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對不起……對不起啊菀菀……”
盛家三兄弟被砸出了病房。
頭破血流。
病房裏唯一完好無損的，就是甄雪。
盛一鶴雙眸猩紅，死死盯着自己的女兒，聲音嘶啞而痛苦：“爲什麼？小魚，你就這麼恨我？我是親生爸爸！你在盛家兩年，我也沒有什麼對不起你的地方！你爲什麼這麼心狠，竟然聯合你三個哥哥指證我有病？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
甄雪眸色平靜無波。
“我很感激在盛家那兩年，您會爲了我和盛簡生他們三個爭執，甚至偶爾也會維護我。可惜……”
甄雪抿脣，頓了片刻，才繼續說了下去：“可惜您太對不起媽媽了，在您和媽媽之間，我只能選擇維護一個的時候——我會選擇媽媽。”
“全天下的兒女都希望自己的親生父母在一起！你是個什麼品種的怪物！”盛一鶴憤怒地吼道。
“不是的。”甄雪微微一笑，“不止是我，連您的三個兒子——也不想讓親生父母在一起呢。”
盛一鶴整張臉都漲得青紅交加。
那三個畜生……
小魚恨他，還能歸咎於他偏心過盛寧嫺，對小魚不好。
可那三個畜生，從小到大，他有哪一點對不起他們了？
竟然……背叛他。
盛一鶴人到晚年，苦痛地嚐到了，什麼叫做衆叛親離。
“您知道這是爲什麼嗎？”甄雪微微歪頭，像個不諳世事的少女。
盛一鶴死死抿脣，不吭聲。
事情到了這一步，所有人都回不去了。
他認栽！
但，只要他能從這裏出去……只要他能從這裏出去……
“因爲您讓他們失去過母親一次，他們不想失去第二次了。何況……”甄雪微微勾脣，一字一頓地殘忍揭露真相：“他們跟您一樣，是天生懂得趨利避害的。一個失去財富和地位的父親，和一個風光無限的母親、以及優秀出色的妹妹，他們太懂得應該選誰了。”
這血淋淋的事實，讓盛一鶴一瞬間，臉色灰白，心痛如絞。
那三個畜生……
畜生……
“大師兄也曾問過我，爲什麼不肯原諒血脈至親——畢竟，他們已經知道錯了呀。”甄雪像是自言自語，甚至還把自己說笑了：“這真的很好笑……”
她走近盛一鶴，微微傾身，清澈的眼睛彷彿能看進盛一鶴的內心深處。
“爸爸，您幫盛非魚想一下，如果盛非魚不是甄雪，不是Ada，沒有師父和大師兄，也沒有霍家大少爺愛她入骨——她的血脈至親，會不會像現在這樣，爲她在盛家那兩年所受到的苛刻待遇而感到愧疚和後悔呢？”
轟！
盛一鶴腦子裏猶如雷鳴電閃。
他嘴脣不停地哆嗦，似乎想說什麼，可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是啊……
如果盛非魚還是那個鄉下丫頭，霍煜庭也沒有愛上她，他們還會感到愧疚，後悔，想挽回她嗎？
答案，似乎很明顯了。
甚至不需要去細想。
“所以啊，爸爸，我怎麼會接受這種虛僞的、流於表面的親情呢？”甄雪緩緩直起身，輕勾脣角：“你們愛的，是一個優秀出色讓你們可以炫耀驕傲的殼子，而不是和你們流着一樣的血的親人。”
“那霍煜庭呢？他不也一樣沒有愛上身爲盛非魚的你，他愛的不也是漂亮優秀的你？”盛一鶴激動地質問。
甄雪笑了：“可是爸爸，他沒有欺負盛非魚啊，他甚至想過把盛非魚當妹妹一樣疼愛，他沒有像你們一樣瞧不起盛非魚、傷害盛非魚啊。”
那樣一個僞裝的、木訥的盛非魚，霍煜庭這樣的天之驕子，又怎麼會愛上呢？
可只要他沒有蔑視盛非魚，就足以證明他品性。
哪怕他不承認和盛非魚之間的婚約，他也沒有因此去欺負盛非魚，逼盛非魚退婚。
因爲他很清楚，不肯退婚的，是他爺爺霍老爺子。
他甚至會在盛非魚被盛席言欺負，被女傭欺負時，替盛非魚出頭。
只因爲，盛非魚是霍老爺子真心疼愛的人。
他不能愛上，卻也會像霍老爺子一樣，當親人護着。
不像盛家人。
明明，盛家人才是盛非魚真正的親人——他們卻嫌棄她，像當年嫌棄生病的林菀一樣嫌棄她。
甚至，傷害她。
如果盛非魚就是那樣的盛非魚，沒有變成甄雪——可以預料到未來的漫長日子裏，盛非魚一定會被他們傷害成下一個林菀！
抑鬱。
自殺。
“我……”盛一鶴徹底說不出話來了。
盛非魚回到盛家兩年，沒人比盛一鶴更清楚她在盛家過的是什麼日子。
霍煜庭雖然不承認這段婚約，兩年裏一直在跟霍老爺子鬧退婚，可霍煜庭確實沒有對盛非魚做什麼傷害性的舉動。
甚至霍煜庭偶爾幾次被逼着和盛非魚在一張桌子上喫飯，霍老爺子讓盛非魚給霍煜庭夾菜，而盛非魚用公筷給霍煜庭夾菜，霍煜庭也會以良好的教養把菜喫下去。
捫心自問，他雖然對盛非魚有父女之情，可當時的內心到底還是偏向盛寧嫺。
因爲盛寧嫺是他的小公主，是他的驕傲……
“只要您慢慢想清楚，不再打擾媽媽的生活，我過陣子會放您自由的。”
甄雪笑了笑：“我到底是媽媽的女兒，我沒那麼喪盡天良，該我盡的義務，我會盡的。”
“前提是，您別做傷害媽媽的事。”
“不然……我只能一直讓您在醫院頤養天年了。”
盛一鶴氣得臉色發青，渾身顫抖。
可他到底是不忍對唯一的女兒、也是虧欠最多的孩子，像對三個兒子那樣動粗。
他沒有什麼對不起三個兒子的地方，卻有太多太多對不起女兒的地方……
於是，盛一鶴最終眼睜睜看着甄雪離開了病房。
他頹然倒在了病牀上。
眼前，走馬觀花似的浮現出一幕幕往事。
有他一眼驚爲天人的怦然心動。
也有他不耐煩的斥責，以及夫妻爭吵。
最終……
回憶的畫面靜止在那個，倒在血泊中的蒼白女人臉上……
“菀菀……”
“對不起……”
“對不起啊菀菀……”
甄雪站在門口許久，聽着病房裏的男人發出受傷野獸般的痛哭嘶吼，雙拳不由自主地握緊。
“小師妹，別難過，他早晚會想通的。”
韓方洲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她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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