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8章 它不知道
阮欣自然也不能拖他們後腿，緊跟着隊伍。
靈體依舊在排解着毒素，隨着身體內毒素減少，她恢復的速度也只會越來越快。
身後妖力涌動，她袖袍揮過，靈力碰撞間佔據了上風之位，將飛舞着追上來的畫人震退，但阮欣只是看了它們一眼，就收了手。
身爲畫卷一員的綺然自然知道阮欣爲什麼會放棄這個反擊機會。
她抓緊了阮欣的衣角，脣邊緩緩抿起，最終，她勾起了小小的脣角。
她居然，會有這樣的師姐。
可在不削減畫人的情況下只顧逃竄，在這危機四伏的畫卷裏太過艱難，弟子們最終還是將提前佈下的陣法引爆了幾個。
火舌舔舐而過，將衆畫人嚇得退避三舍。
不少畫人也因此受傷。
阮欣低頭看去，卻和一張無臉對上。
是阿七。
它身上的衣服被燒燬了不少，此刻捂着胳膊站在那裏，擡頭看着她們的方向。
它沒有臉，阮欣也不知道她此刻是什麼樣的表情。
就像阮欣不知道它爲什麼總是要趕走自己和浮玉，畢竟它的目的在綺然想拉她們做替死鬼之後顯得這般矛盾。
還是說，它不知道綺然的目的和它是一樣的？
和阿七的相識一幕幕莫名在腦海裏劃過。
在她受毒素影響昏沉之時，她放出的神識檢測到了那道在門口徘徊的身影，是阿七。
如果它是爲了來查驗她們狀況的，那就該和綺然是一夥的。
但既然它不知道綺然的計劃，又爲什麼會在那個時候出現在那裏呢？
視線中，那道身影越來越遠，與周圍排山倒海般朝她們撕咬而來的畫人不同。
它是如此的安靜，更像是被她們留在了原地。
浮玉自然也看見了，他蹙起了眉頭。
命盤在手上再次浮現，可他卻沒有鼎盛的靈力再去運轉那譜算之力。
他看了看躲在阮欣懷裏的綺然，她正緊緊的抓着阮欣的衣角，全然依賴着。
感受到自己的目光後，她偏過頭來。
褪去了以往所有的爭鋒相對，帶着幾分真心之意，小聲叫了聲。
“師兄。”
她挽起了一道小小的笑容。
浮玉看得出，現在的綺然再沒有對她們的隔閡。
他拿着命盤的手最終放了下去。
但莫名的，他還是回頭了。
那阿七已經快要看不清身形了，小小的黑影一動不動。
半晌。
它好像朝前走了一小步。
赤華劍戛然而止。
阮欣猛然回頭，死死的盯着那個方向。
心臟在撲通撲通跳着。
她甚至不知道爲什麼那股焦躁感因何而起。
“師姐？”
綺然疑惑的擡頭。
“師姐，它們要過來了，我們快走吧！”
“...嗯。”
她們不能在這裏停留。
阮欣轉頭再次急速而行，可剛行十米。
她再一次停了下來。
無端的煩躁讓心臟怎麼也靜不下來，身旁，浮玉出聲問道。
“阿七爲什麼要趕我們？”
綺然不知道爲什麼師兄師姐要在這種時候問這個問題，她着急的看了眼身後的畫人們，隨口回答道。
“誰知道那妮子發什麼瘋，不長眼得罪了師兄師姐。”
“要早知你們會這般記她的恨，我當時就狠狠的罰她，給師兄師姐出氣了！”
阮欣低頭看着懷中熟悉的面龐，她眼底蘊着慌亂，此刻全心的依靠着自己。
她出聲問道。
“你待如何罰她？”
“自然要以畫人最高刑罰，遊行示衆、火燒祭天！”
阮欣的手緩緩捏住了她的手腕，嗓音低啞。
最後一次機會。
“你爲何要選我們做替死鬼？”
“師兄、師姐！現在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
綺然驚恐的看着身後只距她們半米的畫人，但眼前的兩人卻一動不動，勢必想要個答案。
她只好回答道。
“是我的不好，我不想死，我太害怕了。”
“我見師兄師姐的第一眼就覺得你們姿容實在上等，是替代我的最好人選。”
“但我現在已經知道錯了，如果早知你們對我這般好，我定不會對你們下手的！”
綺然抿脣看着阮欣，有些委屈。
可下一秒，她眼中的委屈凝滯。
風聲在耳邊呼嘯而過，失重的身體讓她一時之間大腦空白。
“師兄...師姐...”
