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告訴我，該怎麼救你”
姜竹眼前只有幾根亂糟糟的雜草，還有大片裸露的土地。
一眼可以望到頭，荒蕪得可怕。
姜竹走在貧瘠的土地上，身體越走越沉重。
像擠壓了許久的細雪，層層堆積起來，淹沒了她的小腿，又漫到她的腹部，最後徹底將她覆蓋，直到讓她喘不過氣來。
她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她找不到煙老頭，也救不了羿風遙，就跟當初救不了道悟長老一樣。
“我救了修仙界，你們就躲起來了，那我們呢，我們該怎麼辦！？”
姜竹的胸口劇烈起伏着，喉嚨像是被撕裂開一般。
她聽見天地間迴盪着自己失控地咆哮聲，“爲什麼你現在又要消失，你明明就在這裏，你爲什麼不出來……”
周圍一片寂靜。
劇烈呼吸着的姜竹聽到身後傳來一些細微的動靜，轉身看見戴着面具的郝富貴出現在她面前。
他的身體已經幾乎完全透明，只有那雙眼睛異常明亮。
姜竹緩慢走過去，擡手想抓住他卻抓了個空。
他太透明瞭，比靈魂還要虛無。
姜竹忍着喉嚨間的酸澀，張嘴正想要說些什麼，卻看見一雙透明的手捂向了自己的嘴。
“噓，小竹子，別喊我的名字。”
姜竹連連點頭，“我知道，我知道的。”
郝富貴似乎笑了一下，他終於擡手取下了臉上的面具。
面具下的那張臉比羿風遙更成熟，但隱約有着幾分熟悉的輪廓，那些美好的記憶完全重合在其中。
看着這張臉，姜竹再也忍不住，無聲痛哭起來，“告訴我，我該怎麼救你……”
她一邊抽泣一邊重複地問：“你告訴我，我要怎麼才能救你，你告訴我好不好……”
郝富貴緊閉着嘴脣沒有回答她，他擡手想幫她擦眼淚，但他的身體潰散得太快了，又被一陣的風徹底帶到了空中。
姜竹緊追在後面，可她的速度再快也趕不上郝富貴消失的速度，只能在後邊哭喊，“你快說啊，你告訴我，我要怎麼才能救你，我求你……”
“別哭，再怎麼樣也值得。”
這道虛無縹緲的聲音隨着人形星光徹底潰散在空中，什麼痕跡也沒有留下。
姜竹低垂着頭，放聲大哭着慢慢跪倒在地上。
她覺得自己好累好累，所有的東西一個接一個都朝她壓來，幾乎快要把她壓死。
周圍的所有都悄無聲息地消失，風聲、鳥鳴、雜音全部被死寂取代，只有她自己的哭聲。
日光越來越遠，黑暗一點點籠罩，直至徹底將四周填滿，黑暗中伸出無數雙黑色的手，將她禁錮、拖拽。
與此同時姜竹耳邊響起各種聲音，有憤怒的、絕望的、無情的、困惑的……他們無休止地爭吵着。
“怎麼不繼續走了？”
“走？往哪裏走？我們根本就不知道該往裏去！沒有人幫我們，沒有人給我們指路，可笑我們救了這麼多人，最後卻得不到任何幫助。”
“歇會兒吧，修仙界這麼多人，讓他們去好了，我們救了整個修仙界，他們也該報答我們了吧？”
“他們根本就不配被救，早就該把那羣魔修全殺了，再讓魔三把靈脩也殺光，只留下我們不就好了？”
“羿風遙死了，道悟也死了，魔王受重傷還被封印，不該死的都死了，該死的卻還活得好好的，真是悲哀啊。”
“都說了一開始就不該救他們，人各有命，若是不救說不定我們都還好好的，現在那羣魔修帶着散修一起背叛了我們。”
周圍的聲音越吵越大，姜竹拼命捂着耳朵，臉上還掛着未乾的淚痕，“不要再說了，你們不要再說了——”
無數雙大手從黑色的空間裏面溢出，朝抱頭跪倒在中間的姜竹抓去，那些大手順着她的腳踝一路向上，試圖將她拖下萬丈深淵。
姜竹只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變得好重好重，周圍激烈的爭吵聲讓她不敢擡頭。
她好迷茫，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對的。
也許真的應該殺光所有魔修……
“念一，念一……”
熟悉的聲音從那些激烈的爭吵聲中艱難地擠進來，又衝破了黑色大手的禁錮，微弱而清晰地傳到她耳中。
姜竹擡頭看去，周圍一片黑暗，可那道聲音還在一遍遍地喊着她的名字。
身體的沉重讓她廢了好大的力氣才從地上爬起來，她站在原地四處張望，試圖尋找聲源。
“念一，我在這裏。”
姜竹轉頭，一道熟悉的身影從身後的黑暗中走出，“道悟長老……”
她正欲走過去，卻看見道悟長老突然被黑色的大手層層纏繞，那些大手勒着他的脖頸，捂住了他的口鼻，將他大半個人都拖入了黑暗。
姜竹被那些突然出現的大手驚了一下，不自覺往後退了半步，僅僅半步之後又朝他跑過去。
“我來救你，我會救你的，這次你不會死了。”
道悟在黑暗劇烈地掙扎着，他猛然伸出手拉開了纏在他嘴上的手，如同山崩地裂般衝她吼叫：
“念一，向前走——！”
“別彷徨……”
向前走，向前走……
姜竹驀然止住腳步，看了一眼吞噬掉道悟長老，又朝她抓來的無數黑色大手，轉身死命朝前狂奔。
不知道跑了多久，眼前驟然天光大亮。
跌坐在地上的姜竹猛然從幻境中清醒過來，嘴裏劇烈地喘息着，汗水打溼了她身上的衣袍，臉上的汗液混雜着眼淚一同砸落在地上。
着急盤旋在周邊的萬鈞劍終於停了下來。
雷神出聲道：“你差點心性受損。”
姜竹擦了擦臉上的汗，喘息回：“我沒事。”
歇了好一會兒，姜竹才從地上爬起來，她回頭看了看郝富貴消失的方向，邁步往回走。
雷神自動飛回劍鞘裏，詢問道：“不找人救羿風遙了嗎？”
“我不知道要找什麼人可以救他。”唯一能讓姜竹抱有希望的人已經消失了。
“也許你可以去九蜚的傳承裏面看看，九蜚一族身爲最古老的遠古種族，有一些祕聞會藏在傳承記憶的深處，說不準能找到相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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