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剩下的妖物
剛剛送親回來的一行人各個面色陰沉，中間的男人不斷抹着淚，表情悲慼。
旁邊有村民扶着他，免得他支撐不住跌倒在地。
但卻沒人開口勸慰，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
今日送上山的兩個女孩，都是他的女兒。
但這時，後邊一個男人勾着脖子開口：“陳老頭，你哭了什麼勁，去給神靈做侍女是好事啊。”
“說不定哪天五通神高興了，還給你一些賞賜呢。”
陳老頭一臉憤懣：“狗屁神……”
話還沒說完，就被旁邊人捂住嘴巴：“不要亂說……這杜有田會去告狀的。”
果真，剛剛說話的嘿嘿一笑：“你要說什麼，怎麼不說完啊？”
衆人對杜有田怒目而視，又小心翼翼回頭，擔心馬家兄弟聽到什麼。
可這一回頭，幾人卻沒見到馬家兄弟。
“咦，大公子和二公子呢？”
這話一出，一行人都回過頭看去，可怎麼也找不到馬家兄弟的蹤影。
他們本能的不敢和自號五通弟子的兩兄弟走的太近，一路上衆人沒幾個敢回頭看，還下意識的加快了步伐，離他們遠些。
現在都快到村門口了，才發現兩人不見了蹤影。
“這……如何是好，他們不是被野狼叼走了吧？”
他們下山時已經快要天黑，要是有些野獸伺機叼走一兩個人，也完全有可能。
“野獸叼走人，怎麼可能一點動靜沒有，難道是落在後面了。”
“不管如何，先進村給東家說！”杜有田一馬當先，衝進村子。
馬家村最大、也是唯一的地主馬生財。
正在五進的大宅內堂特設的暗房，用絲帛小心擦拭一尊馬面神像，口中還不斷念叨着：神靈保佑，保佑馬家財源廣進，福壽綿延……
沒人知道，馬生財原本是張姓……而且只是個流民而已。
只是逃難時，撿到了手中的銅製馬面像。
當日夢見了五通之一的馬面，依照馬面的要求行事，纔有了後來成就一方地主的富庶，自那之後就改了姓，甚至將這村子也改成了馬家村。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五通神不是正神。
可他從沒有在意過，正神又怎麼會接受他的血食，又怎麼會保佑他們一家富貴。
至於那些村民用作祭品的女兒、家眷……都是給他種地的佃戶，比家奴的也強不了多少。
讓他們交出女兒做祭品，就跟祭祀神明的牲口也差不多，也算不得什麼大事。
只要隱祕一些，不被官府發現，有五通神保佑，他們馬家的富貴也能一直綿延下去。
甚至日後——現在馬生財現在已經有了其他的想法。
五通神已經答應他，只要他好好表現。日後也能修行，要是能做個仙神旁邊的老僕，說不得也能長生不老。
想着這事，馬生財就不由得興奮到顫抖，小心將神像擺上供桌：“不過，還是得多準備一些少女，讓神明開心一些，才能答應我更多要求。”
心中盤算着村中還有哪些妙齡少女，馬生財小心上香，對着供桌恭敬下拜。
正這個時候，外面響起急促的敲門聲：“阿郎，那些上山的百姓回來了，說大郎二郎都不見了。”
馬生財皺着眉毛走出來：“怎麼回事？”
管家搖搖頭：“他們說的不清不楚，都在府邸外邊等着呢。”
馬生財大步走出，正看到門外邊吵吵嚷嚷的村民，聽着他們七嘴八舌說着經過，馬生財一陣頭疼。
最終擡手點出了平日最聽話的佃戶：“杜有田，你來說。”
杜有田得意洋洋走上前答話，總結就是他們上山沒發生什麼事，但下山後卻發現兩人不見了，至於是下山時就不見了，還是路上不見了，也沒人看到。
馬生財頓時眉頭皺起，但是並沒有驚慌。
畢竟這片地界是五通神看着的，而他們馬家，是五通神記名的弟子，怎麼會出事呢。
他只想到了一種可能——這次的祭品神明不滿意。
馬生財看着杜有田慢慢開口：“杜有田，我記得你家中，還有一個女兒吧。”
