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醒
他身周霧氣蒸騰,卻不知是靈虛白霧、還是蒸乾的水汽。
嘩嘩水聲近在咫尺,奔騰河水沖刷着他,遠處不知哪裏投射而來的陽光隱隱約約,在水面上映出光斑。
他緩緩睜開眼、低下頭。
此時他正身處洶涌的河水之中,身上衣物破爛無比,人被卡在了兩塊大石中央,懷中抱着秋嬋,她昏迷着、眉頭緊鎖。
他們不知在這地下河中被衝了多遠……但此時仍在地下,頭頂還是洞窟。
只是傅青舟看見了水面上映出的光斑,這很好,說明出口不遠了,
但此時他的關注點並不在這。
他輕吐一口氣後,屏息內視。
體內戚然訣滾滾而起、雄雄奔騰,比這周圍河水還要洶涌,在他體內經脈中歡騰無比!
但神異的是,曾經與其水火不相容的逸然訣竟也與其融洽無比,隨之一同奔涌……更奇異的是,隨着戚然訣不再被壓制,逸然訣竟也似放了繮,洪烈倍增。
換作過去,傅青舟一定抓破了頭也想不明白……
但現在他卻很清楚。
這是因爲自己想通了。
過去兩年間,他一直是在被功法引導着情緒,可現在他想明白了,自己纔是練功的人,而不是讓自己被功練了。
或許將來戚然訣確實會給自己帶來麻煩,但那又如何?
若是連一身功法都駕馭不了,還做個狗屁大俠?
如今那磅礴無比的內息貫走四肢百骸,竟已隱隱填滿了他那比常人誇大十數倍的經脈!
但他心中也隱隱知曉,這事並不尋常。
開掛也不是這麼開的……做個夢、嘴炮幾句,兩種功法就融合了?哪有這麼簡單的事,其中一定還有貓膩,只是他現在沒有這個能力去挖掘、也暫時不需要挖掘。
至少此時此刻,戚然訣很聽話。
方纔在夢境之中,戚然說他傷得很重……但現在,傅青舟身上哪裏有傷?
戚然訣,果然強大無比!
他抱緊昏迷的秋嬋,一提氣,便輕鬆地從奔騰河水中躍出。
足尖在大石上輕點、往陽光投照方向而去,即使沒有高明輕功,但那內息運至足底後便也自行凝作一層氣膜,令他輕易在水面上奔走。
水光飛濺,傅青舟很快便看清了前方的光亮。
“唉喲……”
這時,他腦海中響起了煙鬼虛假的聲音:“你小子醒了啊……”
“你怎麼樣了?”傅青舟笑着問道:“剛剛你醒着麼?”
“半醒不醒吧。”
煙鬼喃喃道:“施法的最後一刻,爆炸影響到了我……”
這話有點耳熟,傅青舟調侃道:“你就靠着一枚玉佩、帶着我們倆穿行了十幾丈厚的土地,所以不僅要抽空我們身上內息,你自己也消耗極大?”
煙鬼大驚:“我靠,你怎麼曉得!”
“猜的。”傅青舟笑笑。
那場夢究竟是真是幻,他也很難分辨得清,但這也不重要了。
“我怎麼感覺你這會兒情緒怪怪的,好像更灑脫了?”煙鬼先是嘟喃了兩聲,隨後一驚:“等等,你的內息何時如此強大了!不對,你在催動戚然訣?!”
“先不說這個。”
傅青舟問道:“你既然半醒不醒,我們跌入地下河後都發生了什麼,你知道麼?”
“沒發生啥啊?”煙鬼應道:“你護着那小妞,自己腦袋磕石頭上了,隨後伱們倆一路被河水帶着走,她剛開始還醒着、想撈你起來,但也沒力氣,在河裏衝着衝着就昏過去了。”
“之後……之後老子也不曉得了,太累了,我看你們卡在石頭上不動彈,想着反正你們也死不了,我就自個兒去睡了一覺。”
傅青舟輕輕頷首。
看來之前那一切,確實都是在自己腦袋磕傷後,身體自行運轉戚然訣所致。
思忖間,他便踏着地下河、走出了這片地下河道,從一處山洞口中鑽了出去。
陽光照映在臉上,一片暖洋。
此地不知距離青草澤有多遠,乃是一片小山包,地下河從山洞口淌出、奔向遠處,是一條真正的大河。
往遠望去,低矮山巒起伏。
傅青舟來到岸邊,將秋嬋小心地平放於地,輕輕捏了捏她幾個重要關節位置。
“還好,沒骨折……得弄些喫的,先保證恢復體力,再去找華兄他們。”
但隨即他一摸腰間,苦笑了起來。
因爲他發現,那綁在身上的長弓、短刀都還在,箭卻全都沒了……
“等等,你小子怎麼還沒把戚然訣收起來?”煙鬼又冒了頭:“你不怕發瘋啊?”
