣起來。
居然在做這麼孩子氣的事。
但不等她停手後撤,指頭就被人握住了。然後,連手腕兒一道被拉到人嘴巴,下死力的咬了上去。
疼疼疼疼疼……
痛覺神經受到侵襲,小杏疼的連眼淚都出來了。這剛剛還安靜乖巧的人,怎麼轉眼就成了這樣,嚇的她神經都虛弱了。
誰醒來第一個反應是咬人的,又不是喪屍!
況且,那個公公不是說砸東西嘛!
真要說起來,一般宮人也不會像她一樣大着膽子戳人,遠處喊兩聲不就完了?九殿下不清醒的時候隨手一抓帳子上掛的佩劍,誰會咬劍吶?又不犯賤。
一抓估量一下敵我雙方的實力,牙齒咬不過它,自然是抓一個扔一個,到手一個砸一個了。
終於,許是捏在手裏的帕子又起了作用——自打發現它好用,小杏就沒讓它離過身。大魔王醒來時烏沉沉的黑眸,逐漸散開了黑霧,只薄薄一層黑潤的沉光,眼裏有了小杏淚盈盈的臉蛋兒。
但手背上一圈齒痕極是顯眼,甚至咬進肉裏,他退開牙齒時還牽連出鮮紅的血絲。那一個牙咬的圈兒就像個火環,火一點,整個都燒了起來。
沒有牙齒阻礙,點點猩紅沁出膩白的皮膚,有點可怖,又有點妖冶。
再看江霆尖牙上的血絲,還有他下意識舔乾淨的舉動,活脫脫就是一個喫人肉的大魔王。
“怎麼是你在這?”
“公公求我來的……江霆,你怎麼喜歡上喫人肉了。”她疼的滿身心不高興,開始沒大沒小。
“去把爐子熄了。”江霆按了按太陽穴,命令道。身體裏的暗涌仍在滾動,不發作一通,血液裏就好像有無數的尖刀在刺着血管皮膚,讓他忍的難受。
皇叔下的藥,早上的效果是最厲害的。
小杏這才發現他有點不對勁,想了想,大概是藥效積了一夜,光憑香味舒緩他的情緒不過是杯水抽薪。便含下撒嬌抱怨,撥了爐灰,蓋住了星點火光,止了嫋嫋的香氣。
等小杏走回牀邊,就被他一把抱住,腰上箍的死緊,一拖一壓,被拐進了被子裏。
“陪我睡會兒。”他閉着眼,喃喃。
“瞌睡鬼。”她咕噥着,卻沒有掙脫。
“手疼不疼?”他摸索着捉到她被咬得慘烈的左手,眼睛尚且沒睜開,大約是閉眼陷入黑暗裏的時候,身體裏的戾氣纔不會頻頻叫囂。“不知道會不會留下印子……”
“唔,我回去用凝玉膏擦一擦,應該就沒事了。你上回送的還剩下好多呢。”
“不許擦。”
“……啊?”
“留着吧,當做印記。”
……江霆,你是趙敏轉世的吧?
