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池清檯對此渾然不知。
蛋糕是周祕書定的,手寫情詩是蛋糕店做活動送的,而他本人這幾天忙得腳不沾地,人直接睡在公司,早忘了一週前謝疏慵說他不過生日的事情。
今天上午,池清檯又開了個超級冗長的投決會,和其他高管一起審批杉盛可以投資的項目。臨近飯點,他終於稍微空閒了下來。
沒過多久,周祕書問他午餐是送進辦公室,還是去員工食堂。
每週一是杉盛資本的員工食堂時間,池清檯沒什麼猶豫,拿起手機起身:“去食堂。”
投資公司講究小而精,他們這裏又只是大中華區分部,人員越發精簡,分公司員工不超過百人,只佔了金融街寫字樓兩層樓。
食堂位於公司一層,這裏的餐飲環境溫馨,囊括全球各地美食,工作日免費提供早餐午餐,哪怕是這些眼高於頂的金融精英,對此也挑不出任何差錯。
不過公司大部分人都在外面跑業務,食堂更像是一個交流的茶水間,不同小組的人湊在一起,輕聲細語地交談着,分享各自聽到的行業八卦。
“砰——”
突然間,一個穿西裝的青年把餐盤砸在桌上,發出了巨大的聲響。
隔壁桌的人默默把餐盤挪遠,壓低了聲音:“怎麼火氣這麼大?誰招惹趙公子了?”
“你還不知道吧?”同事小聲應道,“他最近不是一直在忙Helios汽車的項目嗎?之前被赤魔王拒了,這週末他又帶着赤魔王去看了Helios的項目路演,沒想到依舊沒能通過週一的投決會。”
同事不理解:“反正他爹就是杉盛的合夥人,既然這麼喜歡Helios,他直接投唄,幹嘛還要看赤魔王臉色?”
“他倒是想,但老趙總把他放在赤魔王手下,趙公子並沒有投資決策權,他的每一個項目都要經過赤魔王審批。”
“怪不得趙公子天天看赤魔王不順眼,換成是我,我也不喜歡赤……”
旁邊的同事碰了碰他。
八卦的人擡起頭,對上了池清檯冷淡的雙眼。
那人面色一變,連忙改口:“我也不喜歡喫……喫這個沙茶醬,像拉稀的屎一樣!”
“……”
“你還是閉嘴吧。”同事踹了他一腳,笑着衝池清檯問好,“老闆好,今天來食堂喫飯呢?”
池清檯點點頭,和周祕書一起走向窗口。
周圍響起了一道道問候聲,還有人熱情地招呼:“老闆,今天的沙茶牛肉煲很好喫,強烈推薦!”
池清檯:“……”
他最近都不想再看到沙茶醬了。
池清檯隨便打了份午餐,速戰速決。
周祕書端着餐盤跟過來,剛準備坐在池清檯對面,面前突然插進來一個人,二話不說就坐了下去。
是上午才被池清檯否了項目的趙啓,挑釁意味很濃,吸引了整個餐廳的目光。
眼看戰況要升級
,周祕書連忙擋在二人之間打圓場:“趙經理,池總現在在喫飯,有工作請稍後再談。”
趙啓根本不聽,一雙眼睛盯着池清檯,滿臉陰沉地問:“爲什麼不通過我的項目?”
他像是一個被吹漲了的氣球,輕輕一碰就要炸了。
池清檯擡眸:“先給我十分鐘喫飯?”
趙啓平靜地看了他兩秒,然後“哐當”一聲把餐盤掀翻在地。
整個食堂的人都呆住了,不約而同地看向池清檯。
看來今天這頓飯是喫不成了。
池清檯起身,吩咐周祕書:“找人收拾一下,趙啓來我辦公室。”
趙啓像是一頭憤怒的牛,一頭衝進了池清檯的辦公室。
池清檯問他:“週日Helios的路演你也看了。”
趙啓氣勢洶洶:“我眼瞎嗎?當然看了。”
池清檯:“有什麼發現?”
趙啓沒心思和他打啞謎,直接道:“你之前說Helios沒有技術,可現在他們技術也有了,你憑什麼還卡我的項目?”
池清檯沒有被他激怒,只是問:“他們項目主打什麼?”
趙啓脫口而出:“生產使用氫燃料電池的貨運車。”
池清檯又問:“他們在發佈會上,公佈了多少與氫氣相關的專利?”
趙啓雖然脾氣差,性格衝,但他並不是個草包,很快回答道:“總共有兩條,一條是氫能源充電樁的專利,另一條是氫能源電池的專利。”
池清檯擡眸,指出了問題要害:“一個主打氫能源的高科技造車企業,關於氫氣的核心技術就只有兩條,你覺得這正常嗎?”
