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秦依玉所在的羅園
院子門口，好幾個下人擋在前面。
老祖宗大老遠就看見了那幾個像一堵牆擋在院門前的下人，個個都是腰大膀圓，肌肉暴突的習武之人。
看到老祖宗朝着這邊走來，下人們瞬間低眉順眼，垂首看着地上。
嚴嬤嬤攙扶着老祖宗，搶先着開口道：“這麼晚了，至於你們這麼多的人守在門口嗎？你們小姐小姐在嗎？”
老祖宗眼觀鼻，鼻觀心。她此刻心中怒氣滿滿，本來自己這個時候，都應該舒服的在自己的房間裏歇息了，偏偏是爲了這些個不懂事的小輩，還得在這麼大把的年紀操心這麼多的事情。只要一想到這個，她就氣不打一處來。
紅玉擔憂的看了她的臉一眼。
老祖宗臉色稍霽，想到有這麼一個貼心的孫女在自己身邊，她頓時心裏好受多了。
其中爲首的一個下人道：“小姐在裏面。”
嚴嬤嬤道：“開門吧，我們老祖宗要進去。”
下人支支吾吾的，就是不敢開口說話。
老祖宗剛平復下去的心情，又糟糕了起來：“你們讓開，這秦府裏到底是誰當家做主的，難道我就不能進這個院子嗎？！”
她的字字句句，猶如有千斤重，壓在他們身上，透不過氣來。
有機靈的一個下人連忙道：“我們小姐剛剛說了很疲倦，要睡下了，這會子肯定是睡着了，老祖宗是有什麼事情……”
“不管我有沒有事情，難道我就不能進院子嗎？”老祖宗一喝：“難不成裏頭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幾個壯漢，此時在老祖宗面前，通通抖成篩糠一樣，怯弱的應了聲：“不敢……”
他們越是這個態度，老祖宗心中的猜疑就愈發重了。
那個容寧再怎麼上不了檯面，可是，她在這個時候也是世子爺心尖上的人，要是秦依玉下手不輕不重的，傷她傷的嚴重了，豈不是要連累一整個秦府？
這麼一想，她經不住重重的咳嗽了幾聲。
紅玉忙彎下腰，幫着老祖宗順氣：“祖母莫氣，孫女幫着您說說去。”她擡起聲，望着幾個壯漢，絲毫未有怯色，冷聲道：“你們還不趕快把門打開！要是老祖宗在門口吹涼風吹着涼了，你們擔得起這個責任嗎？！”
話說到這個地步了，幾個下人也不敢攔着，要知道，他們雖然是秦依玉手底下的人，可是，賣身契可是牢牢的掌握在秦家的手裏，秦依玉一個秦府二小姐，再怎麼大，也是越不過老祖宗的。而且，往深裏說，他們並沒有在老祖宗發話的時候立刻開門，也算是遵從二小姐的命令了，二小姐再怎麼蠻橫，也不會無理到那種地步。
想通了這一點，他們在心底長吁了一口氣，打開了院門，人退到了另外一邊恭敬的垂首站着。
這老祖宗氣鼓鼓的，沒想到了房門前，居然還有丫鬟守着。
“看來你們小姐是真的在做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情了——”老祖宗眉眼上挑，不怒自威。
她年輕的時候，也是個掌家的好能手，卻見不得這深宅大院裏有齟齬的事情存在，平日裏也就是覺得秦依玉這個二孫女，一點都比不上秦紅玉，雖然到處惹禍，沒個正行，但到底她秦家的女兒，刁蠻一點倒也沒有人敢說什麼話。這個時候，大半夜的自己居然要受這份氣，老祖宗再將她與秦紅玉一對比，真是看得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渾身上下全都是毛病。
幾個丫鬟弓着背，都萬分害怕的樣子。
