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小鹿醒來
在一片平整的荒地上，一顆種子發芽生長，逐漸長成鬱鬱蔥蔥的模樣。
有一羣流民看到了這棵大樹，於是沿着這個樹建立了數間房屋。
幾間茅房漸漸發展成一個村子，隨着槐樹越來越大，村內人越來越多。
開始有人爲其供上香火，立上了“長壽槐公”的石碑。
直到有一日，槐樹的枝條無風自動，槐公開始感受這個世界。
“從你出生一百三十年，你終於開了靈智，開始感受這個世界。”
“但實際上，尋常槐樹根本活不到這個年紀，若不是百姓香火供養，你早已經化作一團枯木，更別說誕生靈智了。”
“之後，靠着百姓香火，你的靈智越來越清晰，你也開始吸收日月精華，擁有了一些特殊的能力。”
此時，畫面再次變化。
一個青年抱着一個女子在槐樹面前跪下磕頭，眼含熱淚：“求求槐公，救救我的妻子，求求槐公……”
“一個從小在你樹下長大的女孩子要死了，她的丈夫來請求你的幫助，而你的一滴汁液便能救她的病。”
槐公面露不屑：“普通人生老病死都是常理，我憑什麼要幫他？”
葉法善並沒有說什麼，只是繼續看着畫面。
“此後，也常有村中百姓上來求助，但你從來都吝惜法力，不肯伸出一點援手。”
“反倒是村民百姓，逢年過節還會照樣祭拜，甚至爲你立起了石碑。”
槐公繼續開口：“他們自有其命運，跟我何干，反倒是我多消耗一縷法力，就會讓晚一日化形。”
葉法善指向石碑：“樹妖，你看這是什麼？”
槐公的魂體，看向葉法善指的方向，正是村民爲他立的石碑。
在葉法法善一指之下，石碑上散發出璀璨金光，大量的香火法力在其上聚集。
“這是村中百姓，爲你敬獻的香火，百十年以來早已達到一個恐怖的地步。”
“只要你吸收這積攢下來的海量法力，就能立刻塑造香火神身，開始正道修行。”
槐公眼中滿是難以置信，嘴脣微張。
“可你，百十年以來，從未回饋一次祈願。”
“不需要你做什麼，只要給予一點法力，你就能收穫這海量香火，爲自己塑金身，走正道。”
“你本可以提前百年塑造香火金身，提前百年開始修行，但卻不見眼前之路，枯坐等死。”
“一直到開智兩百年，你看到村民雕刻的靈鹿木像，心中妒火被勾動，殺了與你相伴兩百年的村民，佔據了七色鹿的身軀。”
“你終於成功化形脫離了樹樁，但是卻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被困住的樹妖魂魄，死死盯着那石碑，身上藤蔓如萬蛇舞動，口中喃喃：“不可能……，我怎麼會沒發現！是你騙我，這都是幻象！”
“行了，槐樹公，你還不知錯嗎。”葉法善懶得和他辯駁。
槐樹公先是滿眼掙扎，最後眼中涌出熱淚，跪倒在地：“小妖知錯，還請天師，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
“那些村民從我身邊長大，我卻爲了一己私利將他們殘害。”
“若就此死去也太便宜我了，我之後願在茅山化作一護山樹，引導山民，贖清罪孽。”
葉法善微微點頭：“那還不將七色鹿的魂魄放開。”
此時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空中。
那包裹在一團白光中的七色鹿魂魄，看着仍舊是小時候的模樣。
但此刻，它並沒有恢復意識，但身上遍佈傷痕，表情仍能看出驚恐。
此前陸櫻櫻說的，她體內雙魂。一個魂魄用來承受仙庭懲罰，所以才能無視背叛。
當時他們還只覺得是陸櫻櫻體質特殊，才能一體雙魂。
沒想到她原本是個樹妖，吞了七色靈鹿的身體，又留了它的魂魄，才能夠一體雙魂。