他輕輕舔了一口傷痕,笑起來,“人肉如果不是這麼酸,血味沒有這麼濃腥氣,我早就喜歡吃了。”卻是回答剛睜眼時,她問的話。
津液滲入傷口,輕微的刺痛感讓小杏“嘶”了一聲。
“疼呢。”
“嬌氣可沒人慣着。”他聞言沒有停止動作,反而狠狠吮吸了一口,把血絲都吸進了嘴中,腥甜迴盪,他笑了笑。
小杏重重地把額頭磕進他胸膛裏,又疼地胡亂蹭了蹭,以傷敵八百自損一千的方式表達抗議。
他沒再笑她,只是調整了一下姿勢,讓她窩的更舒服一些,然後把額頭埋在她肩窩裏,二人一起闔眼養神,靜靜小憩。
外面的宮人遲遲沒聽見裏面有大動靜傳出來,因此炸開了鍋。
“咱家就說吧,讓花美人去,準行。”委託任務的內侍公公得意洋洋。
“哼,聖上壓根兒就沒封她的品級,哪裏來的美人,公公少要信口開河,小心被聖上治你一個語亂後宮的罪。”如花年齡的小宮女兒掂着一腔春心,酸酸地道。
“說你不懂事了吧……”公公知道這小宮女兒是新來的,近來他們殿下又情緒平和了許多,沒見着他發作起人來的樣子,才揣着這沒用的愛慕心,一門心思的想往上爬。
哎,殿下要不是動不動就往宮人身上撒氣,還真少不了爬牀的女人。
大概就是因爲這麼些年沒和好的處過,見着這麼個鄉土稚氣的丫頭就滿心歡喜,還爲她剋制了脾氣。
其他人也是雜七雜八的說着話兒,大多還是鬆了口氣的,把這活兒推出去給別人幹才好,省得他們稀裏糊塗的掉了性命。
不過話說一半,內侍公公也恰恰擺了教導人的姿態,想要好好訓一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宮女兒,就被走來的穆慈給鎮的停了口。
他們也知道殿下對這女人的看重,因不知究竟是爲什麼,平日裏就拿她當年歲最長的姑姑來看。別說,人還真有那氣勢。安排事兒,指揮起人來從不含糊。
慢慢也就得了些敬重。
“聊些什麼呢?”穆慈今日看上去心情頗佳,擡手撫了撫鬢角,輕笑問着。
幾個人見她不像平時那樣端持着架子,瞧着凌厲嚴苛,便七嘴八舌的和她說了。末了還道:“這花美人還真是個有手段的,多虧了她。”
是啊,還真是個有手段的。
穆慈也笑,誰都看的分明,自己怎麼就眼瞎沒早看出來。
“呀,穆慈姐,你腕上這隻玉鐲可真漂亮。我不會說話兒,就是覺得看上去水水的,挺貴的吧?”小宮女兒看見好東西,咋咋呼呼的嚷起來,滿眼的羨慕。
她就覺得,穆慈是宮女裏頭最得殿下看重的,這些東西,恐怕都是殿下賞的了。
真好啊。
爹孃說她眼皮子淺,被這些富貴東西繞花了眼。可是,哼,繞花眼有什麼不好,這麼好看的東西呢,她當一輩子差也買不上。
穆慈暗自皺了皺眉,面上卻是莞爾:“是李貴妃娘娘賞的,說我陪她解悶理應得的,讓我下回還去呢。”
“咿,姐姐竟能討得貴妃娘娘歡心。”她瞧那好東西瞧的眼饞。眼珠子骨碌一轉,一個稱呼又把距離拉近了些,緊跟着湊上去,期冀巴巴兒的道,“姐姐下回再去,不若帶着我一起呢?我也想瞻仰瞻仰貴妃娘娘的風采。”
穆慈若有所思,笑覷她一眼,竟真個應了下來。
話題被岔了十萬八千里,一圈人便不聚在一起饒舌,各自散開做活計去了。小宮女兒後頭討好穆慈的話,和穆慈對她的指引囑咐,皆沒人注意。
待過了幾日,小杏在兩個宮殿也跑悶了,江霆又極會來事兒,動不動使喚人、咬人,埋汰人,不好好養傷,惡習一大堆。
像今天——
“朵朵,我想喫蘋果。”某人斜靠在花雕牀上,懶懶的託着下巴,看着前面削蘋果皮的人道。
這姑娘嬌氣,還愛乾淨,明明是鄉下來的土丫頭,偏偏說看不慣廚房裏的柴禾蟲子油膩魚腥,偏要拿着小刀在他病牀邊做事。
要不是他這主子開明,誰會准許下人手裏握着刀對着你?
就是他答應下來的時候,那羣宮人還嚇了一大跳,習慣性勸了幾句,及至想起他平素的隨性殘暴,才一個激靈住了口。不管他們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不守禮法的人了。
有年長的內侍教訓:你們懂什麼,這是閨閣情趣!
他們恍然大悟,這麼可怕的情趣?
不愧是九殿下!
不過,花美人那不是聖上的“供品”麼,殿下……您也好意思和您皇叔的女人玩情趣。
膽兒忒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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