杜有田本來還因爲被點出來問話得意洋洋，一聽這話面色大變，撲通一聲跪下：“東家，我家玲兒還小。”
“十六歲不小了，讓她穿上新衣，再套上一架驢車跟我上山。”
“付貴，你兩個家丁，跟他一起去。”
杜有田膝行上前，抱住馬生財的大腿：“不要，不要啊東家，我家玲兒過完年才十五啊，她太小了，做不得神仙的侍女。”
馬生財輕哼一聲，一腳將杜有田踢開：“多說一句，我就將你掛在村口晾幾天再說。”
“付貴，你自己去！”
“是。”管家帶着幾個家丁，直奔杜有田家中。
杜有田擂胸捶地，哀嚎痛哭，卻什麼也改變不了。
一旁的村民，臉上不免有幾分快意
這個杜有田，每日在馬家跟前獻媚，甚至有人說一點壞話都要報告給馬家，萬沒想到有一天，這事情也會落到他頭上。
但這快意稍縱即逝，更多的還是心中的怒意，縱然是杜有田再不做人，可他女兒也是無辜的。
這祭祀的頻率越來越高，再這麼下去誰也逃不掉了。
幾人緊握着拳頭，可終究沒人敢多說一句。那位‘神靈’在上看着，實在讓人太無力了。
看着家丁衝出來，衆人最後還是隻能麻木的退去，
這次自然是沒有花轎了，只在村中找了一輛驢車，就拉着杜有田家的女兒匆匆上山。
到達五通廟前時，剛好天色完全暗下。
杜有田讓衆人在山下等着，自己一人趕車上前。
——
月下，五通廟前。
馬面掀開轎簾，正好看見其中躺着的馬于田，面色大怒，打出一個響鼻，露出鏟子一樣的森白板牙。
蝙蝠妖看到這邊場景，心中也是一驚，上前去掀開了另一個轎子的轎簾，看到其中的男人也是一愣，說道：“二哥，這個也是男的，根本不是你要的妙齡少女啊！”
馬面磨牙，傳出刺啦啦的刺耳聲音，幾乎是從喉嚨中擠出來的聲音：“好好好，我平日對馬家如此優渥，保他富貴，現在不過十年，竟就拿這種東西來敷衍我！”
轎外一陣涼風吹來，馬于田悠悠醒來，正看到面前一個似人似馬的東西正怒目看着自己。
當時就嚇得三魂沒了兩魂，差點當場昇天，當場大喊道：“妖怪！妖怪啊！”
“妖怪？”馬面冷笑一聲：“我保你家富貴，你還是隻把我當妖怪！”
“今日我便讓你看看什麼叫妖怪！”
聽到這話，稍稍回神的馬于田才明白麪前這馬面妖怪，就是廟中供奉的神明之一，連忙連滾帶爬跑出花轎，跪倒在地：“神仙饒命，我是馬家長子，您的弟子啊！”
馬面早已感知出來，這人身上帶着自己的一縷氣息，肯定拿過他賜下的玉佩。
但面色卻沒有絲毫緩和，怒目問道：“那你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難道是你們村中找不到女子了，拿你們兩個過來充數？”
馬于田連連搖頭：“我們如何敢敷衍神仙，我們找來的明明就是兩個妙齡少女，不知爲什麼，突然變成我們兩個在轎內了。”
馬于田左右看去，也沒看見白日他們親手塞進花轎的女子。
“仙家一定要信我啊，這其中肯定是有妖人作祟。”
眼見馬面越湊越近，馬于田已經嚇出淚來：“給我兩天……不一天時間，我肯定再送上來兩個妙齡少女，供仙家享用。”
那個轎內，悠悠醒來的馬於木，聽到兄長哀嚎，半響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連滾帶爬跑出轎子，同樣磕頭求饒：“一天時間，我們兄弟倆下山，保證爲仙師尋來四名女子，以彌補今日失誤！”
蝙蝠妖此刻也開口：“二哥，我感覺這事應該有古怪。”
“這馬家的人縱然再張狂，也不會將兒子塞進這花轎中供兄長享用吧。”
馬面冷哼一聲：“我當然知道這其中有鬼，但這麼點小事都辦不好，還是該死！”
“我對你們馬家不薄，就一個要求你們還如此慢待。今日肚餓難耐，就拿你們兄弟倆打打牙祭吧。”
馬于田眼神瞪圓，拼命向後退去：“仙師不要，仙師饒命啊！”
看着馬面不像開玩笑，馬于田轉身就跑。
可還沒跑出兩步，馬面一張口，頭顱化作一尺多長，門板一樣的板牙一口咬在馬于田腰間。