如今，靈鹿替她忍受折磨，她還想要藉此逃脫罪責。
剛剛還誠摯道歉，保證改過自新的槐公。
此刻卻搖了搖頭：“我信任天師，只要天師答應我，留我一命，我便放開小鹿的魂魄。”
葉法善臉上似笑非笑：“上天有好生之德，所以我給你一次機會。”
“但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曾經有成爲香火正神的機會擺在你面前，你一味索取不知付出，導致修行晚了百年，走上邪路。”
“如今，我給你一條生路，你卻自作聰明，以此要挾。”
“於世間修行數百年，你至今沒有一點長進。”
說着，葉法善掌中一團微光吐出，緊緊包住右邊靈鹿之魂。
微光侵入其中，緩緩修復着其中的傷害，緊閉着雙眼、面目抽搐的小鹿漸漸睜開了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迷茫地看着四周。
可很快，它回想起了此前經歷的所有痛苦，控制不住的瘋狂叫喊起來。
那本是仙庭用來控制手下的裂魂手段，幾乎沒有任何生物可以忍受這種痛苦。
若不是天生魂體堅韌，它也不會在被槐樹公奪了身體之後還能存下生魂。但也因此遭受了這麼多年的裂魂之苦。
而槐公，只是在感覺靈鹿之魂撐不下去時纔會承受一些痛苦，但即便如此，那些徹骨的苦痛，也讓他極難忍受。
可想而知，靈鹿魂魄遭受了多少痛苦。
葉法善雙指一合，叫喊着的白鹿靈魂終於安靜下來，漸漸的再次閉上眼，腦袋一歪沉沉睡了過去。
旁邊的槐樹公看見這一幕，身體控制不住的顫抖起來。
他怎麼也想不到，葉法善竟真的越過他，取走白鹿魂體，還一舉解除了仙庭施加的裂魂印記。
這下……他手中最後的底牌也徹底失效。
直到此刻，他才如夢初醒，剛剛葉法善問他，只是考驗而已。
他最後保命的小聰明，反倒是成了自己的催命符。
想到這，和靈鹿一同脫困的槐樹公“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膝行向前。
在天師面前連連叩首，聲淚俱下：“天師饒命啊！林木生靈智本就極爲不易，還請天師饒我一條性命，洗去我身上的罪惡，這亦是茅山的一大功德啊。”
“此去地府，慢慢受罰吧。”葉法善神色平靜。
“不要……天師！”槐樹公驚恐萬分，身後藤蔓亂飛。
葉法善並沒有出手的動作，但就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
槐樹公的身體仿若被無數細線切割，轉瞬間化作數百碎塊。
隨着“砰”一聲後，全部炸開。
化作漫天木屑，紛紛揚揚飄落。
眨眼間，眼前的場景再度變換。
他們重新回到了祖師峯，空中那漫天半透明的木屑簌簌地落到葉法善平日裏悉心照料的田地上。
與此同時，小鹿的魂魄仍舊昏昏沉沉，似醒非醒。
葉法善雙手輕輕一揮，那魂魄飄飄悠悠地重新歸入身體。
魂魄入體，鹿角處滲出絲絲血跡，其上皮膜漸漸脫落。
一層粗糙的樹皮隨之掉下，露出了鹿角原本的模樣。
許久之後，七色鹿悠悠轉醒，瞪着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懵懂地掃視着周圍。
雖說外形相較之前並無太大改變，可現在她周身散發着柔和的靈氣，再沒了先前那股凶煞的妖氣。
這時，葉法善開口說道：“我封住了她這段時間的記憶，否則她一醒來，大概率會陷入瘋癲。”
“她如今雖繼承三四百年的道行，靈智卻與剛開智的小妖無異。”
被三人圍在中間的七色靈鹿一頭霧水，全然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
