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回虛虛實實真假難辨,悽悽惶惶陰陽兩隔
他好不容易緩過一口氣,流着淚道:“阿淳哥哥,我知道你爲什麼生氣。那天在船上,我被狂風颳得坐不穩,失手推了你一把,竟將你和阿姝推進河裏,犯下彌天大錯,每每想起來,連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
蔣星淳扭曲着俊臉,獰笑道:“Si到臨頭,還在狡辯?你敢說你不是故意的?”
“我怎麼會故意害你?”蔣星淵驚訝地睜大眼睛,語速加快,急着解釋,“阿淳哥哥,且不論大娘對我恩重如山,單說咱們兄弟之間,只有最開始發生了一點兒矛盾,後來不是相處得很融洽嗎?害Si你們,對我有什麼好處?”
“我們一家陷進山匪窩裏的事,你還記得嗎?要是我真的有害你的心思,爲什麼要豁出X命,掩護你出去送信?那個時候借歹人的手除掉你,不b在孤舟上動手,更自然,更方便嗎?”
他扶着護欄站起,像是完全不怕蔣星淳再度動手,緊緊抓住他結實有力的手臂:“阿淳哥哥,你仔細回憶回憶當時的情景,掉下去之後,你有沒有看到我撲到水裏救你?”
蔣星淳被蔣星淵說得有些糊塗。
他緊皺濃眉,喫力地回想當時的混亂,隱約記得弟弟確實做出救人的動作,後來被絮娘及時拉住。
難道他……誤會了弟弟?
“巧舌如簧,我說不過你。”蔣星淳僵y地晃了晃手臂,沒能掙脫蔣星淵,便圓睜虎目,惡狠狠地瞪着他,“就算你說的都是真的,又怎麼樣?你和……你和她爲什麼沒有找我們?連屍首都沒看見,就當我們Si在了外面,連個口信都不留嗎?”
因着心結太深,他連“娘”都不肯叫。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蔣星淳一問,蔣星淵的神情越發哀悽。
“阿淳哥哥,你別問了,後來的事……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他垂眸看着冷y的鎧甲,片刻之後,閉上眼睛,“你還是殺了我吧。”
蔣星淳心知有異,莫名地煩躁起來:“你都當了太……都進了g0ng,怎麼還像那些書呆子一樣婆婆媽媽?後來到底發生了什麼?快說啊!”
“阿淳哥哥真的要知道嗎?”蔣星淵睫毛一顫,難以承受心中沉重似的長長嘆了口氣,“我和大娘怎麼會不找你們?我們上了岸,沿着河邊趕往下游,不分晝夜地打聽你們的下落,走得腳上全是血泡,喊得嗓子發不出聲音,有時候一天要察看幾十具浮屍,辨別那些腫脹腐爛的臉,像不像你和阿姝……”
積壓在x中的怒火和委屈漸漸有了平息的跡象。
蔣星淳攥緊拳頭,想要說些什麼,嘴脣張了張,又彆扭地閉上。
說實話,他對絮孃的印象已經變得模糊。
只記得她生得很美,又很柔弱,總是被男人欺負。
記得她的懷抱很暖,身子很香。
蔣星淵的哭腔變重:“大娘越找越絕望,漸漸垮了下來,吐血之後,陷入昏厥。我實在沒有辦法,只能暫時停止尋找你們,到處找郎中爲她診治。”
蔣星淳終於忍不住,問:“她怎麼會吐血?很嚴重嗎?後來看好了嗎?”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蔣星淵緩慢搖頭,說出的話無異於晴天霹靂:“大娘病入膏肓,我把隨身攜帶的金銀用盡,也沒能留住她的X命。”
蔣星淳呆滯許久,大叫道:“你在說什麼瘋話?我娘……我娘Si了嗎?”
蔣星淵掩面慟哭,顫聲道:“她走的時候是笑着的,說她終於可以到地下與你們團聚,只可憐了我。可我覺得,我一點兒都不可憐,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Si,實在是罪孽深重,無論承受什麼樣的責罰,都不該有怨言。”
“我身無分文,沒辦法讓大娘入土爲安,只能將她的屍首火化,一路帶到京兆。阿淳哥哥怪我沒留口信,你怪得很對,可我當時也生了病,實在沒有力氣走回上游,便想着說不定能在京兆跟你們會合。”
他透過指縫,殘忍地看着蔣星淳難以置信的表情,聲音卻很柔和,“阿淳哥哥,你既然活着,爲什麼不來找我呢?我養活不了自己,又等不到你們,走投無路,只得放棄仕途,淨身當了太監。”
“你很看不起我不男不nV的樣子吧?很恨我吧?其實我也恨我自己,這樣活着,實在沒什麼意思。”他擦g淨眼淚,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要不是抱着再見你們一面的念想,我早就隨大娘而去了。阿淳哥哥,你要是還認我這個兄弟,就給我個贖罪的機會,一掌拍Si我吧,到了地下,我會把你平平安安的好消息捎給大娘,讓她安心。”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蔣星淳的舉止漸趨狂亂,大力鉗住蔣星淵的肩膀,扯着他往g0ng外走,“活要見人,Si要見屍,你說你帶着我孃的骨灰,骨灰在哪兒?”
他很確定,蔣星淵在今天之前,並不知道他還活着。
那麼,只要牢牢看住他,不給他機會僞造骨灰,謊言很快就會被拆穿。
蔣星淵手心沁出汗水,暗暗慶幸自己行事縝密,早在將絮娘接進g0ng的時候,就嚴令禁止g0ng人提及二人的母子關係,又爲了掩人耳目,徹底切斷與三王府的關聯,在郊外的林子裏砌了座假墳。
他嫌假墳晦氣,只在墓碑上刻了“柳氏之墓”四個字,沒有道出名字,這會兒拿來應急,卻足夠糊弄陣腳大亂的蔣星淳。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蔣星淵低眉順目地跟着蔣星淳離開皇g0ng,騎上快馬,半個時辰之後,帶他來到墳前。
蔣星淳怔怔地望着墓碑,只覺多年來的恨意沒了着落,順着x口看不見的大洞泄出,輕飄飄地散開。
他沒有被孃親拋棄。
卻成了沒孃的孩子。
蔣星淳“噗通”一聲跪倒,額頭緊貼着Sh軟的泥土,兩手揪住雜亂的荒草,喉嚨裏發出野獸一樣的悲鳴。
“娘!娘!”他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卸下盔甲,用力捶打x腔,“我還活着!我還活着啊!我把阿姝照顧得很好,她長得……她長得很像您!娘,我還沒來得及孝敬您,還沒來得及讓您享福,您爲什麼不等等我,爲什麼這麼狠心?您知不知道,阿淳如今跟着大殿下,混出了點兒名堂,今天還見了聖上……”
蔣星淵跪在蔣星淳身後,跟着痛哭。
他心裏想的卻是——
這隻算權宜之計,瞞得過一時,瞞不過一世。
他得加快速度,將絮娘送出g0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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