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雲動
維穩調度辦公室。
沒有人知道李慶現在究竟身在何方，所以對於馬寧遠的問題，也沒有人能夠回答。
高志槐看了自己這位老搭檔一眼，沉聲道：“李慶那邊，我回頭一定嚴肅處理！但現在這種情況，老陸那邊怕是頂不住，我必須得回去了。”
共事這麼多年，他自然知道，馬寧遠雖然看上去暴跳如雷，實際上，卻並沒有動真火。
作爲知曉祕密書庫存在的人，此刻的高志槐，卻是裝聾作啞，裝作不知，絕不會提半句關於李慶的話。
把李慶找來又如何？讓馬寧遠再發一次火，把人臭罵一通?或者是照紙條上說的那樣，把李慶交出去，換來一昔苟安？
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他們真的這麼做了，那也不用再做什麼，治安局的人心就會散的徹徹底底。
李慶是誰？是寧浦治安局的副局長，是市裏下文件以詩相贈的正面典型，是破獲“一二七”案的青天，更是手刃寧浦黑惡勢力頭目古炳昌的英雄，如果連這樣一個人都保不住，那以後，還有誰肯爲治安局賣命？
所以，對於馬寧遠與高志槐來說，從一開始，交出李慶這個選項就被徹徹底底地否定掉了。
或者說，當李慶高調地做出這一系列的事情後，一定程度上也就註定了現在這個局面。
“也好，你馬上回去，指揮治安局全面出動，務必要穩住局勢，將傷亡降到最低！”
馬寧遠順勢收了怒火，沉吟片刻後，叮囑道：“這夥暴徒，已不能用常理度之，必要的時候，可以，也必須採取非常手段！”
高志槐眸光一凝，盯着馬寧遠，似是在確認這句話的真假。
非常手段啊……多少年，沒有聽過這個詞了？高志槐的思緒一下被拉回了許多年之前，那是寧浦特調局本部還沒有被撤銷的時候……
都是一起從那個年代過來的人啊，有些事，有些話，早已是心照不宣。
很快，高志槐心中就有了答案，臉上的神色輕鬆不少，重重一點頭，“我明白，放心吧，”
“寧浦不能亂，也亂不了。”
這番對話，兩人誰都沒有刻意控制聲音，鏗鏘有力的話語，傳遍了維穩調度辦公室的每一個角落，清晰地落入每一個人的耳朵裏，將衆人的思緒從那一柄突如其來的飛劍上拉回了現實。
此時此刻，大家都需要這樣的一針強心劑，雖然不知道所謂的“非常手段”到底是什麼，但既然縣長和高局如此信誓旦旦，那就應該相信。
沒有理由不信。
敵人雖然強大，雖然可能掌握了什麼他們不能理解的手段，但終究只敢躲在暗處，而眼前這兩位，主政寧浦這麼多年，多少大風大浪都闖過來了，兩人的威嚴，早已是深入人心。
有他們兩個人在，寧浦的天，就塌不了。
但信念歸信念，擺在眼前的現實，卻總是很骨感。
高志槐從維穩調度辦公室裏出來時，正好與趕來報告的人錯身而過。
下一刻，辦公室裏就傳出了馬寧遠中氣十足的聲音，哪怕高志槐已經拐入樓梯，仍是能聽得清清楚楚：“藏藏捏捏的成什麼樣子，有什麼聽不得的？”
“是！”
“剛纔的爆炸聲已經查明，一共發生了五起惡性事件，其中有兩起爲縱火事件，三起爆炸事件，分別發生在圖上標註的五個位置。”
“還有一起發生在鐵蘭北街的房屋坍塌事件，坍塌原因還在調查之中，好在鐵蘭北街的住戶大多都已經搬離，雖然受災面積最大，但傷亡人數，反而目前爲止最少的。”
“另外，柳滄大道出現人羣聚集現象，聚集的動機與後續的動向，還在密切觀察之中……”
祭月教派，是在用全縣人的性命作要挾，讓他們無暇他顧。
聽到這裏，高志槐下樓的腳步不禁微微一頓，隨即很快恢復正常。
只是他臉上的神情，變得前所未有的森冷，毫不掩飾。
李慶，現在，是你想看到的局面嗎？
……
混亂，是今晚寧浦的主旋律。
雨仍在下，卻澆不熄縣城內四起的火焰。
火焰之下，是一個個痛哭到失聲的受害者與一位位疲於奔命的治安幹員。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是北聯邦打過來了嗎？
諸如此類的疑問，盤旋在每一個人的心頭。
沒有答案。
每一個人的耳邊都是一片嘈雜，火焰燃燒的熾烈聲響與此起彼伏的呼喊營救聲響成一片，焦慮、不安、恐懼……唯獨，沒有理智。
沒有人知道答案。
逆勢而起的火光，像是一頭頭張牙舞爪的惡魔，在夜色裏，露出了它們可怖的面容與猙獰的獠牙。
它們放肆地笑着，笑聲中，是滿足與自豪，那是一種罪惡的快感，只需要輕巧地幾擊，就能讓整個寧浦籠罩在他們的陰影之下，讓他們如何不狂？更是對寧浦當局的嘲諷，區區一羣凡俗之人，也敢妄想與超凡者對抗。
不自量力，愚蠢至極！
治安局能做什麼？不過是像現在這樣，被牽着鼻子走，哪裏出了事就往哪裏派人，到了地方也只能搶險救災，根本見不着兇手的人影。
