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寒窗苦读二十年,眼看着如花美眷和功名唾手可得,却又因一步行差踏错而即将失去,自然是怕的。
“陛下……”沈知节声音微颤。
皇帝抬眸,一双龙目眼神锐利地看着眼前這個年轻人,沉声道:“說吧,和韫之怎么闹成這样?”
沈知节立刻跪下,磕磕巴巴道:“求陛下恕罪,微臣知道错了,不该……与谢将军争风吃醋。”
皇帝面无表情,轻哼了一声。
“陛下息怒。”沈知节又惶恐地道:“微臣并非怀疑公主,对公主不满,只是微臣太在乎公主了,嫉妒谢将军能得到公主的欢心,是微臣的错。”
“确实你的错,因为争风吃醋便让自己名声扫地,如此不珍惜朕给你的状元之位,沈爱卿,朕该說你性情直率好,還是說你蠢好呢?”皇帝的声音,在殿内淡淡地响起。
沈知节到底懂得察言观色,悟到皇帝不像生气,但脸上非常恐惧地道:“陛下……您這是要,收回微臣的状元之位嗎?”
白着脸又问:“那微臣与公主的婚事?”
看在皇帝的眼裡,沈知节俨如一個陷入感情迷障的痴儿,都這种时候了,仍然更在乎与公主的婚事。
“你就這么喜歡熙宁?”皇帝问道,眼底暗藏审视,身为利益至上的帝王,他又怎么会相信,這世间竟然有人为了儿女情长而毁了仕途。
可事实摆在眼前,如果沈知节此番不为爱情,而是
另有图谋,那他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
皇帝到了這把年纪,一边觉得自己乾坤在握,一边又危机感重重,反而不想如過去一般,喜歡和欣赏内敛深沉的臣子。
倒是更亲近鲜活直率的年轻人多些。
毕竟年轻人性情外放,弱点就摆在眼前,就如同一张白纸般好掌握着。
“是,微臣十分倾慕公主。”提到公主,沈知节身上的恐惧都减少了几分,整個人似乎在泛着光:“去年元宵夜,微臣有幸在河边猜中公主的灯谜,被公主邀上画舫,那是微臣第一次见公主,那时還不知道公主的身份,只知道门第悬殊,不敢奢望。”
“后来,时年三月,又在郊外踏青偶遇公主,公主竟然還记得微臣,并与微臣约定,若是微臣能中一甲,便结两姓之好。”
沈知节說到這裡,脸上都是喜悦的神情:“承蒙您抬爱,殿试那日果然点了微臣为状元,微臣這才有机会亲近公主。”
“你倒是個情痴。”皇帝不看重儿女情长,此刻却也为沈知节的真挚
而动容,冷漠的人看待有真情的人,并非都是不屑的,有时也会佩服。
“恳請陛下,微臣真的倾慕公主,求陛下不要收回赐婚旨意。”沈知节磕头道。
“放心吧,赐婚岂是儿戏,怎能說改就改?”皇帝似乎確認了什么,对沈知节的态度变得温和了起来。
“多谢陛下。”沈知节感恩戴德。
“你和韫之,可有握手言和的可能?”皇帝试探地问道。
沈知节顿了一下,才道:“不敢瞒陛下,破镜难圆。”
好一個破镜难圆。
也是,只要沈知节深爱公主一天,就不可能放下对谢韫之的芥蒂,更何况,现在全天下都在唾骂沈知节。
可不是沈知节向谢韫之道個歉,就能平息得了众怒的事。
皇帝似叹息似惋惜:“沈爱卿,与韫之作对,你将来的处境艰难了。”继而缓缓道:“不過你既是朕的女婿,朕自会保你。”
听见這话,沈知节的一颗心安稳地落回了肚子裡去,垂眸磕头道:“谢陛下。”
起身出宫,他的佞臣之路,便从脚下开始。
等到沈知节告退后,皇帝传唤了几個人,连下数道命令。
一,平息国子监那帮学子的闹事,二,肃清坊间对沈知节的讨伐,三,将沈知节从七品编修晋升至正六品侍讲。
竟是如此,听见第一手消息的大太监刘公公顿时震惊不已,沒想到這次风波,皇帝完全站在了沈状元這一边。
估摸着是废太子一事,令皇帝对谢韫之生了厌呢。
变化来得太快了。
刘公公内心唏嘘不已,曾经刘公公以为,艳惊天下的谢将军,会与皇帝君臣相宜到最后。
话說谢将军苏醒那会儿,皇帝的笑颜還历历在目,如今却要变天了。
继刘公公后,接下来震惊的,是全京城的百姓,大家做梦也沒想到,素来宠爱谢将军的皇帝,這次竟会力保驸马沈知节。
沈知节的晋升,像极了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那些讨伐沈知节的人脸上,叫他们知道,沈知节动不得。
经過一番雷厉风行的肃清后,国子监的学子偃旗息鼓,坊间的百姓噤若寒蝉,翰林院的同僚们,自然也不敢造次。
当然了,這只是表面上,私底下大家都气疯了。
实在不解,为何向来宠爱谢将军的陛下,這一次会破天荒地保沈知节,难道为大启出生入死多年的名将,還比不過一個品行不佳的新科状元?
百姓们越想,越是怜爱谢将军。
而谢韫之的心情却恰恰相反,皇帝猜疑自己,是他早就知道的事,被冷落也是意料之中了。
知道沈知节的仕途保住了,他重重松口气。
许清宜也松口气,尽管她出谋划策时有理有据,却也担心事与愿违啊,万一耽误了人家沈状元的前途就不好了。
她不知道,在谢韫之和临哥儿兄弟几個看来,她淡定得很,好像无论做什么事,都有种胸有成竹的泰然。
真是少见。
许清宜:“……”你们手握剧本,你们也行。
不過沈状元這事,還真脱离了剧本,已经朝着偏离剧情很远的方向而去了,最终结果会如何,她也不知,且拭目以待吧。
“夫人,陛下召见我。”收到消息,谢韫之特地到许清宜跟前說一声:“我进宫去了。”
许清宜忙起来送送他:“将军,一切小心。”
就知道皇帝会召见谢韫之,估摸着是安抚人心呢。
“嗯。”谢韫之迈着长腿往外走,到门槛处停下,回身搂了一下许清宜:“就到這儿。”
免得出去晒一身汗。
“哎。”许清宜笑道。
御花园。
谢韫之和刘公公一道前行,敏锐地发现,刘公公今儿個话特别少,不像往昔,话密得令他這個寡言的人无奈。
這般想来,失去圣宠的滋味,也沒那么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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