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0章 禁止虐待老人
第一,靈界中已經有許多人被鬼物入瘴,不乏身居高位者,它此次融入綺然的身體,也是爲了日後配合魔主攻打靈界。
試想一下,在阮欣和浮玉全力抵抗之時,綺然從後伸手掏出了兩人的心臟,兩人到死才發現,原來她們一直保護着的小師妹早就死在了不知名的角落。
第二,所有鬼將都接到了“鬼物轉化”的命令。
“轉化?”
“不錯,如果說我的任務是入瘴,那麼其他鬼將接到的任務便是在避開與靈界交鋒的情況下,進行凡界屠殺,挑選合適的屍體以供魔主培育鬼魔。”
“這些以魔主血脈培養出的鬼魔,每一隻都有堪比金丹巔峯期的實力,實力往上的更是數不勝數。”
“試問劍宗,你們如今弟子實力爲何?”
比起轉化迅速的鬼物,靈界修士死一個便少一個。
強些的在不斷死去,新填補上的大多也才金丹。
但這種比較沒有意義,靈界衆人只知一件事。
“此戰,我們必勝。”
必勝,也必須勝。
阮欣說得很果決,映天心情複雜一瞬,但最終還是沒說什麼,只是道。
“它消耗你們的氣力,轉移你們的視線,在暗處不斷培養屬於它的鬼魔兵。”
“如今的數量已經到了異常龐大的地步,只等待着傾巢而出。”
“如果想減少這種差距,只有,儘快殺了魔主。”
光是現下這些鬼物的騷擾就足夠讓靈界應接不暇,映天說得對,他們必須早點解決魔主,不能再讓它繼續培育下去。
“魔主藏身何處。”
“我們把那裏,稱爲伏冥。”
啪嗒
手中的杯子落地,發出的聲響讓桌上人的視線都看了過來。
“怎麼了?”
阮欣壓下眼角,神色自若的將杯子重新撿了起來。
“沒事,沒拿穩。”
“繼續說。”
“伏冥存在於鬼界最深處,魔主一直都待在那裏,鮮少露面。”
“你帶我們去。”
映天有些爲難的搖了搖頭。
“那是魔主創造的領域,只有受到魔主邀請的人才能進去。”
“我只知道伏冥的大致位置,但,我沒有進去的資格。”
在鬼將之中,它太弱了。
它拿出一封卷軸,知道那是何物的浮玉直接就是激動的心、顫抖的手。
接過之後,鬼界最全地圖就這般展現在衆人眼底,映天指尖劃過,墨水便將屬於伏冥的地方勾畫了出來。
雖然還不知真假,但這已經是迄今爲止他們掌握到的最全消息!
“師兄、師姐,以後,我們就是家人了,對嗎?”
映天抿起了小小的脣角,說出這種話讓它有些羞赧。
家人。
這個詞語與它而言太特別了。
它是畫妖,區別於野獸、靈草,它是從了無生命的紙張中孕育而生。
輕薄、脆弱,不堪一擊。
所有妖物、鬼物、修士都能上來踩它一腳。
就連人類得到它,也是爲了一己私慾,比如,讓它畫出一幅又一副的春宮圖來傾瀉自己的淫慾。
紙張撕碎又黏合,好不容易積攢的墨水也會被其他妖物搶去,在很長一段時間,它都只是一隻畫不出任何東西的畫妖。
是一張白紙。
直到被納入魔主麾下,殺戮和鮮血讓它的畫卷日漸豐富,這是它以往從來沒有得到的。
它不斷的屠殺,不斷的爲畫卷增加妖力。
有了完美的城邦、漂亮的百姓。
可就是不夠。
還缺少了什麼,以至於它的畫還是這般粗劣,那同白紙又有何等區別。
它不斷的思考着,直到現在,它終於在綺然的記憶裏找到了答案。
要畫栩栩如生的人間城,就要擁有人間所有的一切。
不止是浮於表面的東西。
還要有人與人之間的牽絆。
那是它創造的木偶擁有不了的靈魂。
以前,它領會不了。
但現在,它或許可以補足了。
那些輕飄飄的、暖呼呼的光芒,也會有它的一份。
獨屬於它的一份。
浮玉慢條斯理的將卷軸收好,阮欣將腰間的囊袋捧了起來。
那裏,裝着綺然的靈魂。
風吹過,沒有人迴應它的話。
笑意僵在脣邊,它連忙出聲道。
“當然,我會把綺然的身體還回去的。
它連忙站起身,剛一脫身,綺然的身體就無力倒了下去。
浮玉伸手接住,那道青綠色的魂魄感受到身體的召喚,本能的迴歸。
綺然的眉頭蹙起,額間難受的生出細汗。
眼尾委屈耷拉着,顯然這次神魂離體還是對她產生了影響。
身旁,映天翩然落地,剛準備開口說話,一股強大的威壓就強硬的壓了下來。
它沒有絲毫的防備,跌坐在地。
陣法不知何時在腳底運轉,將它侷限在方寸之地。
一隻手掌也隨之落下,按在了它的頭頂。
意識到阮欣要做什麼的映天僵硬的看着她,有些不可置信,阮欣嘆息一聲。
“爲什麼要用這種表情看着我?”