趙啓也注意到了這點,大部分車企都有幾百條專利,而其中關於電機的至少應該超過100條。
但出於對創始人的信任,以及上次錯過千里汽車的悔恨,趙啓很快搖頭:“他們說專利只是暫時沒公佈而已,其實已經在走流程了。真正重要的是,他們的無人車已經開始進入研發尾聲,最遲今年底、最快明年初就會舉行新品發佈會。”
池清檯:“那就等到那時候再看。”
“那就來不及了!”趙啓簡直要抓狂了,“你知不知道就是因爲上一輪的耽擱,謝氏家族的VC已經領投了Helios,我們現在入場也只能是跟投!要是等到他們產品徹底問世才投資,那就什麼都喫不到了。”
“既然你堅持,”池清檯不再說服他,冷淡道,“你可以繼續申請投決會,但我不會通過。”
“你——”趙啓氣急,雙手直接拍上了辦公桌,“池清檯,你是不是看不慣我?所以纔在公司裏處處打壓我!”
“老闆!”周祕書開了個門縫探進來,警惕道,“需要我叫保安嗎?”
“不用。”池清檯揮手讓他出去。
他當然可以叫保安強行拖走趙啓,但這隻會激化矛盾。
很快辦公室只剩下他們二人,池清檯仰起頭,語氣平靜道:“趙啓,你就這點兒
本事嗎?”
“你什麼意思?”趙啓瞪眼看他。
“工作上無法說服我,就把原因歸咎於私人恩怨?”池清檯輕笑一聲,神情透着幾分不屑,“你寧願相信我是因爲私人恩怨針對你,也不願意承認自己業務能力不行?”
趙啓:“什麼叫我業務能力不行?明明是你針對我,連Helios這麼好的項目都不通過!”
“我說過,不管是你還是Helios,都無法說服我。”和對方的憤怒相比,池清檯顯得有些過分冷靜,他把申請企劃退還給趙啓,平靜道,“如果你還想說服我,那就拿出更多的本事。如果你想用這份企劃就通過投決會,那我勸你儘早打消這個念頭,不如回家做你的富二代去。”
“池清檯!”趙啓臉色鐵青,搶過文件一把摔在地上,“不要仗着你是杉盛大中華區負責人,就能爲所欲爲!”
一疊A4紙迅速從手中抽離,池清檯沒來得及鬆手,食指霎時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
他不動聲色把手收到桌下,按響了桌面的呼叫鈴:“周祕書,讓人請趙啓出去。”
“用不着你趕人,”趙啓冷冷轉身,“我自己會走。”
池清檯冷漠補充:“還有,通知人事部,趙啓停職半個月。”
“池清檯!”趙啓徹底被激怒了,轉身就朝他衝過來,卻被衝進來的兩個保安架住了身體,“你敢停我的職!”
“你不是說我爲所欲爲嗎?”池清檯慢條斯理地褪下手套,聲音沒有任何感情,“恭喜你,現在你見識到了。”
保安架着趙啓出了辦公室,池清檯動了動緊繃的手指,吩咐周祕書:“幫我買一盒碘伏和創可貼。”周祕書應下,關門離開了辦公室。
沒過多久,池清檯接到了一通來自前臺的電話。池清檯接通電話:“什麼事?”
“老、老闆,”看着眼前高大英俊的男人,訓練有素的前臺破天荒變得磕磕巴巴起來,“有位自稱是您老公的先生正在前臺。”
池清檯:“名字。”
前臺:“他說他叫謝疏慵。”
“……”
“讓他進來。”
池清檯掛斷電話,揉了揉發脹的腦袋。他現在手裏一堆事情,實在沒什麼精力招待謝疏慵。
很快,前臺領着謝疏慵來到了他辦公室。
池清檯:“你怎麼來了?”
謝疏慵:“你這週末沒過來。”
池清檯:“我跟你說過,我週末在加班。”
“我知道,”謝疏慵把保溫桶放在桌上,“所以我今天給你送飯了。”
池清檯:?
謝疏慵徑直打開保溫桶,從裏面拿出了啤酒鴨、粉蒸排骨、胡蘿蔔玉米豬骨湯,下面是米香濃郁的大米飯,一看就下了大功夫。
確實是謝疏慵的手藝,全都熱氣騰騰的,說不定還是開着他那輛超跑送過來的。
“你怎麼突然對我這麼好?”一瞬間,池清檯眼神都
變了,“你要和我離婚?”
謝疏慵:“怎麼可能?!”
池清檯:“那你是做了對不起我的事情?”
謝疏慵:“沒有!”
池清檯:“那就是有求於我?”
