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最後一封信
安把帽子撿起來放在桌上，偶爾帽子裏會傳來奇怪的聲響，吐露出一角空白或帶字的紙張，等安把手頭書本看完時，帽子裏噴射式蹦出一份信件，落到安手中。
因爲長期置於牆壁內而產生的溼氣已經使信封一角變色，但那種寫信者偏愛的紋理信封和花裏胡哨的火漆印，從信封中傳來的是無法隔絕的聯繫，和自己一樣的氣息、味道、觸感、存在殘留在紙張上，那個名字躍然而出。
信件開頭沒有稱謂，是直白的闡述。
【實驗的首要目的，是打開Linan所在的亞空間】
他往下看去，主要是一些實驗結論和感想。
【我已經完成了三次前置實驗，通過對衝實驗中得到的記憶，比對專有名詞與生物行爲習慣，確定Linan所在的亞空間物理規則與王庭近似，確定對方空間的土地不存在未知污染，對衝實驗中獲得的樣品數量較少，仍有風險，但風險與收益相比，值得我進行進一步的實驗。】
【打開亞空間的最終目的，一是考慮王庭人類移民的可能性，與原住民幾十億的人口相比，王庭至今爲止的總人口未到兩億，亞空間有能夠接納這個數量的可能性，但考慮到與原住民可能產生的衝突糾紛，以及亞空間可能無法使用巫術，王庭人類或許缺乏自保能力，我更傾向於第二個目的，獲取亞空間的土壤樣本，與王庭進行比對研究。】
【Linan亞空間的土壤不需要血液的灌溉，也不含魔力，人類確實可以從普通的土地中獲得無害的食物，比起大面積轉移人口，這種可能性更加容易實現。】
正如安知道這個實驗時所想的一樣，安德烈亞斯的想法和他相差無幾，而再往下，情況出現了變化。
【今天是實驗前的第三天，我在寫這封信的時候確認了一件事，Linan並非是無害的，我確認我受到了嚴重的侵染，且我找到了Linan無法被打散清除的原因，因爲他不屬於王庭，並非他不能被打散，而是他被王庭所排斥，海琳娜地區空氣中未知的密度太大，每一次將Linan打散，他不被其它未知容納，他無處可去，只能重新匯聚，這一切讓他看起來無法被打散，也是因爲這一特性，導致受到侵染的我完全沒有清除影響的方法。】
安皺起眉頭，他是在戰場上誕生的人造未知，按照人造未知的誕生理論，他應該繼承安格的意識，或者是娜塔西亞和納加的自我認知，但他的誕生受到了太多人的影響。
人造未知作爲一種反向儀式，在他的判斷中，他的反向儀式屬於是一種延遲響應，戰場只是一個搖籃。
他此前一直不能確定發起這個反向儀式的未知來源在哪兒，也不理解爲什麼會給安格帶來特性，現在看來，Linan被打散後快速重聚的特點，倒是能解釋他作爲人造未知讓安格獲得了死而復生特性。
至於原本應該繼承的意識則被對衝實驗完全打散，導致了他目前沒有記憶的狀況。
【說實話，現在實驗的成功率完全不支持我去進行這個實驗，我對能獲得的成果也並不急切，可我已經無法停下，哪怕在得到你的提示，我知道這個實驗的結局，但是Linan不允許我停下。】
【Linan迫切地想要我進行這個實驗，回家或者死亡，他想得到一個答案。】
終於，安理解了安德烈亞斯安排後事一樣的行徑，Linan想回去，這是他作爲未知的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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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接觸過Linan的，還有我們的合作伙伴，原本我還擔心他同樣受到Linan的影響，但我後來發現，他本身似乎也是人造未知。】
他當然不受影響，他是誕生在王庭的人造未知，和其他未知一樣排斥着Linan，在此之前他能從Linan中提取到想要回家的情緒，就已經算他厲害。
