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作者:未知 “母親抱病許久,養多幾日也該到外見見人。郎中說了,老悶在屋子裏,對身體的恢復不利。” 言武濃墨修眉微挑,玉指於桌面兒上漫不經心把玩着玉佩。任那雙怒恨的眸光緊緊盯着,俊臉上的雲淡風輕依舊不減半分。 “你還不如將我殺了。” 言三夫人身子因虛弱半倚在牀檐上,臉色慘白得比鬼還嚇人,一雙紅眸卻有力地揚着仇恨的火焰。 親眼看着自個兒的天哥兒被活活殺死在眼前,那滋味宛若身體完全被抽了靈魂。 他那死前瞪大的雙眼,言三夫人無論是醒着亦或是睡着,腦海裏都在不斷地回放那個悽慘的畫面。 “你要是死了,溫子然給你陪葬正好。” 言武修指將玉佩拿起,眸光依舊有神地端詳着玉上的花紋,透光窗紙映在其臉上的輝芒,言三夫人只覺着特別刺眼瘮人,胸口亦是不盡的抽搐疼痛, “你這個畜牲!連兄弟你都殺害,早知道我當初就不該將你生下。” 她冰涼的指尖捏緊被褥,酸楚的淚水從眼角縫中不斷流下,仇恨的眸光依舊在灼灼燒着, “阿孃自問對你也算盡心盡力,你爲何要這般傷阿孃的心?你說啊......” 竭斯底裏的聲音逐步提高,面兒上的五官也徹底扭作一團,心口卻愈發疼痛,以至於身子要微微向上彎着。 “阿孃爲了他,連阿爹,曦兒和我都不要了,不知是誰更狠心些?” 薄脣掀起的語氣依舊是平淡如水,彷彿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痛癢的小事兒,眼眸依舊觀賞着玉佩,連一縷餘光都沒有向言三夫人身上打轉, “何況,我曾給過你機會,但是你並沒有讓他倆離開,甚至還妄圖玷污歡兒,以此讓那孽障留下。” “你.....” 紅眸微微愣了愣,淚痕遍佈的牀無臉猛然擡起,手臂撐着牀檐將身子立起,泛白的嘴脣顫抖地微張,但半天還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肖婆子沒死,我給她留了一條命,日後她還能伺候在你身邊。 不過,阿孃這回若還是不安分,武兒也不介意再當着您的面殺一個人。” 許是聽到了一個驚喜又意外的答案,身子激動地一顫,整個兒跌在了地上,言武身子微微動了動,終究沒有去扶言三夫人,反而居高臨下地將其俯視, “過幾日,等趙婆子身上的傷養好了,便可以過來照顧您。” 冷冽的字音仍舊寒的瘮人,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早已裝滿了殺人不見血的狠戾。 言三夫人驀地有些後悔當初將他精心栽培,驀地後悔當初答應讓凌哥兒來到京城,驀地後悔...... “今日談話便到這兒,阿孃早些休息。” 言武走的時候依舊沒有將言三夫人扶起,因爲他要讓她記得這刻骨之痛。 走出門口沒多久,一道沉聲便從斜方傳來, “武哥兒......” 言武腳步微頓,蕭冷的臉頰依舊醞着捉摸不透的情緒。 待言三爺走至跟前,他才微微頷首,薄脣掀出平淡的二字, “父親。” 每每和這長大了的兒子說話,言三爺總有身份調換的錯覺,仿若自個兒纔是小輩。 “你阿孃身子如何?爲何到現下還不願意見人?究竟是病情所致,還是情緒所爲?” 言三爺的清朗的俊容上滿是關切,澄澈的視線裏卻不覺帶着幾分小心打探的意味。 “不知道。” 言武淡漠如煙的眼神裏滿是深思捉摸的意味,斜鬢入飛的劍眉卻也微不可察地動了動。 言三爺知道從兒子嘴裏不能就此事問出話來,心想,他到底是不是對自己納這蓮姨娘不滿意。 “父親可知道,蓮姨娘和祖母一齊將歡兒告上了公堂?” 好不容易靜下的神魄一下又被驚醒, “什麼時候的事兒?” 怎麼出這麼大的事兒就沒人和我說?身邊真是養了一羣只會拿錢的廢物! “現下應還在公堂。” 言武說完此話,修指便含着莫名的意味拍了拍言三爺的肩膀,離去的身影更是寒涼。 這一家子沒一個讓自己省心——阿孃通外遇,成天想着她那死去的孩子和被困在外頭的情郎;阿爹腦裏成天裝着官運亨通夢,實則並無多少謀算和才學,當被利用當了棋子,還傻呵呵地覺着投靠對門。上回的屍骨案件,要不是自個兒從中摻了一腳,八王爺絕對將他這死棋拿出來用。 至於言曦,常耍些見不得人的小技倆,屢屢作敗。一心盼着上八王爺的高枝,沒曾想沾上了摻入了殺人的陰謀,到現在連個侍妾都沒撈着,真是愚蠢至極。 有時言武真想呆在邊疆領軍打仗,眼不見爲淨。 “武哥兒等等......” 言三爺一陣小跑追上,出現在言武的視野裏時,還彎腰喘着氣兒,好久都緩不上來。 腦子蠢,身子弱,沒有自知之明,有時候攤上這樣一個爹,言武也真是想不明白。 “你可知道爲何?” 言三爺聲音還有些虛,一手搭在言武的肩膀上藉助些依靠的力量。 “祖母與人私通,蓮姨娘孩子大抵被人要挾,其餘的,父親讓手下的人去打聽吧。” 言武冷肅的臉上依舊看不出情緒的波瀾,內心實則揮起拳頭,將眼前的阿爹打清醒。 也難怪,他被人戴了綠帽都不自知........有時候蠢有蠢的好處。 儘管言三爺不是自己的生身父親,但被養在言府多年,言武終究還是念他的恩情。 哪怕有一日,他得知真相,將自己掃地出門,自個兒也毫無怨言。 只要不痛下殺手,言武依然會對他盡爲人子的責任。 不過這些話,大抵他永遠不會說出來,也不會有人去理解,就讓別人永遠記住自己殘酷的一面便是。 駐足在原地思考的言三爺,此時卻在想着,言二爺是否爲侯府的血脈?如若不是,定要他將侯位現下便教出來。 忍了這麼多年,到頭來若是屈於一個血統來歷不明之人,那可不是個笑話? 言三爺越想越氣,俊朗的面容又驀地浮出笑意。頷首微擡,修指併攏成掌擋在眼前,微黃的日光卻帶着不盡的愉意流入心裏,宛若新生—— 腦裏甚至浮出言二爺猶如一頭喪家之犬被人趕出府中,流離街頭,以乞討之落魄流於街上的慘狀。 這一幕,他不知幻想了有多久—— 想着屈居於老夫人,低眉順眼,生母死時,都不敢在其面前流淚的憋屈;想着言大爺,言二爺,從下便錦衣玉食,花團錦簇相擁,自個兒只能暗暗躲在房裏羨慕;想着言三夫人先前拿着自個兒和言二爺的比較,想着她那句現下三房來的榮耀均是來自武哥兒,與自己毫無關係。 言三爺的心頭便難以平靜,回憶促使的辛酸狠辣便逐步浮於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