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1、幽簾一夢(3)
燕玄傑是燕國最出色的皇子,但有燕帝在位,多年帝威施壓之下,下面的幾個皇子們雖然都出色,但都沒敢生出爭權奪位的心思。
所以燕國皇子出現在這裏,其中一定是燕國皇帝的意思。
“燕國最近幾年表面上很平靜,暗地裏小動作倒是很多,到沒想到這他們會這個地方如此志在必得!”
至於燕國皇帝在籌謀什麼,這裏有什麼可圖,不言而喻了。
梟道長贊同的點頭:“那九天魔娃已經有十多年沒有在江湖上出現過了,很多人都以爲他們死了或者被趕出大齊,原來他們已經被燕國收服,爲燕國皇室的人做事。”
十幾年前,九天魔娃被高手擊敗,重傷離開,再也沒有出現衆人視線裏。
那是一場驚心動魄的高手過招,幾乎驚動了武林黑白兩道無數羣雄來觀戰,只因爲九天魔娃的對手便是那位劍傾九州的麒麟之子:夜霆。
夜家人!
那原本二十幾年前就已經歸隱山林夜家,突然就這麼出現,還強勢打壓九天魔娃。
江湖羣雄也不管夜霆突然出現的緣由,反正就是一個好,衆人只覺大快人心。
江湖一害,該除!
九天魔娃就這麼消失十幾年,衆人幾乎都快忘記了,沒想到他們又出來禍害人了。
梟道長一想到九天魔娃現在是爲燕國行事,就覺得糟心。
當年怎麼就沒被夜霆滅殺?
嘆:可惜。
驟然一想,梟道長便將視線一擡,落到了不遠處躺着的夜幽蘭身上。
這也是夜家人啊
整個武林的人都知道,夜家劍法不外傳,但是夜家人行走江湖也甚少用夜家劍法,因爲他們喜歡用自己的方式,獨特獨行。
那樣的朗朗華耀,不論是夜家的哪一個人,都能看到他們在江湖上極具影響力的人脈和聲望。
而眼前這小姑娘,她的劍勢,凌厲又決絕,分明就是夜家獨妙的劍法。
而且這小姑娘年紀那麼小,就有那樣精湛的功夫,實屬難得。
還有那魔君,功夫和劍法亦是卓然,更不用說那氣勢。
還有那歐陽雲熙……
都是年輕有爲啊!
如今的江湖,更多的是年輕人闖蕩的天下了。
而如今,爲了千年玄鐵,不止江湖羣雄想要,就連這幾大國都出手爭奪了。
若是千年玄鐵到了其他國的手上,這天下說不定就要迎來一場生靈塗炭的大戰。
梟道長微微嘆了聲,眸色凝着幾分憂心。
整個破廟的衆人都因梟道長的話而沉默了,各懷着心思想到了什麼。
納蘭珊繼續低頭,凝神爲魔君和夜幽蘭的傷勢認真治療着。
歐陽雲熙則一片刻不離的守在夜幽蘭身邊,不知道想到什麼,臉上冷了幾分。
單家明卻是陰沉着俊臉,暗恨自己怎麼那麼倒黴。
容雙羽亦是坐在輪椅上,在破廟的門口擡頭望向夜空上的一輪明月,表情淡淡。
慕容黎只道句“累了”,便躺在草地上睡覺,只是他側着身背對着衆人,雙眸看着手裏的東西,良久才收了回去,閉上眼真的入睡去了。
三天過去了,夜幽蘭始終沒有要醒來的樣子,不由讓衆人擔心起來。
傷勢最嚴重的魔君只是昏迷了一天就醒來,可是夜幽蘭卻依然閉着眼。
魔君憂心,歐陽雲熙着急,就連容雙羽也都擔心起來。
納蘭珊認真給夜幽蘭探了探脈搏,明明傷勢已漸漸大好,可是爲什麼醒不過來,她也探查不出原因來。
這時候,一隻白色的飛鳥嘴裏叼着一朵蘭花飛了進來。
衆人看見了,沒有半點驚訝和意外。
這飛鳥從夜幽蘭昏迷的第一天開始就來了。
它嘴裏叼着的蘭花心蕊裏盛着早晨剛採來的花蜜,一點點的喂進了夜幽蘭的嘴裏。
剛開始大家還很警惕和疑心,還在想這隻飛鳥是要做什麼。
夜幽蘭身邊的白虎低低吼了一聲,歐陽雲熙也是驚疑不定,將蘭花裏的花蜜餵給她喝。
看着夜幽蘭將花蜜喝下去,飛鳥才揮着翅膀離開。
這離奇詭異的一幕,讓衆人着實不解。
第二天,飛鳥又來了,仍然是叼着盛着花蜜的蘭花來。
直到看着夜幽蘭喝下花蜜,才離開。
這是第三天,魔君直接搶過歐陽雲熙手中的蘭花來,自己喂她。
氣得歐陽雲熙想找他幹架。
只是魔君直接無視他,還將夜幽蘭霸佔,不讓他靠近。
歐陽雲熙可不會那麼大度,將喜歡的姑娘讓出去。
於是朝着魔君出手。
魔君自然也不會相讓。
兩人準備大打出手時,突然夜幽蘭手上的“綺夢”手鍊響了。
喀嚓!