她伸出手去。
但這次，沒有人再拉她。
視線中，那個方纔還將她護在懷裏的少女焦急轉身，不要命的朝着來時的方向急速而去。
她的視線沒有在自己身上停留片刻。
視線朦朧間。
她重新墜入了黑暗的谷底。
“不是說...會保護我的嗎？”
它的嗓音很輕，但阮欣和浮玉還是聽到了。
兩人沒有回頭，滿眼都是那道小小的身影。
“弟子聽令，先行破界！”
十位劍宗弟子雖震驚阮欣突然將綺然推了下去，但他們相信阮欣和浮玉的決斷。
在阮欣下了吩咐後，沒有停留的領命離去。
“靈力恢復的如何。”
“尚且一戰。”
漫天畫人中，浮玉陣起，阮欣靈力震盪，強行撞出一條路來。
黑日更加沉了幾分，阮欣能感覺到神魂又被人動了一下，這次的力道比上次強多了。
她指尖頓了一刻，周身畫人抽出一絲墨水，頃刻繪成刀刃，割在兩人身上。
墨水擦過，分明沒有傷口，卻像是浸入了皮肉之中，如受蟲蟻啃噬。
阮欣本能的就想給它們兩刀子，但在砍到它們前，硬生生停住了手。
她深吸一口氣，再次爆發出更爲強大的靈力。
她死死的盯着那站在原地的無臉少女，她正茫然的看着周圍的暴動，身體時不時被過路的畫人狠狠的撞擊一下。
阮欣暗罵了一聲。
方纔怎麼就沒發現，阿七是這般不適應如今的環境。
若它是由這畫卷中孕育而出的畫人，又怎會這般？
“綺然！！！”
阿七聽見聲音，擡頭看去，就見那原本離去的兩人折返了回來。
她怔愣了一下，隨後有些遲疑。
“你們，在叫我嗎？”
身體被一道靈力裹挾，她直接被拉了上去。
還沒弄明白髮生了什麼，身體就被阮欣和浮玉舉過頭頂。
兩人目眥欲裂，舉着她抱頭鼠竄。
“完了完了完了，扎鬼窩了。”
“防禦快開，防禦快開，快開防禦！”
“開了開了，能開得都開了！”
阿七茫然不已。
“不是，你們爲什麼抓我？”
兩人舉着綺然搖了搖，慌忙出聲道。
“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快感受一下自己的靈力！”
“靈力？那是什麼？”
“你閉上眼睛，深呼吸，想象有東西從你的天靈蓋遊走全身。”
“然後呢？”
“然後找個地方排泄出去。”
阿七沉默了片刻。
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
但她莫名就是做到了，感受到頭頂的靈力波動，阮欣和浮玉喜極而泣。
“對，就是這樣，開防禦，開防禦。”
有了綺然這個增術法師的盾，三人的危險大大降低。
前方傳來靈力震盪，隨之而來是結界的鬆動。
兩人立馬就知道弟子們成功了。
眼見着離結界鬆動處越來越近，身後，一道清越的嗓音夾雜着無比的難過在身後響起。
“師姐！”
“師兄！”
兩人身形頓住，眼中皆劃過疑惑。
阮欣回頭看去，看着站在那不斷啜泣着的畫人。
都到這一步了，它還在演嗎？
可看着那畫人眼中的悲慼，阮欣忽然明白了什麼。
“它...不知道。”
它是被映天臨時創造出接替綺然一切之人，它和綺然同時降生此地。
它和綺然一樣沒有記憶，所以它也會不習慣噬日之時的規矩，害怕自縊。
它對自己的認識來源於阮欣和浮玉。
所以它真的相信，它不是這畫卷中人了。
不斷追趕着她們的畫人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像是新生的孩子一般在此刻爆發出所有的委屈。
“師姐，師姐！”
“爲什麼丟下我？”
“爲什麼只帶走阿七？”
爲什麼騙她？
爲什麼要推開她？
明明是他們說，他們是她的師兄、師姐。
他們會保護她，而她只用堅定自己內心的想法。
“是生我的氣嗎？”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害怕了。
“不要丟下我好不好？”
綺然提着裙子，跑急了還會踉蹌一下，絕望的看着阮欣和浮玉。
阮欣的喉間莫名堵得難受。
這個畫人不知道真相。
它相信了她和浮玉說得話，卻又在這之後被丟棄在這裏，哪怕知道，那是虛假的畫人。
但看着它哭泣，阮欣還是覺得自己或許做了一件不是很好的事情。
但她最終還是轉過頭去，和浮玉一起衝往碎裂的結界。
身後，“綺然”徹底愣住了，它站在原地，看着師兄、師姐消失在眼前。
下一瞬，身體被畫人們壓制住。
在阮欣和浮玉逃離之後，它這個擁有絕美墨水的上等畫人就成了唯一目標。
它看着阮欣離去的方向，沒有掙扎半分，被拖着一步一步前往摘星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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