當即腰斬，馬于田下半身還在奔跑着，上半身卻已經被馬面吞入口中。
那邊馬於木也起身想跑。
蝙蝠妖倒是沒想攔着，可剛站起來看到兄長慘狀，口中流出綠色的膽汁，竟是被活活給嚇死了。
好巧不巧，趕着驢車的馬生財，正看到這一幕。
看到兩兒子先後身死，手中趕驢的鞭子落在地上，眼睛瞪到最大，眼角撕出一條條血紋。
哭喊着上前：“大郎，二郎！”
馬面看到馬生財，嚼吧嚼吧將人吞入腹中，看着驢車上的女孩嘿嘿笑道：“還是你小子懂事，當初我沒有看錯你。”
可馬生財已經顧不得身上帶上來的少女，抱着兩個兒子的屍體痛哭流淚。
“哭喪呢哭，兩個兒子而已，我保你富貴，你想要多少個兒子生不出來。”
說着馬面俯身，抓起了馬生財的衣領：“你好好表現，再給我多送些女子過來，我也帶你成神，說不得你也能長生不老，位列仙班呢。”
若是平時，說不定他還會留馬家兄弟一命。
但三弟在場，這馬家卻讓他丟了面子，他也不介意殺個把人立威。
聽了這話，馬生財神色呆滯，喃喃說道：“對……再生就是了，再生就是了，我還能生，我還能成仙！”
緊接着猛地起身，走到驢車旁，一把揭開少女的紅蓋頭：“仙家請看，這是剛從村中拉來的女孩，纔剛剛十六……不對，十五歲！”
本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杜玲兒聽到外面哭嚎，早已經心驚膽戰。
如今蓋頭又被揭下來，看到廟前的兩個妖怪頓時嚇得呆住，反應過來時已經嚇哭了。
“好好好，這個不錯，我便不追究你這次過錯了……女孩留下，下山去吧。”
“仙家慢用，慢用。”馬生材連磕三個頭，小心後退下山，
不知是不是錯覺，馬面比剛剛和藹了許多，但目光卻總是向一側瞥去。
樹旁，左樂安握着劍柄的手因過度用力指節發白：“這馬家村的地主，竟然和妖物爲伍，謀害村中人，真是該死！”
蘇川看着馬面，心中已有了預警，不過還是應了一句：“這等人已經和妖物無異了，和妖物一起誅殺就行。”
兩人話音沒落，馬面突然轉身看向兩人，同時腳下一踢，數個石子箭射而出，正朝着蘇川兩人砸來。
蘇川抓住左樂安的衣領往左一挪，恰好躲開着激射而來的石頭，可也暴露了身形。
不過蘇川也早有被發現的準備，霧隱符本來只能夠隱藏身形，卻不能隱藏氣息。
他和左樂安藏於樹後，蘇川尚且儘量平穩氣息，可左樂安一激動，這不免被發現了。
馬面目光陰冷看着蘇川兩人：“一個小道士，一個凡人，看來今日之事就是你們搞鬼了？”
說話間已經朝着蘇川走來，速度不快，腳下卻留下了一道殘影。
話音未落就站在蘇川面前，左掌拍出，和空氣之間甩出金鐵之聲，另一掌帶出殘影則是砸向了左樂安的頭顱。
這突然一擊，左右齊發，就是要逼得蘇川顧此失彼，同斬兩人。
蘇川不躲不避，掌中定風珠一按，疾風驟起。
馬面一擊將中，卻感覺到狂風襲來，猛地向後跌去，這雙擊自然全部落空，連退數步才穩住身形。
可看到蘇川掌中帶着風紋的珠子，馬面不驚反喜，開口說道：“好寶貝啊！這寶貝正適合我，你這道士好生懂事。要是將寶貝奉上，我或許可以饒你一條性命。”
馬面看着蘇川手中的定風珠，毫不掩飾心中渴望，甚至忍不住在地上不斷踏步，跟野馬刨蹄子的動作一模一樣。
“說大話之前，你要不要看看你三弟在幹什麼？”
馬面一愣，回頭看去。
只見剛剛還站在旁邊的蝙蝠妖，此刻竟是化作一隻翼展三丈的巨大蝙蝠迎着月亮遠遁而去。
“三弟！”
馬面一時無措，不知道蝙蝠妖爲什麼要這麼做？
那蝙蝠聽到喊聲在空中回過頭來竭力喊道：“二哥快跑，這就是用罩子殺了大哥的道士！不可力敵，快快逃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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