這回嚴嬤嬤沒有再對着她們好言相勸，而是嚴令那幾個丫鬟把門打開。
她跟着老祖宗這麼多年了，也算是知道她的脾氣，明白她現在的怒火應該是到了一個頂峯的值，再這樣下去，恐怕連她都得要遭殃。
那些個丫鬟當中其中一個是跟在秦依玉身邊的大丫鬟，在此時，她只好站出來，沉住氣，揚起笑臉，問道：“老祖宗，可是有什麼事情嗎？我們小姐這個時候還在熟睡當中，這樣好嗎？我先侍奉你到大廳裏去做一會兒，再請我們小姐起牀，妝容得體了，才能來見老祖宗您，這樣也是對您的尊敬吶。”
她這話說到人家心窩子裏了，老祖宗這麼多年雖然一直在邊城裏，可是，她一直自持身份，還以着當年自己是京城小姐的身份來待人接物，最喜歡進退得體的人，聽見這個丫鬟的話，她眼裏劃過一絲讚許，覺得她說的也沒錯，決定按照她的法子來，紅玉卻牽了下她的衣角，湊在她的耳根子前，輕聲道：“祖母，這樣不好吧。萬一二妹趁着這個功夫，將容寧藏了起來，那我們不是……”
她這麼一提醒，老祖宗馬上反應過來，這纔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
剛剛全都是因爲在門口被堵截了，在寒風中生生受了氣，這才忘了，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紅玉知道她是聽進去了，微微彎起嘴角。
老祖宗的脾氣她最是明白，怕是此行，她也能夠一箭雙鵰，一次解決掉兩個礙眼的東西。
怪就怪在，她這個二妹實在是太沒腦子了……
她眼裏幾家，剛剛進院子的時候，就看見秦依玉的房間裏燈火通明的，還有類似於鞭子揮舞的景象。
不過，不過短短一息時間，那燈光就滅了，怕是有下人悄悄的通風報信。秦依玉現在肯定像是熱鍋上的螞蟻，着急了吧……
那丫鬟本來覺得好好的，後來紅玉姑娘不知和老祖宗說了什麼，老祖宗差點怪她一個惡奴的稱號，嚇的她急急跪下求饒纔好。
房門緩緩的打開，屋內果然是燈滅了，一點聲音都沒有。
老祖宗心中篤定，肯定是秦依玉見風使舵，看見她來了，就很快的掩藏起一切的事情，以爲自己裝睡就好了。
要不是這般的話，一個姑娘在自己家睡覺睡的好好的，怎麼就要那麼多的守衛把守？
老祖宗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復了心情，才擡腳朝着門裏面走去。
內室裏傳來一陣霹靂巴拉慌張的聲音，接着燭臺被點亮了。
秦依玉從手握着蠟燭，從內室裏單單穿着裏衣出來，表情中有着一閃而逝的慌張：“祖母，這麼大晚上的，您怎麼來了？”
“我怎麼就不能來，莫非你在屋子裏還真的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還不能讓我知道的？”
紅玉退到老祖宗身後，垂下眼簾，讓人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
秦依玉蒼白的一笑：“祖母，您說什麼呢，孫女哪裏會這樣想的，只是擔憂您，這麼晚了還要出來走動，怕您出了什麼事情。”
“哼，你這丫頭嘴巴倒是甜，你要是真的就這樣想的那也就好了！”老祖宗眉目間閃過一絲厲色：“我往日都沒有發現你這個丫頭其實也是個油嘴滑舌的人物，我這麼大晚上的，出來，還吃了閉門羹，不都要拜你所賜？你還不速速招來？!我今天要是不來的話，估計你這個丫頭就要把我們秦府捅破半邊天了!”
