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人才
難民區其實更像一個高壓管控的監獄。
早一步進來的人，已經喫過嵐城提供的避難午餐和晚餐了。午餐是玉米粉和豆粉混合製成的粗麪餅，3兩重一個，按人頭髮放一人一個。這種粗麪餅乾澀難嚥，喫到嘴裏滿口都是粉，不過很扛餓，難民們在外面時經常喫的也是這種餅子。晚餐是稀飯，水水噹噹的一大碗，碗底有幾顆米都能數得清。
這點東西根本喫不飽，只能維持人體最低需求，可即便如此，也沒人敢說一句不滿。
天色漸暗，難民區沒有燈，只能遠遠看到貧民區零星的燈火，以及更遠的居民區燈火通明。早已被現實折磨得絕望麻木的難民們，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角落裏不時傳來曖昧的喘息，礙於嵐城的高壓管制，做‘壞事’的人們不敢鬧出太大動靜。
“爸爸，那是什麼聲音？”一個灰頭土臉的小孩兒小聲問道，小孩兒臉上烏七八黑的看不出五官，大腦袋上營養不良的黃毛跟狗啃過一樣七長八短還禿了好幾塊兒，咋一看奇醜無比。
厲民生把兒子往懷裏摟了摟，低聲說：“安安乖，不要聽那些聲音，數綿羊睡覺覺天亮了有好喫的。”
安安在爸爸懷裏找了個舒適的位置，天真地問：“有肉肉嗎？”
厲民生摸着兒子瘦得能摸到一級一級脊柱的後背，不禁眼眶滾燙，安安才五歲，末世爆發的時候，他才只有三歲半，挑嘴挑得天怒人怨，現在呢？現在在他眼裏，肉就是最最好喫的東西。也多虧了李叔和紀雲，不然只怕到現在兒子都不知道肉是什麼味兒吧，說到底都怪他這個做爸爸的沒本事。
“以後會有的，乖，快點睡覺吧。”厲民生聲音飄渺得如同天邊傳來的一般。
安安數了一會兒綿羊，數着數着，綿羊毛絨絨的腦袋就變成了媽媽的溫柔漂亮的臉。安安心裏酸酸的，甕聲甕氣地說：“爸爸，我睡不着，我想媽媽唱歌給我聽。”安安很聰明，記憶力相當好，至今仍然能夠想得起媽媽輕輕暖暖的歌聲，想得起媽媽溫暖馨香的懷抱。
黑暗中，厲民生的眼底驟然翻騰起無盡恨意，輕拍着兒子的手掌頓了頓，努力壓抑住自己的情緒，“爸爸講故事給你聽怎麼樣？”
安安有些失望，小聲應了聲好，專心致志的聽爸爸講小王子跟他的小夥伴們如何翻山越嶺如何鬥智鬥勇從可怕的怪物城堡裏救下了漂亮的公主。
聽着聽着，安安眼皮越來越重，睡着前，他想小王子真笨，放着一桌子烤肉不喫，去救什麼公主。公主都是嬌氣包告狀精，跟蘭蘭表妹一樣，他還是比較喜歡勇敢忠誠的騎士先生。
厲民生睡不着，小心翼翼戒備着周圍的情況。黑暗中，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喪屍可怕的嘶吼聲越來越近，透過城牆傳過來讓人心驚膽寒，不遠處的城牆上逐漸響起槍聲，汽車的轟鳴聲不斷，天上傳來飛機的螺旋槳聲……
兩眼摸黑的難民們很快騷|動起來。
把守在此的城防衛兵顯然也着急知道外面的情況，三五成羣的在一起交流信息，沒有管他們。
厲民生深知外面的情況想再多都沒用，只小心翼翼將兒子護在懷裏，防備有人趁機作亂。他身上還有20顆透晶，等喪屍圍城結束，這是他和兒子最後的生活費。
“哪個帶小孩兒的叫梁昌寧，以前在錦大讀書的，李宏敏找你，到門口上來。”難民區外，忽然有個管事的小頭目大聲說道。
梁昌寧、李宏敏。
厲民生聽到兩個熟悉的名字，心頭一陣狂跳。梁昌寧是他讀研時的導師，對他傾囊相授，可惜他剛讀完研，梁教授就出車禍不幸過世。李宏敏可不就是李叔的名字？李叔看在過世的老友的面兒上，在嵐城偶遇後一直暗中照顧他，如果不是他和紀雲，他跟安安根本就活不到現在。他這時候找自己……
