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梵音
洞玄湖畔、梵音大寺。
夜色中,佛堂內的光線微弱而溫暖,僅僅足夠照亮那一尊尊古老的佛像,以及三個坐在蒲團上的和尚。
他們的臉龐被青燈映照,顯得莊重而神祕,眼眸深邃如海,內含着歲月洗禮過的智慧。
堂內一片幽靜,只有三個和尚的唸佛聲在空氣中飄蕩。他們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如同遠古鐘聲,穿透人心。每一句佛號都如同一種無形的力量,滲透到每一個角落,讓人感到一種心靈的震顫。
然而,在這份幽靜之下,卻隱隱透露出一種陰森血腥的氣氛。
佛像的陰影投射在牆壁上,形狀奇特,彷彿隨時可能動起來;佛像的雙眼,在微弱的光線下,閃爍着詭異的紅光,彷彿映照着世間一切罪惡。
三名和尚的模樣都十分年輕,看着不過二十來歲,他們麪皮異常蒼白、如同死人之色。他們的眼眸中……更多的是令人心悸之陰冷。
漸漸地,一陣極爲沉重的腳步聲打亂了他們唸誦節奏。
三個和尚全都停了下來,等待着腳步聲接近。
不久後,佛堂大門被推開,兩個高大魁梧的僧人架着一名渾身是血、半死不活的和尚走了進來。
他們一言不發,將那和尚往地上一拋,又對着三個和尚的背影恭敬合十一禮後,退了出去、帶上了門。
“方丈師伯……”
地上那重傷的和尚緩緩擡起頭來,竟卻是法正。
他原本就有些胖,此時臉更是被揍成了豬頭,滿臉青腫鮮血。
“方丈師伯、師父、師叔……”
法正痛苦地伸出了手:“弟子、弟子知錯了……”
“不,你不知錯。”
三和尚正中央那名淡淡開口:“你若知錯,便該自裁。”
法正眼中暴出一團極爲驚懼的光芒,連連道:“不……不!我,我還能爲寺裏辦事!讓、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圓喜。”
方纔說話那和尚淡淡道:“他是你徒弟,你說了算。”
三人中最左邊的圓喜和尚嘆了口氣。
“法正啊……”
他緩緩側過臉,目光輕瞥着身後的徒弟,眼中閃爍着詭異光芒:“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自作聰明、惹怒了紫氣仙風觀。”
法正顫抖不已、不敢言語。
“古正清……殺也就殺了,沒什麼。”
“武長風,你想弄他就弄,也沒什麼。”
“可你爲何要招惹紫氣仙風觀?沒有你這一出,她們什麼也查不出來,我們也不必像如今一般,斬斷多年來苦心經營的一切。”
圓喜說着,又嘆了口氣:“法正,我是很喜歡你的,但你犯了這樣的錯,爲師該怎麼保你?”
他明明模樣看上去是個俊秀年輕的人,嗓音也十分年輕,但語氣、神態,卻是老氣橫秋。
“師師師師父……”
法正顫抖着向前撲來,緊緊扯住圓喜衣角,被揍到腫擠的雙眼中淚水不停流淌:“你救救我,救救我啊!徒兒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圓喜嘆着氣,半轉過身來,伸手輕撫着法正頭頂。
“徒兒啊。”
他幽幽道:“伱犯了錯,爲師不罰你,今後又該如何服衆?”
說話間,他那輕撫法正頭頂的手五指一緊,死死扣住了法正顱頂。
法正瞪大了眼。
“放心吧。”圓喜眼中流露出一抹悲憫:“爲師會替你報仇的。”
彷彿五根燒紅的烙鐵探入豆腐之中一般,那五根手指一點點破開法正頭頂上的皮肉,傷處滋滋冒出血霧白煙,法正想要掙扎卻動彈不得,整個人瘋狂抽搐了起來。
不久後,那五指完全沒入法正顱頂,他的眼中也終於沒了焦距、不再掙扎,只剩下身體本能的抽搐反應。
隨着圓喜抽回沾血的手,法正撲通一聲倒在地上,七竅中開始緩緩淌出膿血,頭頂五個血洞更是漫出了一地紅白之物。
“圓悟師兄、圓淨師弟。”
圓喜將鮮血淋漓的手掌合十,衝身邊另兩名和尚一禮:“事畢。”
三人中央的圓悟和尚微微頷首。
另一名和尚圓淨微微一笑:“兩位師兄,接下來我們該如何?”
“三年。”
圓悟淡淡道:“慧覺大師已有指示,三年內不得再動。”
圓淨的笑容變得有些陰森:“那紫氣仙風觀?”
“把法正的屍首交給她們。”
圓悟平靜無比:“此外,再找幾個替罪羊、拿去平息她們怒火……其餘的事,大師會替我們解決。”
圓淨微微低頭合十:“是。”
另一邊,圓喜卻眯起了眼:“師兄,還有那三個小崽子呢?”
圓悟緩緩偏過頭,看着自己這位師弟。
他的眼神淡漠如水,彷彿一潭沉靜了百年的死水,從其中見不到一絲一毫的感情,看得圓喜微微縮了縮脖子。
不用師兄開口,圓喜立即明白了:“知道了師兄,這點小事,我來擺平。”
“嗯。”
圓悟不再說話,閉起眼,繼續開始頌唸佛經。
圓喜則是站起身,拖着法正的屍體,走出了佛堂。
佛堂門外,方纔那兩名高大僧人正侍立一旁,見到了他,連忙合十鞠躬行禮。
“把這具屍體交給法嗔。”
圓喜沉聲道:“他知曉怎麼做。”
兩名高大僧人一言不發,低頭應下,其中一人接過了法正屍體、扛到肩上。
“另外……”
圓喜淡淡道:“讓法嗔動點腦筋,想辦法弄死頑石鎮上現身那對男女,還有武長風……記住,那女人是紫氣仙風觀的,一定要讓她死得沒有痕跡。”
“不要暴露身份、不要引來懷疑。”
“這件事,你們二人與法嗔同責,一旦出了錯漏,法正便是你們的下場。”
兩名高大僧人眼中平靜如常,再次行禮迴應。
隨後,他們便扛着法正屍體沉步遠去。
他們走得很慢,腳步聲沉重如山,每一步踏下,足底青石板都會微微一震一顫,彷彿這兩名僧人體重千鈞一般。
隨着他們漸漸走遠,圓喜臉色也陰沉了下來。
“三年……”
他恨恨地自語道:“這具皮囊怕是頂不了三年……”
天空中陰雲飄忽,遮住了狼牙彎月。
寺外湖面濤聲陣陣,卻似無數人低啞沉悶的哭號,永不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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