她此刻的記憶還停留在開智後，山中無憂無慮的時光。”
突然被三人圍住，她已經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幾步，想要找機會逃跑。
蘇川瞧着小鹿怯懦畏懼的眼神，心生憐憫，從懷中掏出一張燒餅。
他回憶起先前目睹的景象，這七色鹿似乎本就偏愛人類食物，其中喫的最多的，就是百姓供奉的黍餅、燒餅之類。
隨着燒餅的香氣悠悠散開，七色鹿轉頭看向蘇川，神色漸漸安定下來。
邁着小步，小心翼翼地朝着蘇川靠近。
她瞧了蘇川一眼，猶豫片刻，才張口咬住燒餅，慢慢咀嚼起來。
小鹿臉上並無過多表情，可水汪汪的眼睛裏，卻不斷掉出淚珠來。
旁邊的葉法善見狀，嘆了口氣：“我雖封住了她這些年的記憶，但終究不是洗去前塵。”
“若是有刺激，她可能還是會想起一些事情來。”
“此等靈獸，卻遭遇此難。”葉法善語氣中滿是惋惜。
即便他們現在救出了靈鹿的魂魄，但因爲槐公所爲，她現在身上揹着惡業，精神又不穩定，很難繼續修行了。
小鹿喫完口中燒餅，看向蘇川，聲音有些生澀：“謝……謝，你是……好人。”
她如今雖有數百年道行，完全可以流利講話。
可記憶中，她還是那個剛剛開智、尚未煉化橫骨的懵懂小獸。
第一次用人類語言表達感謝，顯得頗爲笨拙。
葉法善微微一笑：“徒孫，這靈獸，看起來倒是與你頗爲投緣。”
蘇川下意識地擡手，輕輕撫摸着靈鹿的腦袋：“萬物有靈，她心中肯定也知道誰善誰惡。”
小鹿在蘇川掌心蹭了蹭，似是極爲享受這種親暱。
不過，對她而言，僅僅是站在此處，感受山間微風拂面，吸納四周緩緩涌來的靈氣。
也比此前被靈魂禁錮的數百年要暢快愜意得多。
僅僅是這樣平凡地活着，於她而言，便已足夠美好。
葉法善此刻看向小靈鹿，和聲問道：“小鹿，你可還願意，去人間走一遭嗎？”
小鹿轉過頭，眼中滿是懵懂，猶豫片刻，最終還是輕點了點頭：“想去……看人間，喜歡……人。”
那邊趙懷真聞言，連忙開口勸阻：“師尊，七色鹿雖爲天生靈獸，可此前已被惡業沾染，如今封存了記憶，但難保哪一日失控發狂……”
“而且，她現在靈智只相當於七八歲孩童，卻身負三五百年道行，若是下山，即便心中無惡念，也極易引發禍事。”
靈鹿雖然心智不全，卻也聽明白了趙懷真在阻止她下山。
緩緩低下頭，輕聲說道：“我也喜歡……這裏，留在這裏……開心。”
隨着漸漸適應這具身體，她言語愈發順暢，也開始顧及他人感受。
葉法善淡笑開口：“此前百年，她只見識了人間至惡，甚至被逼作惡，與其他妖物共造孽障。”
“此前我無力施救，如今，我想讓她看看人間之善。”
“小鹿兒。”葉法善笑容和藹，鬍鬚輕輕顫動，湊近說道：“你可願與我徒孫一道，共走一段路？你帶它翻山越河，他帶你遊歷人間，如何？”
七色靈鹿轉頭望向蘇川，眼中滿是信賴：“好人……”
說着，她一步步緩緩走到蘇川身邊，親暱地用頭蹭了蹭。
趙懷真見狀，反而愈發焦急：“師尊，蘇川他修爲尚淺，要是這七色鹿失控，他如何能壓制得住？”
七色鹿表情焦急，可越急越說不出話來：“不……不會！”
葉法善擡手輕輕一揮，一個金箍飛射而出，穩穩落入蘇川手中：“此物是困龍金箍，一旦戴上，哪怕對方超出數個大境界，也休想掙脫。”
“小鹿兒，你要是願意，就戴上金箍，等上山之時，自然會爲你解掉金箍。”
：https://www.biziqu.cc。：https://m.biziqu.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