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二隻嘰
克洛託其實是心寒的。
她不是那種很容易就將信任交託出去的神明,但是一旦受到她的信任,那麼她會給予對方最真誠的對待。
所以,在考慮着該怎麼完成倪克斯的任務,將神後消息透露給蓋亞的時候,克洛託完全沒有想到，居然是赫達先一步替她做成了這些,而且這個做法也完美地消除了蓋亞的疑慮。
代價便是赫達的背叛。
赫達當然不可能知道她所苦惱的是什麼,這個舉動根本不可能是爲她分憂什麼的，最終的答案只有一個,那便是她背叛了。
赫達沒有從克洛託態度的反差之中反應過來,坐在那裏發愣。
“赫達！”克洛託大聲詢問。
終於反應過來現在是什麼情況,赫達從怔愣中回神,面色慘白無比。
“我……”她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只能從頭開始敘述,從她的誕生之地開始，“我是舊神山之上誕生的寧芙,大地之母蓋亞所代表的土地滋養了我的生命。在她成爲神後的典禮上，我在原始神神力的滋養下誕生。”
“現在她有了困難,我自然不能不幫忙。”攥緊手指,赫達一遍遍告訴自己她做得沒錯,只是克洛託失望的神情以及蓋亞當時毫不猶豫就抽走的神力的激動，都讓她不知所措。
蓋亞真的如同她所說的那樣，作爲萬物的母親，對她們每個寧芙都帶着孩子般的愛意嗎？
克洛託冷笑一聲。
所以她的信任以及所做的一切，就被那所謂的理由給覆蓋了嗎？
舒緩着心中的憤怒，克洛託問道：“她是怎麼哄騙你的。”
赫達擡頭，低喃道：“不是哄騙。”
“不是哄騙的話，你爲什麼還這麼狼狽呢？”克洛託的神力覆蓋到她的身上，將她的命運觀察了個清清楚楚，她聲音放得很輕，如同雲霧，“赫達，你猜，我接下來要做什麼？”
赫達心裏發涼，卻只敢搖頭。
克洛託笑了，她繼續問道：“那你說，我要開始接下來的行爲的時候，你所敬愛的蓋亞，會來阻止我嗎？”
“會的……吧？”赫達並不自信。
“首先，你會失去全部的神力。”命運女神的力量，解決掉一個小小的寧芙輕而易舉。
就在克洛託話音剛落，跪坐的赫達便如同泄了氣的皮球，失去了最後掙扎的力量。
原本烙印在她的身上，還可以忍受的痛苦此刻全部成了壓垮她的稻草，讓她痛不欲生。
兩隻手垂落在地面上，赫達希望可以從這地面之上汲取力量。
克洛託完全不爲所動。
一旦失去了她的信任，那麼此時的赫達便與萬物之中的任何一個生靈沒有任何的區別。
編制萬物的生命讓她的心冷酷至極，除了極少數的存在，再沒有能打動她的事物。
蘊含在神之中的，冰冷的神力壓迫在赫達的頭頂，如同驚雷，下一刻就要劈碎她的脊背，奪走她全部的生命。
“貌似剛剛並沒有來救你。”克洛託居高臨下，神情中的戲弄，赫達以前只看過，這一次卻是親身感受，只覺得連靈魂都戰慄起來。
“對你來說，讓你成爲寧芙的力量非常重要是嗎？”克洛託反問了一句，卻不需要等到什麼答案了，“繼而，赫達失去了她的一切，又重新變成了那株紮根在神山之上，孤獨又寂寞的金橄欖。”這一次，她等不來蓋亞，也等不來克洛託。
比詛咒還要深刻的話語降臨在赫達的身上。源自她靈魂深處的命運之線逆向而行，開始產生了變化。
從腳底開始，顯示樹根，繼而是樹幹，最後，赫達如同被支起來一般，被迫擡起了自己疼痛的身體。兩隻胳膊如同獻祭一般向上，繼而化爲了金色的枝幹。
她仰望神殿的頂端，腦海中最後閃過的，是對她笑顏不再的克洛託，以及直到現在，也沒有留給她一絲一毫希望的蓋亞。
生命的最後一刻，悔意如同潮水一般涌了上來，她怨恨蓋亞的欺騙以及克洛託的冷酷。更多的，卻是能將她毀滅的惡意。
早知道，不要那麼做好了。
可惜的是，沒有如果。
大殿之中，金色的橄欖樹靜靜地立在那裏，金色葉子飄落，逐漸變得透明，繼而消失不見。鬱鬱蔥蔥的金橄欖肆意地向上生長，在只有她一株樹存在的大殿裏卻顯得外孤獨。
克洛託有些疲憊，她閉上眼睛，不再言語。
阿特洛珀斯一直等待着她解決完這一切，對於赫達，她沒有絲毫的憐憫，只是心疼克洛託付諸在她身上，又被赫達丟掉的信任。
有些東西，消耗了也就沒有了。