“祖母，您說什麼呢？”秦依玉不解，要走上前去攙扶住老祖宗，卻被老祖宗單手甩開，老祖宗瞬間拔高聲音：“你還不快從實招來，你在你那屋子裏做了什麼事情，我這個老太婆還是什麼都知道的！也不知道你究竟是不是我們秦家的種，跟我們秦家上下一點相像都沒有！就和你那個死鬼母親一個德行！”
秦依玉握緊拳頭，幾乎忍不住道：“祖母！”
“我說的有錯嗎？！”老祖宗眼底閃過一絲嘲諷，“你還想辯解什麼，倒是快把那容寧交出來！她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我爲了保住我們秦家，是拼死也要把你交出去的！”
明明知道祖母是爲何而來，明明知道她這麼生氣的原因是什麼，可是，秦依玉攥緊拳頭，眼底還是閃過一絲抽痛。
當年在秦紅玉還未進府的時候，她還是幼年喪母的小孩，她的祖母也是把她當成一個寶貝一樣呵護在手掌心中，她也曾得到過一份溫情，這麼多年，她雖然知道祖母和紅玉的感情要凌駕於自己之上，可是，她始終沒有忘記那一段時間祖母給予她的溫暖。
只不過，眼前的這個人，眼前的這個滿臉溝壑的，滿頭銀死，卻冷冷看着自己的祖母，親手打破了自己這麼多年所珍惜的感情。
秦依玉面上帶着希冀，鼓起勇氣，又道：“祖母，你今天來我這裏是源於什麼？可否和我說說？我是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你還在裝傻！”老祖宗跺跺腳，急火攻心，接連咳嗽了好幾聲，紅玉忙着在她身後幫她順氣，勸道：“祖母啊，您別生氣了，你這樣子身子怎麼受得住？二妹那裏我去和她仔細說說，您還是在邊上歇息着吧……”
老祖宗喫力的捂住胸口，幾乎都要老淚縱橫：“紅玉啊，我的好孫女啊，多虧是有你在身邊，我才能看清，到底哪個纔是我的親孫女……”
秦依玉咬了咬下脣，看着眼前祖孫兩個其樂融融的景象，說不準自己心裏是什麼感受。
是失望嗎？
她不是早就知道了，早就知道自己這個祖母從來心就是偏的，從來都知道，自己在這個秦府裏，不過是別人眼中那個無所事事，整日裏惹是生非的二小姐，怎麼這個時候還會失望？
只是，心中那酸脹的感覺，真的是在提醒自己是多麼的失敗。
紅玉安撫完老祖宗，上前一步，好聲好氣的勸道：“二妹，你快快把自己所犯下的錯事給招了吧，你這樣，鑰匙把祖母的身子給氣壞了，又有誰能夠負全責？”
秦依玉最是看不慣她那個姐姐的這副嘴臉，她冷冷笑道：“姐姐，你在說什麼，我究竟做了什麼錯事？你想說什麼？你還要在祖母面前抹黑我多久？我告訴你，我沒做過的事情，你想要讓我認，我是不會認的！”
紅玉一噎，“你！”
她這個二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伶牙俐齒了？她不是一向木納不會說話的嗎？今天怎麼就能口齒伶俐成這個模樣？
嚴嬤嬤扶着坐在一旁的老祖宗起來，老祖宗一臉厲色，指尖微顫：“你這個冥頑不靈的人！你還要嘴硬到什麼時候？！實話告訴你吧，我剛剛已經喚你的爹爹往你院子這邊來了，本來還想着你的認錯態度要是好一些的話，我們就把這件事情低調處理，至少在外面全了名聲，但現在看來，一個白眼狼就是怎麼養都養不熟的，虧我秦家還養了你這麼多年！幸好當年沒有讓你當嫡女……”
老祖宗沉吟悲痛的神情在秦依玉眼前揮之不去，她心中冷笑，面上卻愈發的呆愣起來：“祖母啊，你在說什麼，難道你就一點都不相信我嗎？是不是姐姐在你身邊說了我什麼壞話？我可以告訴你，今晚我一直待在府裏好好的，沒有在外面惹是生非，也不會給府裏帶來什麼禍事。今天我心情要好上一些，所以就早些歇息了，就不知道祖母您是聽了什麼風聲才怒氣衝衝的朝我院子裏來，我是……”秦依玉左手揉着右手的食指，“我是怕祖母您被有心人利用，成心要搞得我們秦府人仰馬翻，雞飛狗跳……”
“放肆！”老祖宗一聽這話不樂意了，“你這個丫頭倒是惡人先告狀了！你姐姐說你什麼，那都是爲了你好，爲了我們秦府好，由得你在背後嚼舌根嗎？！”
秦依玉眼眸中閃着盈盈淚光：“祖母……”
“別叫我祖母，我沒你這種孫女！”老祖宗拉過紅玉的手，扭頭對着她道：“乖孫女啊，你與這個人說說，她是犯了什麼錯事？”
紅玉朝着老祖宗回以一個苦澀的笑容，成功的演繹一個被誤解，卻有苦無處訴說的嫡女形象，接着對着秦依玉一板一眼的說出了她的手下所看見的一幕一幕。
正好秦府的大老爺依着老祖宗的指令，來到了這院子中，秦依玉忙又披了件外裳出來，紅玉又將之前的事情說了一邊，大老爺同樣氣得吹鬍子瞪眼。(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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