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 42 章
裴灼刚好办了卡,拉着陆凛一起去?游泳。
正?是放假的?时候,泳池裡嬉闹的?学?生很多,也有不少大学?生過来找個消遣,凑在人少的?地方打水球玩。
他们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泳池,把?旁侧闲坐着的?女生目光引走?大半。
裴灼入水后游得?不紧不慢,更多是在冥想换气,感受水流拂過身体?。
陆凛陪在另一條泳道,速度和爆发力均是佼佼者,游起来仿佛江中蛟,跃出?潜入都利落漂亮。
裴灼游完两圈觉得?疲乏,坐在旁边漱口,听见远处有女生在悄悄說话。
“你看到那個帅哥了嗎……等会去?要個微信怎么样?”
“我也想要!他腹肌绝对有练過好吧,要不我們去?請他喝杯咖啡?”
陆凛游完发觉隔壁泳道沒人了,一個深潜游到裴灼身旁,破水而?出?时溅了他一身。
“再游一圈?”
裴灼俯身擦了下他侧脸的?水珠,笑的?促狭:“看见旁边那几?個姑娘沒?”
陆凛漫不经心看了一眼:“怎么了?”
“她们想要你的?微信,還?想請你喝咖啡。”
陆凛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伸手一带把?裴灼拉了下来。
裴灼差点呛到,本能地圈住他脖颈,跟先前接吻似的?整個人都挂在他身上。
“你……”他擦了下脸颊的?水珠,小声道:“松开,快点。”
陆凛单手把?他搂在怀裡,另一只手绕到他的?后脑勺,帮忙调整眼镜带的?松紧。
看起来就像要按头接吻。
裴灼下意识地看向远处,那几?個姑娘显然也发现?他们是情侣,颇有些尴尬的?裹着浴巾走?开了。
“我觉得?不太对。”裴灼小声道:“不应该轮到我吃醋嗎。”
男人顺势亲了下他的?唇:“挺润。”
他们游完泳刚好去?附近商圈逛逛,正?好要挑一套西装应对之后的?誓师大会。
陆凛向来穿的?很正?式,西装也早就准备過两套。
反而?是裴灼不喜歡這种太程式化的?衣服,家裡一件都沒有。
他先前不愿意接裴爸爸的?班,就是厌烦各种成年人之间的?应酬交际,宁可?跟高中生们多讲两道题。
柜员脖子上還?挂着卷尺,细声细气的?问他们需要定?做還?是买现?成的?款式。
裴灼原来打算着挑件差不多的?就好,看见灯箱裡的?海报时突然有些心动?,转头看向陆凛。
“……要不,我們定?一身?”
用一样的?剪裁面料,一样的?对扣领带。
想一想都很心动?。
陆凛笑着应了声好,拿着宣传册和他一起挑细节上的?選擇。
柜员转身去?帮他们倒柠檬水,裴灼玩闹着拿领带在他身上比划,又用卷尺量他的?腰。
陆凛纵容着他的?亲近,忽然动?作顿了一下。
“别动?。”他下意识地屏气:“裴灼,你先让开。”
裴灼意识到陆凛情绪突然变了,顺着他的?视线看了過去?。
门口一对中年夫妻阴沉着脸注视着他们两人,似乎早就看见了他们刚才的?亲昵。
他怔怔地松开搭在陆凛肩上的?手,缓缓站了起来。
同性恋的?生存空间,其实是薛定?谔的?存在。
在一二线城市,他们大部分時間能自由出?行,在酒吧和小场合裡亲近拥抱,旁人也并不会给予太多讶异眼光。
但遇到中年一辈和老人,就好像突然被打成原型,变成面目扭曲的?怪物?。
裴灼在這一秒已经反应過来,這对偶然路過的?夫妇可?能就是陆凛的?父母。
那对和他断绝关?系接近十年的?父母。
陆教授两鬓花白?,脸上已经有了老态。
他一言不发地走?了进来,在看清陆凛的?脸时抬手就抽了過去?。
裴灼伸手挡开,冷冷道:“有事說事,别动?手。”
陆母叱责道:“你算個什么东西?我們家的?事轮得?着你开口?”
柜员正?端着两杯冰水匆匆走?来,见到场面突然变得?剑拔弩张,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陆凛沉着脸色道:“走?吧,沒什么好說的?。”
“沒有?”陆母原本心裡還?五味杂陈,被他這句话激的?只剩怒意:“好,好啊。”
“陆凛,你出?息了,考上大学?转头就跟我們断绝关?系,生恩养恩全都不报,”中年女人反手一指裴灼,咬着牙笑:“现?在還?跟這男人厮混,怎么,你還?想当同性恋了?”
陆教授的?目光骤然冷了下来,当着陆凛的?面啐了一口,掏出?纸巾擦自己的?手:“真是恶心。”
裴灼压着情绪抓紧了陆凛的?手,一言不发的?带着他往外走?。
陆母张开手拦人:“你有病啊?還?抢我儿子?”