謝疏慵:“也不是。”
池清檯這下沒轍了,他絞盡腦汁都想不出來,謝疏慵怎麼突然換了副性子,大老遠跑過來給他送飯。
“我只是路過,順便給你送飯而已,”謝疏慵繃着臉,努力擺出一副冷酷的表情,“你別多想,我沒有其他的意思。”
池清檯:?
什麼其他的意思?
池清檯越聽越茫然,但他確實餓了,懶得繼續追問,埋頭喫起了午飯。
謝疏慵心情一時間有些複雜。
自從他那天拒絕池清檯後,池清檯就躲了他整整一週,甚至連週末都沒有回來過。
謝疏慵無意給自己洗脫,但確實是他傷害了人。
可他給不了池清檯多餘的感情,只能從別的地方彌補他。
“你胃不好,記得按時喫飯,”謝疏慵叮囑道,“以後我有時間會給你做飯,沒時間就讓做飯阿姨做好給你送來。”
“不用,”池清檯不想這麼麻煩,“我行程不固定,在公司的時間不多,而且周祕書也會提醒我喫飯。”
話音剛落,周祕書推門進來,手裏提了一個購物袋:“老闆,創可貼和碘伏。”
池清檯揚了揚下巴:“放桌上吧。”
謝疏慵這才注意到了池清檯不太活動的右手:“你手受傷了?”
“不是什麼大事,”池清檯喝了口熱湯,隨口道,“不小心被紙劃破了。”
謝疏慵又看了一眼,但沒再追問。
喫完午飯後,池清檯收拾好餐具,去洗手間洗手。他辦公室有個小套間,囊括了一間小臥室和洗手間,他偶爾加班太晚,都是直接睡在公司。
池清檯洗完手出來,因爲要貼創可貼,就沒戴手套。
這是謝疏慵第一次看見池清檯的手。和他本人一樣清俊漂亮,常年被手套遮擋的皮膚呈現出半透明的白,只有關節處透着淡淡的粉色。一條條青色的血管埋在皮膚下,像是某種獨特的印記。
池清檯抽紙擦乾手上的水分,他傷的是右手,左手不太方便上藥。
“周祕書,”池清檯叫人,“過來幫我一下。”
周祕書得令,連忙走了過來。還沒碰到自己老闆,就被一隻大手攔住了。
“我來,”謝疏慵轉身,拿過池清檯手裏的棉籤,神情有些不悅,“專業醫生就在你面前,你還要找一個外行給你包紮?”
突然躺槍的周祕書:“……”
池清檯哪裏看不出謝疏慵的脾氣,但他偏偏不慣着。他擡起頭,神情淡淡:“我這不是怕你說,你不給外人包紮?”
謝疏慵:“……”
他果然還記着自己那天拒絕他的事情,其實他後來把蛋糕都吃了,味道非常
好。只是他不會把這告訴池清檯。池清檯本就對他抱有別樣心思,要是聽到這誤會就不好了。
謝疏慵自知理虧,沒有反駁。
他半蹲在池清檯面前,動作輕柔地替他清理傷口。
紙劃破的傷口能有多嚴重?謝疏慵偏偏不厭其煩地消了三次毒,貼創可貼時也嚴肅得要命,彷彿在做什麼手術縫合。
一個小傷口折騰了足足幾分鐘才完事兒,池清檯活動了一下手指,拉開抽屜把剩下的創可貼放進去。
也就是這時,他看到了抽屜裏的萬寶龍禮盒。
生日那天沒送出去,後來就被他放在了抽屜裏。刻了謝疏慵的名字,他用有些不適合,送人也送不出去。正好現在謝疏慵在這兒,池清檯把東西遞給他:“給你。”
謝疏慵看了一眼,心中詫異:“什麼?”
“沒什麼,”池清檯掠過生日禮物的事情,隨口道,“看你喜歡用萬寶龍的鋼筆,拿去用吧。”
謝疏慵打開一看,每一支鋼筆都刻着他的名字。他瞬間就明白了,這是池清檯爲了他生日親自定做的禮盒。怕他不收,才做出一副雲淡風輕的語氣。
謝疏慵第一反應是不能收。
他明明打定主意要拒絕池清檯,現在把禮物收了,不就給對方希望了嗎?
但是他很快又意識到,這些鋼筆上面刻了他的名字。
如果拒絕收下,池清檯每天辦公都看着他名字,豈不是更加糟糕?
謝疏慵最終還是收下了禮物,心情有些複雜:“謝謝你,但你不必送我這些。”
要不是鋼筆上刻了名字,他纔不會送給他呢。池清檯翻了個白眼:“不要還我。”
謝疏慵一臉嚴肅:“那不行。”
池清檯:“……”
那就給我閉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