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逃跑
見哥哥被人綁走,江朝歡還不出手相救,嵇盈風只道他是真的生氣了,想借此機會教訓哥哥。自己也不敢上前,雖然着急心疼,卻也只能暗暗期盼他早點消氣救人。
一路騎行,她不時偷偷瞥向江朝歡,卻見他只是望着遠處,一直出神。
終於捱到了晚間,就在嵇無風覺得自己要被顛死了的時候,馬車倏然停下。王衛江粗魯地將他拉下車,鬆了他一隻手,另一隻仍然反綁在背後。取出他口中抹布,一個師弟遞給了他一塊硬邦邦的饅頭。
王衛江幾人坐在與他不遠處的石頭上,高聲鬨笑着聊天。
嵇無風盯着自己手裏冷硬的饅頭,心裏只恨自己命苦。但從昨日中午開始,他就水米未進,此刻已經餓得連坐的力氣都沒有了,爲了恢復體力逃生,他只能硬着頭皮咬了一口饅頭。
誰知這一口咬下去,後牙便被裏面沙礫一硌,疼得他哎呦大叫。
這一年在嵇府過的是錦衣玉食的日子,就算之前在貧寒漁家,也是被養父母千嬌萬慣,他從沒喫過這樣的苦。想不到第一次自己闖蕩江湖,便落到這樣的地步。
怒從心頭起,他將饅頭往地上一摜,跳着腳撲向王衛江。
“爺爺今天跟你同歸於盡。”嵇無風破口大罵,一隻手握成拳頭就要砸向王衛江。
沒料到他突然瘋了一樣撲過來,王衛江一時躲閃不及,竟被他一拳砸在右臉,頓時大怒,捉住他的手,一個耳光將他打翻在地。
他的右臉登時腫了起來,接着王衛江的幾個師弟圍過來,罵罵咧咧地一齊動手,拳打腳踢。嵇無風初時還用一隻手護着頭,漸漸胳膊上捱了幾腳,無力再舉起,身子在地上蜷縮着,卻還沒有求饒。
終於幾人打累了,退到一邊,還嫌不解氣。
“還當自己公子哥呢,不過是個不會武功的廢物,嵇聞道有你這麼個兒子,還真是家門不幸,哈哈。”
“我說了我不是他的兒子,你們抓了我也沒什麼用,有本事現在就殺了我。”嵇無風努力反駁,只是一張口嘴角就疼。
“有沒有用要到了廣陵才知道。如果嵇聞道不肯拿鳳血劍和溯雪迴風換你,我們再殺你也不遲。”王衛江哼了一聲,又一腳踢在他腰間。
“你最好不要再白費力氣試圖逃跑,否則這一路喫虧的是你自己。”
最後丟下一句威脅,王衛江不屑地轉身而去。只留下嵇無風狼狽地倒在地上,掙扎着也無力爬起。
殘陽如血。
遠處目睹這一切的嵇盈風偷偷抹了一把淚,強忍住衝上去的想法。
“心疼了?”江朝歡露出一抹玩味的笑,瞥了她一眼。“你可以過去救他,我不會攔你。”
嵇盈風不知怎的,忙搖頭否認:“我知道哥哥是自作自受,他們總不會傷了哥哥性命,叫他長長記性也好。”
“我並非喜歡看笑話。只是王衛江這夥人的身份特殊,由不得我不多想。”江朝歡終於好心和她解釋起來。
“在這江湖上,敢動你們嵇氏子弟的人不多。他是三莊十二堡的喪家之犬,沒什麼可仰仗的,卻敢冒這種亡命之徒也未必敢冒的風險,就說明他手中有足以保命的籌碼。這個籌碼,說不定與慕容義有關。”
嵇盈風一怔,又有些喫驚於他的坦誠。只是她不明白,慕容義的祕密難道竟如此重要,讓他在這一切已經過去之後還一定要費心查探?
“現在可以說是我出於私心利用令兄,所以你若想去救他,我也絕不阻攔。”
“你爲什麼要告訴我?”嵇盈風不解。
沒有等到回答,她只能立在原處,緊緊盯着趴在地上的嵇無風。
幾天過去,一行人已經走出了山西,入了汴州境內。
王衛江大概也是怕有人追上來,這幾天披霜帶露,倍日並行,夜裏也只在路旁野地稍作休息,卻也並沒有什麼異常動作。
這日到了汴京,幾人都車馬勞頓,疲憊不堪,便準備入城好好休整一夜,順便補給一番。
見嵇無風這幾日乖順了許多,他們對他的待遇也果然好了一些。找了個偏僻的小店,幾人將他一隻手上的繩子捆在桌腿上,也爲他分了兩道菜。
嵇無風一邊慢慢地喫着,一邊努力思索逃生之法。卻聽鄰桌王衛江的一個師弟問他:“大師兄,嵇聞道在廣陵家大業大,萬一反而叫他抓住了我們怎麼辦?”
“放心,等我們回潛龍堡拿了東西,手裏就又多了個保障。到時候就算這小子跑了,我們下半輩子也喫穿不愁,哈哈。”
嵇無風正思考他所說的“東西”,突然覺得手上繩子一鬆。原來那師弟因他不會武功,這幾日又表現乖順,便失了警惕,給他綁的繩子大意地少了個扣。
他一直在桌腿上磨着手上的繩子,正巧碰開了索扣,他心中大喜,心臟砰砰直跳。強自鎮定,又裝作俯身撿筷子,偷偷將腳上繩索解開。
王衛江那夥人正喝到興起,絲毫沒注意到他的動作。他又按耐許久,直等到他們都喝得醉眼迷離,甚至有兩人已經醉倒桌上,突然一個高跳起,朝門外飛奔而去。
他用盡了全身力氣,只恨沒多長一雙腿。王衛江本醉了一半,怔了一瞬才反應過來,忙提刀追了出去。
雖然酒力使然,他腳步有些踉蹌,但到底有輕功在身,轉過兩條巷子便追上了嵇無風。見他三番五次逃跑,王衛江的耐心已經耗盡,再加上酒後縱膽,他一怒之下一刀砍去,不準備再留他性命。
嵇無風不想他這回竟真下死手,只見厚重朴刀就要落在自己頸上,呼吸驟停,兩眼一閉,不禁哀嘆自己今日就要命絕於此。
然而,預想中的疼痛並未傳來,頸間風聲一緊,他只聽到清脆的刀兵相擊,王衛江手中的刀便“咣噹”一聲飛落在地。
他死裏逃生,激動地睜眼一看。
江朝歡執劍而立,劍尖直指王衛江咽喉,目光卻射向自己,隱着森冷迫人的寒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