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營州 作者:鐘山隱士 此後幾日,兩人便在鎮中客棧養傷,謝釅一面看顧慕容褒因,一面照料江,顧兩人,雖然辛勞,卻從不居功。終於兩人能動身出發,首先折返雲中郡,查看那十鬥米鋪。蓋因思索幾日,江朝歡想到,那幕後之人捉走顧襄,想引來的,未必是自己,更可能是小縉。因爲自己從南方趕回,行蹤難料,而小縉與顧襄一路同行,纔是確定會及時找到那裏的人。只是不知小縉有沒有去十鬥米鋪,若是去了,是在自己之前,還是之後。不管怎樣,還是要去那裏,才最有可能找到線索。四人這回雲中郡,只見十鬥米鋪大門禁閉。翻牆進去後,發現裏面還是那日的原樣。江朝歡走進內院,從樹池土壤中翻出了兩具屍體,看來是這聯絡點的兩個線人,被羅姑所殺後,付大慶匆匆埋在這裏。找遍整個院子,也沒發現什麼蛛絲馬跡,似乎小縉當真沒來過。三個月之期已經過了大半,而現在卻還在山西境內,幾人也不敢再耽擱,只得傳訊回門中尋找小縉。他們則繼續前往玄天嶺。行了半月,已過榆關,入了勿吉境內。其間雖途經臨安府,謝釅卻爲了儘早趕去醫治,過家門而不入。夏日已到尾聲,加之一路北行,燥熱愈去。這日晚間,四人在營州歇下。營州是東北重地,入關後第一要府,中原和東北的交通樞紐。南臨渤海,北依山脈。漁業發達,雖在邊遠一隅,卻還是紅樓畫閣,繡門朱戶,繁華景象,不輸中土。幾人尋了一家規制極大的酒樓,揀了個齊楚閣兒坐下,謝釅仍將慕容褒因安置在樓上客房。點了酒菜,臨窗賞景,謝釅先自長嘆一聲。近日慕容褒因的脈象愈發虛弱,謝釅已經改爲兩日一次爲她輸送真氣。顧襄的內傷將將痊癒,毒性卻也越來越難壓制。因而謝釅和江朝歡連日趕路,憂慮不已。終於過了榆關,玄天嶺指日可期,兩人也稍稍鬆了一口氣,決意在營州休整一日。謝釅嘆道:“還有不到一月,不知前路如何,也不知小縉兄弟在哪,總不會是回了丐幫吧?唉,江兄,你說這番去求醫,能順利否?”經過謝釅相救一事,江朝歡心中感念,顧襄對他也少了許多敵意。兩人不再客氣地互叫“公子”,開始以兄弟相稱。序齒同年,江朝歡大了半歲,謝釅便叫大哥。江朝歡雖也覺前路難料,未必便能一帆風順,卻還是好言安慰,令他寬心。他本來最爲擔心的,就是那幕後之人再次出手,可這半個月來出奇順遂,那人如消失了一般。然而,越是這樣,他越覺風平浪靜之下暗潮涌動,萬不可掉以輕心。於是這一路以來,他白日趕路,夜間便鑽研風入松,不過半月,就覺脈息沉厚,內力更進,傷勢癒合也加快了不少。只是沒有機會與人交手,還無法試驗這拿穴吸人內力功夫練到什麼程度。顧襄也暗暗默出那風入松上篇,只是趕路緊急,每日只寫得幾百字。她暗想,待寫成後再給江朝歡,到時,一定叫他好好求求自己。正這樣想着,顧襄忍不住笑出了聲,見江朝歡奇怪地看過來,她忙斂住笑意。這時夥計擺上菜來,熱絡地介紹:“這尾鯉魚是今早的漁船剛打上來的,鮮地很,我瞧幾位客官是漢人,必然喜歡。我們小店還有炙羊肉最爲拿手,客官要不要嚐嚐,就是有些南人喫不慣。”東北風土本來與中原大有不同,勿吉人素來被漢人稱爲韃子,韃虜。只是營州是交通要道,近些年又沒有戰事,漢人商賈往來也很常見,是而那夥計看幾人裝束也毫不見怪,熱情接待。那夥計正滔滔不絕地講述,忽聽樓下一陣喧譁。幾人看去,只見街上圍滿了人,中間一座圓臺,上面插着一面錦旗,兩個青年男子正赤膊相鬥。兩人看起來有些拳腳功夫,纏鬥片刻,一人發力打在另一個腰間,又一腿掃去,將他掀翻在地,圍觀人羣中爆發出一陣喝彩。“他們這是在比武?”顧襄好奇地問那夥計。夥計說道:“這是營州道校尉陳大人家的公子選拔護衛呢。陳公子非要去無慮派拜師,但上無慮山有八道奇險,陳公子沒有武功,可不容易上去。陳大人就擺擂臺選拔護衛跟隨,護送他上山求武。今日剛是第二天,幾位可趕上熱鬧瞧了。”勿吉人極爲放曠好客,又都身材高壯,勇武好鬥,曾有詩寫書其豪獷:“營州少年厭原野,孤裘蒙茸獵城下。虜酒千鐘不醉人,胡兒十歲能騎馬。”此刻親眼見到勿吉少年鬥武,果然矯健悍勇,雖無高妙的武學招式,但比之漢人,更添豪氣。顧襄看得津津有味,江朝歡卻想到無慮山正是他們北上玄天嶺的必經之路,當下問道:“上無慮山八道奇險,都是什麼?”那夥計擺手道:“這小人可就不知了,我又沒上去過。過了無慮山,就是長白餘脈,人跡罕至,沒有幾個人沒事過去的。”又道:“且無慮派佔山爲王,除了本門弟子,更不讓閒人上山。”謝釅奇道:“無慮派爲什麼攔別人上山?”“幾位客官不知,十年前神醫孟九轉在無慮山隱居,也爲求醫之人看病,因而這無慮山又得了個醫山的名號。但無慮派覺得他搶了自己風頭,幾次使計害他,終於將他逼走。後來,無慮派便不再讓無關人等上山了。”那夥計講到興頭,手舞足蹈。謝釅和江朝歡聽到孟九轉的名字,心裏一緊,忙追問道:“那後來,孟九轉就去了玄天嶺?”“聽說是這樣。只是他走了之後,就再沒人看到過他,更沒人找到他治好病,他現在是死是活都難說呢。”那夥計搖頭晃腦地嘆氣,說道:“而且過了無慮山當真是冰雪封路,罕有人煙。只有一些肅慎族人遊獵爲生,行蹤飄忽不定。若是趕上冬天,還常常有雪崩,誰敢過去…”謝釅聽了這話,也跟着長長嘆氣,心中一陣煩悶。江朝歡拍拍他的肩,以做安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