厲民生忽然想起，李叔前幾天跟他提過，紀雲投效了一個人品不錯又有能量的老大……
眼看小頭目要往另一個貧民區走去，厲民生連忙抱着兒子一瘸一拐的跑過去：“我就是梁昌寧，這是我兒子。”
小頭目拿着電筒在他身上晃了下，男人看起來有四十多歲，臉上有道刀疤從有右額劃拉到左邊下巴，貫穿整張面孔，生生讓原本清秀俊雅的五官變得無比猙獰，跛着一隻左腿，帶着一個醜兒子。沒錯，就是他。
這一大一小兩個醜八怪運氣倒是不錯，竟然有人肯出一包煙換他們出來，還肯再出一包煙給他們辦暫住證。
小頭目咂巴着嘴，細細回味嘴裏尚未散去的一絲煙味兒，拿出從上司那兒取來的鑰匙，打開‘安全網’上的大鐵鎖。
難民區見有人出去，瞬間炸開了鍋。
“我纔是梁昌寧，我也帶了兒子。”
“他抱的孩子是我的，我纔是梁昌寧，放我出去。”
“他是騙子，他根本就不叫梁昌寧。”
“……”
小頭目直接崩了一槍，厲聲喝道：“鬼吼鬼叫什麼？還要不要命了？誰敢再多說一句話，老子現在就讓人把他扔去牆外喂喪屍。”
難民們瞬間慫了，一個個跟鵪鶉似的縮着脖子，只是看向厲民生父子的目光分外嫉恨，好似他真的奪走了屬於他們的機會一般。
厲民生左腳被人打斷過，已經瘸了，抱着兒子走不快，安安這會兒已經醒了，他很懂事的要求爸爸放他下來，他自己走。小頭目帶着他們繞了幾個彎，拐到一間擺滿機器設備的房子裏，意思着讓父子倆做了簡單的異能測試，兩人均爲普通人，接着讓他們填了身份信息，不一會兒兩張淌着熱氣的暫住身份證交到了他們手裏。
厲民生晃眼看到智腦屏幕上的登記信息，他和安安的居住稅已經交到了半年以後。
“行了，趕緊離開這兒，出去把嘴閉緊點，今晚的事兒要是傳出去了，我是怎麼讓你們進來的，就可以怎麼讓你們出去。”
厲民生忙道：“我們不會亂說的。”
厲民生牽着安安像做夢一樣恍恍惚惚離開房子，直到看見在路燈下等他的紀雲，心中才生出真實感。
早上七點，吳葉聽到外面動靜，迷迷糊糊醒過來，秦無華已經早早起牀離開房間了。他穿好衣服走走到外面，看到客廳裏多了一個陌生人，愣了片刻，想起他應該就是李教授推薦的厲民生了。
厲民生整晚的時間光聽紀雲說吳葉、秦無華二人有多厲害，多有能量了，心裏很有些拘束。他不像紀雲和李教授，他倆本來就是主攻電子機械方面，極具才華，隨隨便便的破銅爛鐵到了他們手上也能變廢爲寶，而且他倆研究的喪屍探測儀一旦成功，將帶來極大的益處。他學的是計算機，在末世前是青宇集團的高級工程師，是第三代民用智腦的核心研發成員之一，這身份擱末世前挺高的，如果他現在是在京城，估計也有可能進科研院，可如今，在這小小的嵐城，哪有他施展的平臺？
更何況他還得罪了嵐城的第三大勢力，若不是冒了老師的名字，若不是李叔向吳葉推薦，吳葉花錢幫忙，他根本不可能拿到嵐城的暫住身份證。
吳葉，便是掌控他今後命運的人。他如今只剩一條殘缺的爛命，就算立刻死了也無所謂，但是他還有安安，爲了兒子，他必須抓住一切可能翻身的機會。
家裏房間不夠，厲民生睡在客廳裏，他一晚上沒怎麼合過眼，就怕一覺醒來自己和兒子還睡在難民營。秦無華和錢鑫都起得早，去外面晨練，順道探探外面是什麼情況。因此，厲民生已經見過秦無華一面，秦無華除了出任務的時候，平時話很少，再加上人長得冷俊，無形中更添幾分威嚴，挺符合厲民生心裏老大的形象。
結果喊完老大，秦無華告訴他老大還在睡覺，弄得他手足無措。