傅青舟笑笑,沒有說話。
“我去,不對啊,你現在也沒瘋啊?這到底是咋回事?”煙鬼喳喳呼呼起來:“你之前打吳厭,只用了那麼一小會兒人就瘋得不行了,現在怎麼屁事沒有?”
傅青舟沒有理會它,兀自前去打獵。
沒有箭也無妨,從衣服上撕下一塊皮布、墊在弓弦上,便可以用來射石子,算是個威力無比的彈弓。
這荒野上小動物不少,他甚至沒離開秋嬋百步外,便打了兩隻野兔。
等他架起篝火、烤上了兔子後,秋嬋終於緩緩醒來。
“這……這是哪……”
她緩緩從地上坐起,隨後便瞧見了坐在火堆旁烤着兔肉的傅青舟。
“你沒事!”
她眼中閃過一抹喜意。
傅青舟衝她笑笑:“對,我沒事……對了,你知道太極魚嗎?”
秋嬋一怔:“太極魚?那是什麼?”
“沒什麼。”
傅青舟沒再問,撕下一隻兔腿遞了過去:“喫點唄?”
秋嬋大概也是真餓了,她沒有一點客氣,搶過兔腿便大口吃了起來。
“唔……你手藝不錯啊。”
她腮幫子裏塞滿了肉,含糊道:“之前都來不及多問,你與華無影一同出了蜀,是想找武林盟幫忙對付梵音寺吧?你們有計劃嗎?”
傅青舟搖搖頭:“有個大致計劃,但需要江盟主定奪……不過我現在,有了新的想法。”
秋嬋眨了眨眼。
“我覺得,我之前想太多了。”
他笑道:“梵音寺又不是金蟬寺,他們做了這麼多惡事,金蟬寺根本不敢大張旗鼓地保護他們,打草驚蛇又如何?我們師出有名,就該直接打上門去,修爲不夠就再找人幫忙,先滅了他們,金蟬寺又能說什麼?”
秋嬋眼睛一亮:“說得好!”
她用力一拍大腿:“我也是這麼和師尊說的!管他三七二十一,我們要勢力有勢力、要強者有強者,又與梵音寺正邪不兩立,有什麼好怕的!打就是了!”
兩人對視一眼,哈哈大笑起來。
笑聲漸漸隨風傳遠,在山間迴盪。
“唉……我找了你們好久啊……”
就在這時,一個嘆息聲打斷了二人的笑聲。
傅青舟與秋嬋側目看去,只見一個光頭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又是梵音寺的人?”
秋嬋一怔。
那光頭越走越近,果然是個身披袈裟、手持禪杖的僧人,此人看着倒是年輕,最多不過二十歲出頭,但模樣有些怪異,那臉皮彷彿是硬扯在骨相之上,有些扯得太緊,眼角嘴角都有些變形。
詭異的是,從他那露出的手腕、手掌皮膚來看,卻分明已經有了一定年紀。
“善哉善哉……”
僧人走得近了些後,怪異一笑:“法嗔雖然智計不足,但好在準備充分,他知曉自己辦事多半不成,於是在你們身上留下了印記,喚貧僧前來超度你們。”
傅青舟恍然,恐怕那場爆炸中還藏了些什麼,在他與秋嬋身上留了印記,之前他們身在地下河中不好尋找,此時來到外界,自然便被找見了。
他慢慢站了起來,輕笑道:“不報個名號麼?”
“貧僧法海。”
僧人單手豎掌、微微躬身。
秋嬋也站了起來,卻是神色一緊、作勢要逃:“糟了,此人是江湖上成名的棍法高手,雖也是六境,但不少六境強者都是他手下敗將,我們不是對手!”
傅青舟卻反而笑問道:“法海啊,你會大威天龍不?大羅法咒呢?”
法海:“?”
“看來不會……那就來吧。”
傅青舟說着抽出了割浪刀,看了秋嬋一眼:“放心,我先和他碰一碰,要是打不過了你再來幫我。”
下一秒,他從原地消失,腳下站立的地面被蹬出了一個大坑,煙塵揚起間,他已欺身至法海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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