【在寫下這封信的時候，我也依舊在用可能性來勸服自己，這些詞不該在一個嚴謹的報告中出現這麼多次，我樂於爲偉大的研究付出，但我絕不是概率的賭徒，我接受了合作伙伴的提議，他似乎發現了我的異常，但也只是察覺，哪怕是根植園最頂尖的巫師，對此都無能爲力，自從我堅持要推進這個實驗，他看我的眼神就完全在看一個死人，我在給自己挖掘墳墓，他已經幫我選好了墓誌銘。】
他不僅幫你選好了墓誌銘，他還送你弟弟起死回生，連同你的人類意識一起。
【理查德·瑪麗安，這是另外一個參與實驗的人，無論實驗結果如何，另一份災難級的未知在對衝實驗後會交給我們的合作伙伴，他會嘗試一次反向儀式，讓理查德成爲人造未知，我不知道他是怎麼說服理查德的，理查德來拜訪過我，這個年輕人比安格大不了多少，無痛無病，性格非常溫和，身體健康且接受過良好學識，我不能明白他爲什麼會選擇主動成爲人造未知，但就像我推動實驗一樣，我也只能尊重他的選擇。】
可這個實驗失敗了，理查德在前年的五月份死在了未知侵蝕事件中，目前還不能判斷這是意外，還是說那件侵蝕事件，就是由理查德呼應反向儀式失敗而引起的事故。
【我，無比懷念我的家人們，可我不能回去，在實驗來到前，我不會與任何人分享這場實驗，我不能讓Linan影響其他人，實驗結束後……很可惜，我已經知道了這場實驗的結果，對我來說，一切再無希望可言，僅一條，安格已經長大，他能自己照顧自己，可母親和姐姐們，我始終放心不下。】
【阿麗是我最放心的，她性格沉穩，許多時候連我也該叫她一聲姐，羅赫實在不算什麼青年才俊，但勝在這傢伙永遠不會欺負阿麗，他聽阿麗的話，可阿麗太沉穩了，她值得更浪漫的，幫她補辦一場婚禮吧，她結婚時肯定匆匆帶過，說服母親搬到首都去，讓阿麗的孩子去學校，接受學校的教育，貝拉太感性了，她敏感又膽小，作爲她的兄弟，要學會給她撐腰，她很早就想參加首都的舞會，你得幫她盯緊點，別遇到壞人，非常情況下，我想你身爲人造未知，是可以動用一些特殊手段的，對吧？】
【母親……我該怎麼慰藉她，她把我們兄弟倆教養的很好，可我連她最低的期待都做不到，她僅僅是希望我們健康的活着，我愧對於她，可這一次我連一點法子也沒有。】
安德烈亞斯的筆鋒一轉，信裏不再描寫他的實驗，開始嘮起了他的牽掛。
思緒有些沉悶，安不是安德烈亞斯死亡的原因，但毫無疑問，那次會談奪走了他的希望，安德烈亞斯遠比自己所展現的要畏懼死亡。
那是自然，他生活的如此幸福，他的前途一片光明，他無比期待且值得一個美好的未來，他不該死的這麼年輕。
可即使如此，安的視線下移，能看見一排誇張的華麗字體。
【我只能自欺欺人的告訴自己，在我之後，會有一個值得我這麼做的生命誕生，他是我理念的延續，是我的研究之一，也是我最值得驕傲的存在，你跨過時間來見我，並不是爲了來預言我的死亡，而是向我證明，我的意志與研究依舊得以傳承。】……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我只能自欺欺人的告訴自己，在我之後，會有一個值得我這麼做的生命誕生，他是我理念的延續，是我的研究之一，也是我最值得驕傲的存在，你跨過時間來見我，並不是爲了來預言我的死亡，而是向我證明，我的意志與研究依舊得以傳承。】
【這聽起來很自私，但我別無選擇，安，我所走的路是正確的嗎？它值得嗎？我無數次在書桌前停筆思考時，都悔恨於當初沒有問你這個問題，這條路的盡頭真的有我所追求的答案嗎？】
【但是這些我都聽不到了，安，再見，在我人生的最後日子，我無數次感謝你來過的事實，恭喜你的誕生，歡迎你來到這個並不美好的世界，祝你健康、自由、快樂。】
恭喜嗎？十二月三日，今天既不是我的百日宴，也不是我的誕生日，不過……他的目光裏燃起橘紅色的火焰，信紙在“安格”指尖燃起，灰燼被抖在垃圾桶裏。
他視線落在旁邊剛看完的書籍上，目光在告別一詞上停留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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