“你不會真的以爲,在做完所有壞事之後良心發現,金盆洗手。”
“就能洗清之前所有的罪孽吧?”
這未免也太可笑了。
“可是...可是你答應我...”
“嗯,我答應你了,所以呢?”
阮欣指尖收緊。
“綺然的記憶沒有告訴你嗎?”
“我可不是一個光明磊落的正派。”
映天的面色霎時扭曲,頭骨已經被捏出“咯吱咯吱”的骨裂聲。
“你...你...”
阮欣點了點頭。
“是的,我就是個這樣的人,平常跟你嘻嘻哈哈。”
“但只要你碰到我的屁股,我就會讓你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尤物。”
“......”
浮玉有一瞬的無語。
阮欣沒有絲毫的臉皮負擔。
只要能問出魔主位置,她願意拿百萬、住豪宅。
她指尖微動,下一瞬,映天驚叫出聲。
神魂被抽離的感覺讓它疼得目眥欲裂,遠比身上的損傷來得更加兇猛。
它瞳孔收縮,痛苦的掙扎着。
“不要,師姐,不要。”
“我不會再害人了,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沒有人給過它選擇的機會,它也不是一開始就是這樣無惡不作的。
可它的哀求沒有換來少女的心軟,神魂依舊被一點一點抽動。
隨着神魂被動,它的身體逐漸開始變化。
意識也已經混沌。
只是那些記憶卻依舊在不停浮現,夏日煙花、篝火盛典,就連湊在一起看話本子、說旁人壞話,都顯得這般鮮活又鮮豔。
只是,這些都不是它。
這些,都是它從來沒有經歷過的。
它一直都是孤身一人。
就連在鬼將裏面也是最失敗的。
可是一開始,它也只是想成爲一隻畫出天下美妙的畫妖。
記憶定格在某一處,映天喃喃出聲。
“我能...創造世界,也能...獲得別人的記憶。”
“我能幫上你們的...你說過...”
“會保護我的。”
“師姐...”
阮欣的手頓住。
看着手下人無聲的眸光,她知道,這是神魂受損,它所有的記憶開始混亂了。
以至於都分不清這個記憶是來自於創造出的畫人。
但這還不足以讓她心軟。
她在乎的是映天口中所說的創造世界、奪取記憶
阮欣眸光裏劃過一抹深思。
是每個畫卷都有這般大的本事嗎?
“阮阮!”
浮玉的嗓音響起,將人阮欣思緒拉回。
手下,那映天忽而化成了一張薄薄的紙片。
它爆發出最後的妖力強行撞上法陣,陣法應聲而碎。
它猛然衝向天際,阮欣的劍立馬跟上,可在即將扎到之時,那畫卷又縮小了一圈,整個身體都被光暈籠罩。
赤華劍一劍喫空,只能眼睜睜的看着畫卷飛出百里之外,在極強的求生意志下,轉眼就消失在衆人的視線。
阮欣擡手,赤華劍飛回手心。
“完了,刀沒補上。”
“罷了,你損了它大半神魂,它實力大減,這鬼將它肯定是當不上了。”
浮玉將綺然打橫抱起,抱着她回房。
“心態放平,咱們今天收穫已經夠多了。”
阮欣點了點頭。
“確實,退一萬步來講。”
“那個妖物會跑,外面那羣什麼都不知道的弟子就沒責任嗎?那羣天天搗鼓陣法的長老就沒責任嗎?那進了妖物還在喫乾飯的掌門就沒責任嗎?”
阮欣雙手擡起,吼出最後的真理。
“這整個宗門,難道就沒有責任嗎?!!”
將綺然送回房裏的浮玉重新出現,淡然接話。
“那倒也不必放的這麼平。”
阮欣撇了撇嘴,腦袋上就突然被人隔空扣了一個大板慄。
“哎呦,我擦。”
她猛然擡頭,就看見一道六寸大的金色陣法正在運轉,阮欣認出那是劍宗印記。
她居然沒有察覺到一丁點氣息,就這般出現在了她頭頂。
一道醇厚的嗓音也隨之沒好氣的響起。
“隔這麼遠都能聽見你辱罵宗門的聲音!”
浮玉習慣的看了陣法一眼。
“掌門。”
掌門?
