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九.暗護 作者:鐘山隱士 江朝歡首先想到,既然孟九轉號稱“天下第一神醫”,那麼,或許當時是顧雲天或者誰突發疾病,召他來看病?只是這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爲何要如此隱祕?二十年前,自己尚未進入顧門,自然不知當年有誰生了病。他正要去尋庚辰年紀事,卻隱隱約約聽到外面一些喧囂說笑之聲。因他的內功深湛,耳力自然也比常人靈敏許多。這時聽着聲音,雖然相距甚遠,但也知是鈞天殿席散,恐怕顧雲天就快回來了。他只得先放棄尋找,立刻離開。第二日一早,顧雲天便派人傳召他入覲。殿外,一個寬袍背影面對大門垂手而立,姿態恭謹。看了鶴松石一眼,江朝歡沒有說話,徑自入殿。九級玉階之上,只見顧柔懷中抱了一隻通體雪白的小狗,顧雲天正用左手逗弄着,臉上是少見的慈祥笑意。江朝歡坐下不久,才見鶴松石通傳而入。“這阿乖真是可愛,鶴護法有心了。”顧柔仰起頭,面上也是從未見過的少女的可愛神色。“能博大小姐一笑,就是這狗兒的福氣,也是我的榮幸。”顧雲天擺擺手,坐正了身子,隨口說道:“你早就到了,爲何不進來?”“屬下位卑,不敢在江護法和嶽護法前入覲。”鶴松石拱手回答。“你倒是懂得進退,我沒看錯人。”顧雲天略點了點頭,叫顧柔上前。只聽顧柔緩緩開口:“今日召各位前來,是有一事。近兩月來丐幫祕調各地六袋以上弟子回總舵,其用心不難揣測。現已得到消息,丐幫將在八月十五中秋節於洞庭湖君山舉行大會,選奉新任幫主。”她頓了一頓,繼續說道:“丐幫已經四年羣龍無首。經過幾年爭鬥,現今幫中九袋長老四存其二,八袋舵主六餘其四。這六人無疑是幫主最有力的競爭者。但據說丐幫此次選奉新主,將不止從這六人中選擇,甚至不要求是丐幫弟子,而只要滿足一個條件。”“什麼?那豈不是隨便一個人都有資格去爭了?”小縉不相信地搖頭。“沒錯。”顧柔眼中散出冷意:“唯一的條件是,取暗殺上任幫主的路白羽性命者,無論他用什麼法子,無論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即被丐幫奉爲第十二代幫主。如果中秋節前無人做到,那麼將由六大長老抽籤而定。”“丐幫這是在挑釁我教?誰給他們的膽子?”有人已經拍案而起。嶽織羅卻幽幽開口:“其實,這對丐幫來說已經是最好的選擇了。”衆人凝神一想,也便明白了其用意。這四年來,丐幫爲爭幫主之位,已經鬥得頭破血流,七零八落。比功勞資歷,四大九袋長老和六個八袋舵主不相上下,各不相服。比武功智計,動起手來又你死我活,掌棒龍頭,掌鉢龍頭,和兩位舵主先後身亡。如今丐幫江河日下,各自爲政,已經不能更壞了。那麼破釜沉舟,背水一戰,用給上任幫主報仇,誅殺路白羽的條件,反而既能重揚幫威,振奮精神,又能讓人心服口服,無可非議。且聖教剛剛大張旗鼓改制,震懾武林。若能翦除其一大羽翼,自然大挫邪道風頭。丐幫一雪前恥,除魔衛道,在武林中的地位聲望自將更勝往昔。若是無法得手,和聖教的樑子也早已結下,不在這一樁。到時再抽籤決定幫主,幫衆也只能認可。只是,衆人不免想到路白羽的處境,生出些擔憂。她一向行事高調,不掩行蹤,江湖上本就仇家甚巨,如此一來,更是成爲衆矢之的。即便她武功再高,也敵不過百倍千倍的圍攻,防不住明槍暗箭的偷襲。內十六堂堂主之一的宋芷茵起身呈稟:“八月十五之前,不知有多少人想取路堂主性命,她只有待在幽雲谷,寸步不出才最爲安全。”“三日前我剛剛派她去汴梁,若在此時召她回谷,豈不是向天下之人宣示,我聖教怕了丐幫,縮回老家連門都不敢出?”顧雲天瞥了她一眼,她連忙低下頭不敢再出言。“八月十五之前,路白羽不僅不能回谷,還要一如既往地完成任務。”顧雲天擡袖站起:“而且,洞庭湖君山之約,她必須在天下人面前現身,參加大會,昭告我教威儀。”“是。”“門主英明。”…衆人雖驚疑交加,卻也都立刻肅身而拜,連連附和。顧雲天滿意地點點頭:“此次暗中保護路白羽的任務,就交給鈞天二使和四位護法了。”被點到的六人當即躬身領命,齊道:“屬下必當竭盡全力,護路堂主平安。”“只是,我教六大高手同出,若只是保護一人,未免大材小用。時機未到,其他任務也不便言明,在外你們俱聽鈞天左使調遣即可。”語畢,顧雲天拿起一塊漆黑的牌子,遞向顧柔,顧柔雙手接過,捧至胸前。“見聖教令,有如見我。”顧雲天的目光沉沉一掃,說道:“此次任務在外歷久,若有生出異心,行止失度,不服調令者,鈞天左使可持聖教令就地斬殺,無須稟報於我。”六人心中一凜,忙齊道不敢。摒退衆人後,顧雲天只留了顧柔和顧襄兩個,攜二人上連雲峯。這是顧襄第一次有此殊榮,得以上峯,但她走在顧柔身側,總覺得不自在,心中暗暗較勁。直到顧雲天和她說話纔回過神來。“這半年多以來,你一直和江朝歡朝夕相對,他私下可對我有什麼怨言?或者有什麼反常的舉止?”“沒有。”顧襄連忙矢口否認,正要替他辯解幾句,卻被顧雲天打斷。“嗯。你還記得上次我交代你的任務嗎?”“阻止謝釅完婚,並且…”顧襄心下一顫,說不下去了。顧雲天也不強迫,接着問道:“那麼謝釅現在和你的關係如何?”“這…他大概已經猜到我的身份,定然會恨我入骨。”“那麼這一次,我要你繼續接近他,直到完成上次未竟的任務。”顧襄覺得這簡直是癡人說夢:“可是…他本就和我教有殺父之仇,如今更添妻,母,姐,弟滿門之怨,他絕不可能對我產生半分情意。”“人心遠遠比你想象的要複雜多變。”顧雲天臨峯而立,俯瞰層層雲海,“愛,恨,得失,變故,都可以改變一個人。現在正是他的意志最薄弱的時候,能不能把握住,徹底摧毀他堅持二十年的所謂本心,就看你怎麼做了。”當顧襄失魂落魄地下了連雲峯,天色仍正當亮。她心中有事,又加上是第一次來到這禁地,竟走岔了路。七拐八拐繞了半天,眼前出現了一座規模宏大的宮殿,不遠處開始有守衛的身影。正要去問問路,陽光一晃,一抹紅色刺進眼中,她好奇地走近宮殿邊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