魔君溫聲,立刻偃旗息鼓,轉身來到夜幽蘭身邊,低頭去看她的手鍊。
倏然,他臉色一變:鈴鐺又破碎了一個!
此刻,魔君也想起她手上的手鍊是何物了。
“綺夢”,雲國寶物,有靜心,鎮魂的作用。
魔君內力深厚,很快就察覺附近有笛聲在吹響。
“該死!”魔君那雙紫眸透着一股攝人的殺氣,“九越。”
九越立刻走來:“主子。”
魔君聲色冷厲:“去找出來,看誰在附近吹笛,將對方殺了,毀了那該死的笛子。”
九越低頭:“是。”
立馬出了破廟。
只見夜幽蘭臉色蒼白,夜凜玉整個人揪心不已:“魔君,我家……主人,怎麼了?”
納蘭珊也過來一瞧,發現夜幽蘭的脈搏出現異常跳動:“她的心緒混亂起來了。”
歐陽雲熙聞言擰眉:“到底怎麼回事?蘭兒傷勢明明已經好很多,爲什麼會突然這樣?”
他看向眸色陰沉的魔君:“蘭兒到底怎麼了?”
魔君眸光冷冽,嗓音深冷:“這是一種叫‘禁制’的祕術。”
禁制?
衆人一臉疑惑。
魔君沒有向衆人解釋這“禁制”是什麼。
只有聽到這二字的容雙羽卻是眸光一震,低聲喃喃:“禁制,竟然是禁制……”
他低頭看向夜幽蘭那張絕美的容顏,放在輪椅上的手不由攥得骨節泛白。
久羅族的後人,還活着……
歐陽雲熙不知道那所謂的禁制是什麼,但能見魔君那麼緊張,一定是很厲害的祕術,會傷到蘭兒……
一想到這個,他就着急擔心,看着夜幽蘭臉色越來越白,瑩白的額頭開始冒出細細的汗來。
該怎麼辦?
歐陽雲熙忍不住握住她的手,雙眸痛心憐惜不已。
……
而在另一邊,受到圍攻的夜馭風和雲錦鳳,肩並肩,持着長劍與無數黑衣人廝殺着。
二人面容上無一點疲態,更無一點畏懼。
他們目光掃過,長劍相隨!
他們劍光劃過,血肉橫飛!
每一批上前,是會消耗他們一些功力,但每一批都會喪失數條性命。
那些黑衣人大驚,二人實力實在太強了,就算車輪戰耗盡他們的力氣,但同時也耗死了自己大部分人。
爲首的黑衣人取過長弓,搭箭瞄準二人:“聽好了,主上有令,這兩人若不能活捉,那就一定要他們死!”
黑衣人得令:“是。”
夜馭風冷笑:“那就看你們有這個本事沒有了!”
他白衣長劍,於一羣黑衣人中飛縱而過,衣上鳳羽蹁躚,手中劍光如虹,迅若雷電。
無數的弓箭射出!
雲錦鳳咬牙一邊躲開弓箭,一邊手持長劍,如雷霆霹靂,橫掃而過,眨眼間便倒下數名黑衣人!
可是疾雨般的弓箭卻消停不下來,縱是她與夜馭風身手極好,能抵擋黑衣人,卻不能抵擋無數的弓箭。
夜馭風回頭,喝了一聲:“小云兒!”
他飛身縱起掠至雲錦鳳身前,左手扶她一轉,避開身前刺來的長劍,右手持劍一揮,擋開了後邊射來的弓箭。
足下連點,他悶哼了一聲,雲錦鳳聞聲大驚:“夜馭風!”
雲錦鳳擡目望去,夜馭風的肩頭流出的血竟是黑色的,顯然箭上帶毒。
她瞳孔一縮,心頭亦是一寒,便見夜馭風手中突然灑出白色粉末,瞬間逼得數名黑衣人後退。
雲錦鳳瞅住這空隙,和夜馭風飛身逃去。
倆人將輕功提到極限,便如一抹灰電橫空掠過。
等那些黑衣人反應過來,眼前已無蹤影。
“追,一定要將他們倆人滅殺在此!”爲首的黑衣人下令。
餘下的黑衣人頓紛紛追着他們離開的地方而去。
夜馭風和雲錦鳳逃了一個時辰之後,確認那些黑衣人一時半會不會追來,便找到了個隱祕的山洞查看傷勢。
夜馭風面色慘白,肩頭的血浸溼了半身衣常。
雲錦鳳撕開他的衣裳,拔出長箭,又將金創藥灑在肩上、背上的傷口,然後包紮。
一切妥當後,她不由問:“箭上不是抹毒了嗎?怎麼你的血剛纔還黑的,這會兒又恢復紅色了?”