阮欣瞬間老實低頭。
不爲別的,這登的實力看起來恐怖如斯,要是看出她奪舍怎麼辦?
“能幹活的都已經派出去了,現在宗門剩下的長老按照凡間算都已經百八十歲了,你讓人家天天到處跑嗎?”
阮欣憋了憋,沒憋住。
“百八十歲,正是彎道超車的年紀。”
“送我這來,入伍就是老兵,喫香。”
“以後不幹了,也能去凡界開家老兵燒烤。”
掌門:?
“人家拿書的手都在抖,你讓他們跟你一起去當兵?”
“那咋了,老登們睡眠不好,剛好給他們排守夜。”
掌門:?
“人家的年齡是你的幾十倍!”
“你說得對,但二十歲的我要死不活,百八十歲的他們朝氣蓬勃啊!”
“正所謂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通通送我這來當前衛!”
頭上又是一記板栗,掌門咬牙切齒。
“禁止虐待老人!”
阮欣抱着腦袋扁了下嘴。
掌門深吸了好幾口氣,半晌才平復被逆子氣到起伏的心情。
“那畫妖進來的時候我便知曉了。”
“但在你們未將阿然神魂帶回前,我不可擅動。”
“更遑論它之後的表現已經決定了結局。”
阮欣點了點頭。
“聽起來很裝,但你下次把畫妖抓到再裝。”
掌門拳頭握緊。
“我見它佔用阿然的身子便爲其起卦測算了兇險,它命數未斷,此後另有機緣!”
“罷了,木已成舟,說這些也無用。”
他停頓片刻,半晌,嘆息一聲。
“你們乾得很好。”
“此次阿然神魂被動,她定然吃了不少苦。”
“辛苦你們了。”
“秋螭也快帶着白於回宗了,屆時,你們一起聚着歇息一下。”
浮玉搖了搖頭。
“習慣了,我每天的苦都是從睜眼開始的。”
“......”
“人生嘛,等死就行了。”
“......”
阮欣偷摸笑了。
“我是神經病,跟我玩的能是什麼好鳥。”
掌門又敲了一下兩人的腦袋,但這次,阮欣的身體卻晃了一下。
眼前開始發黑,這種感覺有些熟悉。
赤華的記憶又要開始轉換了。
下一次,又到什麼時候了呢?
“阮阮?”
“阮阮?!”
耳畔,浮玉的嗓音焦急又擔憂,阮欣想強撐着說沒事,就聽見他發出尖叫。
“殺!人!了!”
“掌門把赤華神女敲死了!!”
隨後,是那老登蒼白而慌亂的嗓音。
“什...什麼?”
“我?”
“我沒有啊!我沒用多大的力啊!”
浮玉不管不顧,嗓音哀悽。
“來人啊,沒有天理了啊,掌門殺人啊!殺一個剛夜以繼日、救苦救難、拯救宗門執行完任務的弟子了啊!”
“我沒有,我沒有啊!你小點聲,我這就過來看看!”
“捂我嘴?”
“我不是!”
“還不承認?”
“我...我...”
掌門一把年紀,在此時此刻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侷促。
阮欣兩眼一閉。
爲浮玉虐待老人添磚加瓦。
此刻,那從阮欣手中逃出去的光暈仍在高速飛行着。
墨水在不斷逸散,化爲無形。
周身的光芒也在變得淺淡,神魂損傷後的它每隔一段時間,身體就會縮小變化一次。
記憶消退,腦海中變得渾噩起來。
它不記得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它只知道,它好像又要變成原來的畫妖了。
沒有能力畫出任何東西的畫妖。
但是沒有關係,一切可以從頭來過。
只是這次
這次什麼?
畫妖有些記不清了。
光暈徹底消散,飛翔着的身體也戛然而止。
它無力的墜向地面。
它仰躺着看着碧藍色的天,心情竟出奇的平靜。
對了,它記起來。
這次,要幸運一點。
雖然不知道這個念頭從何而來,但它想。
這次,要碰到一位好的主人。
意識徹底消失,小小的畫卷安靜的滾落在密林一角。
直到再次被人撿起。
“畫妖?”
來人嗅聞了一下畫卷的味道,隨後有些驚訝。
“這是?”
“映天大人的味道?!”
那鬼物眼中驚疑不定,好半晌,才確定手中的確是映天。
只不過是被打回原形的映天。
小小的畫卷返璞歸真,不再泛着鮮紅的血色,覆背出顯露優美而又高雅的花紋,像是交匯的蘭花葉。
只是屬於畫紙那端空白一片,等待着主人肆意賦予色彩與形狀。
那鬼物只是猶豫了片刻,便笑着收進了懷裏。
眼中貪婪盡現。
“映天死了。”
“從今日起,你叫幽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