左等右等，吳葉終於起牀了，厲民生一看到他就愣住了。
眼前這漂亮少年真的是老大嗎？他成年了嗎？
厲民生這輩子把最上層和最下層的階層都混了一遍，很容易就控制住表情，畢恭畢敬地喊道：“老大！”
吳葉擺擺手：“別弄得那麼嚴肅。你就是厲民生對吧？”
“對。”
“坐下說。”吳葉走過去坐在他旁邊，“我聽李叔說，你曾經是青宇集團的核心工程師？第三代智腦的核心研發員之一，對嗎？”
“對。”厲民生心裏難得生出幾分緊張，這是他當初博士畢業後，去國內最好的智腦公司青宇集團面試都不曾有過的體驗。
“你能夠破譯智腦的核心架構嗎？如果我給你提供材料，你能從無到有給我做出一臺智腦來嗎？”吳葉就只會玩兒電腦遊戲，說不出兩個計算機的專業術語，智腦什麼的更高級，他更不知道。他只知道他想要一份足夠詳細的數據資料，拿回天朝按部就班就能生產得出智腦，別的他一概不管。
吳葉的要求其實相當高，就拿天朝來說，再高級的軟件工程師，你給他一堆線圈墊片，你讓他給你做一臺win8筆記本，他生產得出來嗎？
厲民生確實是個人才，他對智腦的研究遠比李教授想的還要深得多，甚至他已經隱隱觸摸到進一步升級智腦的門檻。厲民生從紀雲那兒得知吳葉身份神祕，就他看來，吳葉根本不像是在末世裏摸爬滾打一年多的人，反而更像末世前那些富家少爺，再看秦無華和錢鑫，兩人身上明顯有着濃厚的軍人氣息，而他們完全是一副以吳葉馬首是瞻的態度。由此他推斷吳葉的來頭絕對不小，甚至很可能跟軍方有着某種聯繫。
但是，如果是這樣，軍方的智腦技術明明比民用智腦技術要先進得多，吳葉又何必捨近求遠呢？
厲民生猜不透吳葉的目的，他只知道他的腿廢了，既不是異能者也沒有多大的力氣做不了獵屍者，想要在這末世活下去，就必須抱緊吳葉的大腿，讓吳葉知道他的價值。
厲民生一番腦補後，回答道：“能，請老大給我一年的時間。”
一年的時間有點超出吳葉的預期了，但是李叔也說了，病毒爆發京城聚居地建立起來後，政府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派遣部隊到各個聚居點護送特殊領域尖端人才進京保護起來，像厲民生這樣的，如果不是遇到事情被小人刁難滯留下來，哪有那麼容易讓吳葉碰上？
昨晚意識到撿漏不是那麼好撿以後，吳葉就認命了。
“一年就一年吧，等喪屍圍城過了，我會讓紀雲去租套大點的房子，你這幾天先想想需要什麼器材，我會盡量想辦法給你弄來。如果還需要助手，你儘管招募，待遇從優，我只有一個要求就是儘可能快的把完整的智腦資料交給我。”
厲民生得了吳葉的保證，心裏更有把握在一年內完成吳葉的任務，連連保證一定不會讓老大失望。
這時候安安已經醒了，醒來發現自己睡在陌生的牀上，又沒看到爸爸，嚇得拔腿就打開門往外跑。
“爸爸！”安安邁着小短腿跑到厲民生身後，抱着爸爸的腿，偷偷打量吳葉。
安安昨晚洗了澡以後，髒兮兮的醜八怪小孩終於露出了真容，撇開他狗啃一樣的髮型不提，小傢伙眼睛又圓又大烏溜溜的十分漂亮，就是臉蛋太瘦，皮膚蠟黃，失了幾分孩童的可愛。
“這是我兒子安安，安安叫……”叫叔叔？哥哥？厲民生遲疑一瞬，果斷道：“說老大好。”
安安看到生人明顯有些緊張，躲在厲民生身後探出個大腦袋怯生生地說：“大佬好。”
吳葉聽得哭笑不得，無奈地擺擺手：“都說了別那麼嚴肅，以後叫我吳叔叔就好了。小傢伙太瘦了，得讓李叔好好給你補補。”吳葉瞅着安安越看越覺得眼熟，總覺得好像在哪兒看到過，一時又想不起來。
安安被教得很好，露出一個小小的笑容：“謝謝吳叔叔。”