目光掃過下方兩個寧芙，阿特洛珀斯也提不起心情給予她們什麼安撫。經歷過赫達的事情，該怎麼做，想必她們自己也清楚。
“將她搬到神殿之外，單獨種植下來。”阿特洛珀斯站了起來，吩咐道，“若不是大地女神親自來領，就讓她一直紮根在那裏吧。”
蓋亞今天做了那樣的事情，她也不怕呼喚出對方的名字，究其原因，雙方關係早就已經惡化了。
兩個寧芙在赫達的悲慘下場中清醒，聽到阿特洛珀斯的吩咐，心裏一抖，卻是一點都不敢猶豫，搬着赫達離開了神殿。
她們應該清楚的，神明的仁慈給予她們的時候，她們可以珍惜，喜悅，卻絕對不能得意忘形。否則，下一個赫達便是她們。
命運女神的神殿之前，出現了一株金橄欖，她獨自紮根在那裏，眺望遠方，卻一直等不來帶走她的存在。
並且早在她背叛的時候，腳下所紮根的神殿，也不再是她的家。
俄特里斯山之巔，蓋亞捏着手中的訊息，面色難看。
她倒不是因爲那個寧芙的死亡而憤怒，自從克洛諾斯有意擡高她大地之母的身份之後，這種在大地之上生存的草木中誕生的傻寧芙多得是。神明不好哄騙，這些生物還不行嗎？
只是克洛託那一系列故意呼喚她的名字，有意挑釁她的行爲，都讓她的威嚴受到了踐踏。
倪克斯也就罷了，現在連他的孩子，一個二代神明也敢這麼威脅原始神了。
毫不猶豫展開了光幕，蓋亞呼喚極西之地的倪克斯。
倪克斯一直關注着極西之地的情況，正打算之後去找克洛託看看她狀況如何，沒想到蓋亞一道訊息先發過來了。
“我還沒找她呢，她自己倒過來了。”
手中神杖一揮，黑夜之神的力量與蓋亞的力量連接在了一起。
光幕之中，首先出現的不是蓋亞，是那顆在神殿之前孤獨佇立的金橄欖。阿特洛珀斯讓她一直孤獨地待在這裏，等待蓋亞帶走她的那一天。
“這是什麼？”倪克斯裝傻。
金橄欖的身影消失，再次出現的是蓋亞的面龐。她注視着倪克斯，皺眉說道：“倪克斯，我實在是受不了克洛託這個孩子。再怎麼說我也是原始神之一，怎麼能讓她隨便呼喚我的名字，往我的身上潑髒水。”
呼喚你名字怎麼了，我還天天說呢。
倪克斯無語，繼續裝傻充楞：“發生什麼了？先說說事情經過吧。”
蓋亞可不相信他什麼都不知道，看他這樣子，就是要包庇克洛託這個膽大妄爲的傢伙。
她讓怒意表現出來，以此來表明這次一定要教訓克洛託的決心，接着將赫達身上發生的事情避重就輕講完。
“那你讓赫達偷東西了嗎？”倪克斯也不着急爲克洛託辯駁，而是轉了其他的話題。
蓋亞現在也不再輕鬆就上當了，蹙眉說道：“偷什麼，在這之前我根本就不知道有這麼個寧芙，甚至都不清楚她爲什麼要誣賴到我的身上。”
“可能是誤會吧。”倪克斯慢悠悠說了一句，注意到蓋亞神情中的喜意之後，他說道，“那正好，我知道命運之神的力量會沾染到觸碰到它的每一個神明身上，就算是原始神也不例外，我們把克洛託叫過來對峙好了。”
蓋亞一怔。她倒是完全不相信這個事情。
不過她很快就反應過來，追問：“誰知道那東西是誰偷走的，今天那個寧芙敢這麼說肯定是受了指示，也許那個隱在暗處的盜竊者就等着來嫁禍我呢？”
“誰敢嫁禍您呢？”倪克斯想說她純粹想多，最後只是耐着性子說道，“不過你說得也對，也許真的有神明膽大包天要這麼做呢？這樣的話更應該查查了，這種隱藏在暗處的危險，還是要儘早拔除纔是。”
說完，倪克斯轉了語氣，盯着蓋亞強硬地說道：“等到找出了那個傢伙，我一定會讓傷害我們克洛託的傢伙好看。”
蓋亞被他看得心裏發涼，好在最近心理素質好了不少，還能堅持着問道：“那我呢，克洛託對我的挑釁就置之不理了嗎？”
“孩子嘛，總會有些意氣用事的，她也是被背叛了纔會這樣的。”倪克斯反問，“實在不行，你也喊兩句克洛託讓她聽聽試試。”
他笑得肆意，漂亮的黑色眼睛裏還帶着亮光，看在蓋亞眼裏卻恨得咬牙切齒。
都是神明瞭，還孩子，有病吧。
恰在這時，門外傳來寧芙細聲細氣的通報聲：“大神，神王陛下來了，正在等您。”
蓋亞滿腔怒火剛好有了發泄的地方，轉身對着石門方向怒斥了一句：“讓他等着。”
。
：https://www.bie5.cc。：https://m.bie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