“要不，殺一兩個，解解悶？”
陰影中再次傳來低沉的聲音，他要殺的，自然不是平頭百姓，而是那些身着制服，趕赴現場的治安幹員。
挑戰權威，或者說挑釁權威，總是能讓人獲得別樣的滿足感。
“只要不妨礙計劃，全殺了，又有何妨？”
不關乎人命，是在於計劃是否會受阻。
計劃是什麼？
除了六位使者外，沒有人知道。
但在行動之前，他們卻都被告知，在青色的月亮出現之前，他們的任務是讓寧浦儘可能的亂起來，越亂越好，但是，卻不能過火。
“那就先放他們一馬，不過……”低沉的聲音中，透出些許疑惑的意味，“青月，何時出現？？”
他們既受聖尊感召，加入了祭月教派，對於青月與聖尊的存在，自是篤信不疑。
只是，青色月亮，究竟何時纔會出現？？
“快了，要不了多久，就在今夜，聖尊的光芒必將再度撒遍人世，祭月永恆。”
“祭月永恆。”
“那李慶呢？”
“在月光的照耀下，他終將無所遁形。”
……
行政大街南段家屬區。
三起爆炸案的其中一起，就發生在這裏。
治安局的人已經趕到現場，正在安撫民衆，維持秩序。
四十四號院。
與附近的喧鬧不同，這個小院像是獨立在這片喧囂之外，若不是3號樓中燈火仍存，只讓人錯以爲這裏也已是人去樓空。
人聲與雨聲混雜在一起，就在這一片嘈雜之中，四十四號的院門再次被敲響。
“孔主任，您怎麼來了？還有這兩位……”見到門外來客，撐着傘的八字鬍管家多少有些驚訝。
孔光贊也是撐着傘，雖是半夜，又頂着風雨，身上卻沒有半點狼狽的痕跡，“擔心秦教授的安危，特地過來看看，至於他倆，你叫他們小呂和小方就是，都是協會的人，管家先生大可放心。”
“您有心了，快快請進。”
四人來到屋中時，秦陽好正在爲一個信封加蓋漆印，一伸手，八字鬍管家立時接過信封，躬身退了下去。
見狀，孔光贊也揮了揮手，讓跟隨前來的兩個小夥子，去到屋外警戒。
“太亂了，”秦陽好朝窗外看了一眼，通明的燈火，訴說着不遠處發生的混亂，“今晚的事，可在你們的預料之中？”
孔光贊微微一怔，隨即便也不再掩飾，道：“不曾預料，我可以保證，今晚發生的一切，跟我們南戈，沒有絲毫關係。”
寧浦的變故，是南戈始料未及的，這大亂
“可知道是哪一個超凡組織所爲？”
孔光贊猶豫了一陣，緩緩吐出兩字：“天都。”
“是他們……”這兩個字一出，秦陽好立時眉頭大皺。
他想到了些一些事情，也想起了一些事情。
神祕與強大，是這個組織的代名詞，
天都二十四正神，二十四位聖尊，祭月不過是其中之一，而這二十四聖尊，也只不過是天都那複雜而龐大的神靈體系中最外圍的一環。
“南戈難道不出手？？你們不是呼喚英雄嗎？這麼多條人命，你們就眼睜睜地看着？？”
面對秦陽好的質問，孔光贊面不改色，道：“小不忍則亂大謀，現在還不是我們出手的時候，而且這件事實在事發突然，事前我們就沒有聽到半點風聲，根本沒有任何準備，貿然出手，恐怕也是不妥。”
秦陽好眼中閃過一道莫名的神采，事發突然不假，但若說事前沒有探到半點風聲，那就純粹是胡扯。
有些事，做與不做，只在想與不想，其他的，都是藉口而已。
他也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話鋒一轉，道：“上次說的事情，我答應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也是你今天來找我的目的吧？”
孔光贊面色一喜，就要再開口，卻聽秦陽好呵呵一笑，壓了壓手，說：“你先彆着急，事情我答應可以，但我還有個條件。”
……
老胡同街，老屋，可能的三處案發地之一。
周琪姵還是沒有來得及搬走。
此刻的她，正在臥室中收拾東西，面帶憂色，神情緊繃，緊張之下，好幾次都是拿了又掉。
客廳中，站着一條陌生的身影。
門外，橫着三具死屍，三具屍首上，各自留有不同的超凡氣息，在他們的袖口，繡有相同的殘月徽記。
這是三名超凡者，卻被同一人所殺，曝屍於此。
“收拾好了？”
陌生的身影，看着從臥室中拎着包裹出來的周琪姵，不待後者回答，徑自道：“那就出發吧，馬車已在袁家雜貨門口，李慶都爲你安排好了，去福永。”
“那你們呢？”經過方纔的短暫接觸，周琪姵已經知道，眼前這位男子名叫周巖，據他自己介紹，他是李慶的同事。
周巖突然沉默了下來，只是看着外面。
那裏，有飄搖閃爍的火光，也有竄動的黑影。
“我們隨後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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