裴灼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气场骤然就打开了。
他原本就是裴宏川的?儿子,从小跟着亲爹在酒桌上长大,看人眼色听人话术都是日常。
裴宏川在家裡是個慈父,在生意上恩威并施,当着儿子的?面也能在酒局上吓得?下属冷汗涔涔不住道歉。
裴灼面上是個软性子,连学?生都敢开他玩笑。真到了大是大非面前,其实也和他爸爸一样,不会退让半步。
他冷眼与陆母对视的?那一刻,看得?那女人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陆凛抽开手腕,当着父母的?面直接握紧裴灼的?手,十指相扣仿佛嵌扣的?锁。
他们同时转身离开,不愿与這对父母再多言一句。
陆母忽然就失控了。
“你不可?以走?!”
“我养了你十八年,十八年!你离家出?走?的?时候考虑過你爸爸嗎,他那天晚上直接心梗了你知道不知道!!”她声嘶力竭的?对他咆哮:“你考虑過我們父母的?半点感受嗎,你這個忘恩负义的?孽子!畜生!!”
裴灼加快了脚步,不想和疯子有任何纠缠。
商场裡的?顾客们听见了吵闹声,纷纷停下脚步在往他们這边看。
他们的?目光仿佛给了陆母勇气,让她用更大的?声音羞辱這個叛逃的?儿子。
“你怎么可?以和男人在一起?!你是怪物?嗎!!”
陆凛骤然停住,转身看向那一脸阴沉的?父亲,還?有眼泪簌簌落下的?母亲。
“让我差点变成怪物?的?,不是你们嗎?”
他往前走?了一步,瞳孔微缩:“十年過去?了,你们還?是一点都沒有变。”
陆母已经失控,吼道:“那你也不能变成同性恋来刺激我們!”
陆凛深深看了他们一眼,牵着裴灼往地下停车场的?方向走?。
背后传来悲鸣般的?撕裂哭声。
其实背后并沒有人追上来,但他们连电梯都沒有等,从逃生楼梯一直往下走?了四楼,一路都沒有和对方說话。
他们其实都活的?很明白?。
从学?校到家裡,从公开到私下,他们两人反反复复的?在不同身份裡切换,平日哪怕一起出?去?吃饭也会尽量叫上霍鹿或者小黄,把?风险规避到最低。
他们的?相爱是個秘密,可?能這辈子都不能与他人言說。
陆凛拿出?车钥匙的?时候,裴灼伸手夺了過去?,抢先一步进了驾驶座。
陆凛沉默地坐进了副驾驶,看着车开出?阴暗潮湿的?地下停车场,往灿烂天光裡开。
“我很抱歉。”
裴灼打着方向盘踩下油门,看着远处很久沒有說话。
陆凛十年沒有见過父母,突然看见已经头发花白?的?他们,其实心裡无数种情绪也在纠缠碰撞。
他半晌沒有說话,感觉有什么在慢慢断裂。
“你不应该道歉。”裴灼开到高架桥上才想起来自己沒有系安全带,扣好以后终于看了他一眼:“也不该受這种伤。”
他从小就沒有母亲,知道生命裡缺失一角的?感觉。
会隐隐作痛,会犹如深疮般烧灼心口。
陆凛這十年裡,从大学?起就在提前自立独自生活,经受的?压力和难处不会比他少。
他是這样好的?男人,赤诚凛然,温润严肃,连随手写几?個字都能让他动?心。
却被他的?父母形容为怪物?,被尽数否定?一切,仿佛连出?生都是個错误。
陆凛闭上眼,半晌沒有說话。
他可?能這辈子都不想再来一次這個商场。
裴灼沒有带着他回自己的?家裡,反而?是开车回了裴爸那。
霍鹿今天過去?吃饭,嚷嚷着要吃卤牛蹄筋和酱猪蹄。
裴灼拉着陆凛直接過去?按了门铃,也不想再解释更多。
裴爸爸搓着手過来开门,见到他们两时有点惊讶:“哟呵,来也不跟我打声招呼,還?好昨儿包了好些饺子,搁冰箱冻着呢。”
裴灼伸手紧紧抱了一下爸爸,松开时看着他道:“我想家了,過来看看。”
裴宏川笑着摸他的?头,仿佛他還?是個十几?岁的?小孩。
又抬头看向沉默的?陆凛,很大方的?也伸手抱了抱。
“回家回家,吃顿好的?。”
陆凛有些错愕,怔怔地转头看向裴灼。
他们這一路都沒有跟谁打电话說過這件事,可?裴家父子两的?默契好像什么都已经不用說了。
霍鹿叼着半截虾冲出?来,身后還?跟着阿毛:“陆哥来了!陆哥快坐,我妈在炸虾呢!”
裴灼拉着他换鞋坐下,把?這個浑身冰冷的?男人带进這個暖融融的?餐厅裡,多的?一句话都不說。
狗狗在绕着他们转圈圈,电视裡放着乱七八糟的?娱乐新闻。
陆凛十分钟前整個人都仿佛坠在冰窖裡,此刻又好像被硬生生捂了過来。
他抽了一口气,缓了许久,仿佛刚刚经历過一场灾难。
“等会啊,饭马上就好,晚上留下来一块吃肘子啊。”
裴爸爸冲去?厨房帮忙,炸虾炸小鱼的?香气跟着散了出?来,锅裡還?咕噜噜地煮着卤水。
裴灼握紧了陆凛的?手,把?掌心覆在他突出?的?指骨上。
“你不是怪物?。”
“陆凛,有什么事,我們都一起扛。”
“我一直在。”
他看着他,眼神坚定?声音有力。
沒有半分的?恐惧和退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