夜馭風笑:“呵,百毒不侵。”
雲錦鳳瞭然,鬆了口氣,然後想起那些黑衣人。
“這地方竟然藏着一支軍隊,看來所有進入這裏的人都出不去了,定會被他們絞殺殆盡的。”
夜馭風冷笑:“是啊,沒想到他們竟然會在這裏養兵、練兵,看來是爲了有一日出其不意的對大齊出手了。”
雲錦鳳點頭:“就是不知道他們背後的主子是誰。”
夜馭風沉眸:“不是梁國,就是燕國……”
忽然,他眼皮沉重,不知爲何渾身極爲疲倦,也沒有聽到雲錦鳳在說什麼,雙眼緩緩一閉,頭便靠在她的肩頭上。
雲錦鳳頓住,偏頭看去:“夜馭風?你怎麼了?夜馭風……”
山洞裏迴響着她焦慮的呼喚。
……
夢裏,夜幽蘭迷糊睜眼時,被強烈的光芒刺痛了眼,不由閉上。
再次睜開時,卻是滿目驚豔,無法言語。
一輪赤色玉盤自峯巒之間徐徐升起,緋色的綺雲如同最華麗的綢緞鋪滿了整個天幕。
灑下萬丈霞光如同最鮮豔的胭脂爲遠近青峯翠樹抹上一層淡淡華妝。
無數的鳥雀在雲霞裏翩翔啼鳴,彷彿是一隻只小精靈在飛舞歌唱,天地在這一刻無與倫比的壯美,又溢滿安寧與歡樂。
第一次見到這樣美麗的地方。
夜幽蘭呆了呆,自己這是在哪裏?
她擡腳走了過去,身形瞬間隱入雲霧之中,周圍盡是雪白一片,肉眼完全無法辨認方向。
可是她卻能聽到隱隱約約的歡聲笑語,如此的乾淨愉悅,仿如天籟。
夜幽蘭心頭一喜,有人。
“蘭兒。”
忽然,她聽到一聲熟悉的呼喚。
轉頭,看見一身白衣的夜馭風,俊美無儔的臉上洋溢着淺笑。
夜幽蘭驚喜:“哥!”
她開心的撲了過去。
夜馭風將妹妹接住,脣角的笑意無奈又寵溺:“你這冒失的小丫頭。”
夜幽蘭笑得歡喜,纔不管他說什麼,拉着他問:“哥,我們這是在哪?怎麼只有我們兩人?咦?鳳姐姐呢?”
夜馭風摸她頭,笑道:“蘭兒,我們這是在夢裏。”
夜幽蘭一呆:“夢裏?”
夜馭風點頭,臉上是認真的神色:“還記得爺爺說過嗎?我們身上有一半血是屬於這裏的。”
夜幽蘭抿嘴,也想起來了:“那……這裏是?”
夜馭風勾脣:“對,這裏就是久羅一族曾經生活的地方。”
夜幽蘭抓緊哥哥的手,又好奇又緊張:“那我們進去看看吧,看看這裏的先祖想讓我們看什麼……”
夜馭風點頭:“走吧。”
兄妹倆一同走進雲霧去。
而遠在夜神谷裏,倏然醒來的夜霆從牀上坐了起來。
他望了望天色,深夜時分。
偏頭看去,身邊的妻子仍香甜的睡着。
夜霆輕輕下了牀,將衣袍穿上,無聲走出屋門。
乘着夜色,他的身影消失在村子裏,一個時辰後,來到山上崖頂。
一個茅草屋就立在眼前,夜霆站在屋門前,擡手一拱,輕聲道:“父親。”
好一會兒,那茅草屋裏才傳來一道蒼老卻又渾厚的嗓音:“這大半夜的,你小子怎麼突然上來了?發生什麼事了?”
夜霆沒有立即回答,只是沉思了片刻,才道:“今晚心緒有些不寧,便上來找父親說說話。”
茅草屋裏靜了好一會兒,才聽到屋門打開的聲音,一老者走了出來。
老者一襲白衣迎風而立,木簪挽發,樸素如山野村人。
屋裏未曾點燈,光線暗淡,只窗口一抹月光照入,映着他山水一般淡遠的眉目,有着超脫俗世的澄明寧靜。
他雙手負立,淡淡一笑:“呵呵,能讓你心緒不寧的,定是下山去的那兩個崽子吧。”
夜霆亦是一笑:“什麼都瞞不過父親。”
老者揮手:“過來坐吧。”
兩父子坐在旁邊的亭子裏,藉着月光,取來了茶壺燒了起來。
斟了兩杯茶,隨着嫋嫋白氣,一股茶香在空氣裏瀰漫開來,清香沁鼻。
老者端起杯茶,怡然飲一口放下,才擡眸看着他,道:“他們都長大了,有些事情,有些決定,讓他們自己去思考,作爲父母,你能教的也都教了,將來如何且看他們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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