吳葉笑了笑，揉揉小孩兒狗啃似的頭髮，從他的角度看過去，剛好可以透過小孩寬大的衣領看到他肚子上一根根凸出的肋骨，乾癟的肚子，不禁生出些許憐憫來。
等下次回家的時候，給小傢伙帶幾罐奶粉過來吧，就當是籠絡人心了。
正說着話，秦無華和錢鑫已經晨練完回來了。李教授蒸的大白菜包子已經好了，端上桌，大家邊喫邊聊。
根據秦無華帶回來的信息，外面的情況不算特別糟糕，這波喪屍圍城堪堪達到百萬級別，只要積極迎戰，不讓屍潮繼續凝聚，不出意外嵐城會渡過這場危機。
嵐城高層明顯鬆了一口氣，吳葉等人早飯沒喫完，季翔再一次發出通告，要求所有註冊獵屍者到城牆集合，分批輪流迎戰喪屍潮。戰鬥期間，嵐城統一提供槍支、子彈、食物。末了不忘激勵士氣，表態誓與嵐城共存亡。
嵐城的倖存者人數超過10萬不到11萬，其中有2千人的特種衛隊是京城直接調撥過來的，1萬人是效忠於嵐城的城防衛兵，餘下的，有2/5的人是註冊獵屍者。因此嵐城的可用作戰人員約有5萬人。爲了最大程度發揮戰鬥力，嵐城將作戰人員編成兩大隊一小隊，大隊每隊2萬人，以八小時爲限，兩隊輪流持續作戰。小隊1萬人，全部由城防衛兵擔任，流動作戰。
吳葉等人分在一起都在一大隊，集合完畢後，立刻拿着自己的武器和分派的子彈上了城牆。他們相熟的幾個人在一起，配合默契，擊殺十分有效率，頗引人注目。
高強度的戰鬥過後，吳葉饒是強化了基因又有《基礎吐納法》輔助也喫不消，回到家裏兩隻胳膊壓根兒擡不起來，累得沾着牀就睡着了。秦無華比他好點，洗了澡進房間看到他橫躺在牀上鞋子也沒脫，臉上髒兮兮的，不禁微微蹙起眉尖，轉身去浴室給擰了張毛巾，輕輕幫他把臉擦乾淨，又給他脫掉鞋子，最後爬上牀將人摟到枕頭上睡着，看着吳葉舒服地蹭了蹭枕頭，本就稚氣的娃娃臉更添幾分可愛，他才滿意地舒展臉龐，等吳葉習慣成自然的抱住他後，秦無華閉上眼睛分分鐘陷入黑甜夢鄉。
短暫的休息了幾個小時，吳葉等人重新回到戰場。深夜裏，喪屍更加躁動，有好幾次，三|級喪屍就踩着同伴的屍體差點就跳上了圍牆。這些喪屍一旦進城，後果不堪設想，幸好特種衛隊及時出手，將它們截殺在城牆外。
這場戰鬥因爲不斷有喪屍聚攏，持續整整二十天才結束。高強度的戰鬥壓榨着每一個人潛力，戰鬥結束後，絕大部分異能者都提升一到兩個等級。
秦無華穩穩提升到雷系三階初級。
錢鑫提升到風系二階巔峯。
楊起提升到土系二階巔峯。
等級提升最大的是楊麗娜，她從金系二階初級直接提升到了二階巔峯。
這二十天裏，吳葉也收穫匪淺，他可不會錯過這麼光明正大的免費刷分機會。他憑藉一手出神入化的槍法，得到了特種衛隊的賞識。吳葉嘴甜會來事兒，送了幾包煙出去聯絡好感情後，跟特種衛隊裏面一個管彈藥的小隊長搭上了線，最後的五天裏，扔手榴彈、燃燒彈簡直扔到爽，積分刷刷的往上漲。
這段時間裏吳葉通過殺喪屍和完成隨機任務，他不僅還清了所有欠債，還攢了整整三萬積分，樂得他桃花眼都變成了眯縫眼。
除此外，隨着圍城危機解除，系統的強制任務隨之順利完成，除去積分獎勵，吳葉又有了一次隨機獎勵的機會。
“求觀音菩薩玉皇大帝如來佛祖上帝耶穌保佑我，這次千萬千萬要抽個好的！空間戒指乾坤袋神馬的快到碗裏來。”吳葉嘴裏唸唸有詞，慎之又慎地按下了確定按鈕。
作者有話要說：讓二少抽個什麼好呢，真傷腦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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