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他是钥匙
黑角巷的小破屋中,褚岳山在房间中来回跺脚,急得好似那热锅上的蚂蚁。
“他這么大個人了,還能走丢不成?”孙宽翘着脚坐在木椅上,老神在在的摆弄着骰子,优哉游哉的說道。
如今他沒了去赌坊的精力,但這嗜好却不是一时半会丢了的,只能一個人自娱自乐。
“你知道個屁!那小兔崽子万一又发病了……”褚岳山生气的回头瞪了眼孙宽道。
“我看青霄挺正常的啊?哪会随便发病。”
“說不定人家是出去寻姑娘幽会了,你啊,好好歇着吧,搬了一天的米,你不累嗎?!”孙宽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肩膀,嘴裡沒好气的說道。
“就他现在這模样,哪家姑娘能看上他?”褚岳山嗤之以鼻。
“那万一真有呢?我們小青霄长得又不差,再說了,他那病又不是什么大問題,迟早会好的。”孙宽挑了挑眉头,针锋相对道。
“哼!要是真有哪家姑娘瞎了眼,我也不会同意的,不能耽误了人家姑娘。”褚岳山冷哼道。
“哟?你還有這觉悟?”孙宽一脸狐疑。
从来都不愿在自家小舅子面前丢了面子的褚岳山此时抬头挺胸:“那是自然,褚某人素来光明磊落,可不像某些人,始终改不了那坑蒙拐骗的性子……”
“更何况,我家青霄還有念霜呢!”
“你就吹吧!”孙宽撇了撇嘴,反唇相讥。
“爹!”
就在這时,院门方向忽然传来褚青霄的声音。
正在争执的二人顿时收起了酝酿好的挖苦之言,都在這时快步走到房门处,将房门打开。
“臭小子!你去哪裡鬼混到這么晚……”房门一开,褚岳山朝着褚青霄便是一阵劈头盖脸的臭骂。
只是這话,才說到一半,褚岳山的双眼却忽然睁得浑圆,直直的盯着门外,呆立当场。
跟在他身后的孙宽见状,撇了撇嘴:“刚刚說得要好好教训,现在又舍不得了,慈父多败儿,我来……”
孙宽說着便一把挤开身旁的褚岳山,板着脸色就要朝着褚青霄展现一番身为长辈的威严。
可方才看清屋外的状况,孙宽也是身子一颤,同样愣在了原地。
门外站着的自然是褚青霄不假,但褚青霄怀裡正抱着一個模样俏丽的女孩。
女孩似乎陷入了昏迷,双眸紧闭,一动不动。
“爹,舅舅,让一让!”褚青霄脸色慌张,对于二人的异状并未察觉。
他這样說罢,便挤开堵在门前的二人,抱着女孩一路小跑去到裡屋,将她放在了屋中唯一的床榻上,這才松了口气。
褚岳山与孙宽,看着這幅场景。
两個大男人面面相觑,好一会才回過神来。
而后褚岳山深吸一口气,這才走到了褚青霄的身旁,看着還盯着床榻上女孩发呆的褚青霄。
“青霄啊……”他小声說道,目光的却是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自己的孩子,似乎是唯恐触碰到对方敏感的神经。
“嗯?”褚青霄长舒一口气,听闻父亲的呼唤,有些疑惑的转過头。
只听自家父亲一脸痛心疾首的說道:“咱们可是清白人家,你爹虽然当衙役的时候,收過些不干净的钱,但咱做人也是有底线的。”
“强掳民女的事情可干不得啊!你娘要是泉下有知……”
褚青霄闻言一愣,他眨了眨眼睛,這才反应過来:“不是,爹……”
“胡說什么呢!怎么就强掳民女了!”一旁的孙宽有些看不下去,他瞪了褚岳山一眼,一把将他推开,然后上前道:“大外甥,别听你爹瞎說,舅舅相信你!”
正要辩解的褚青霄听闻這话,顿时感激的看向自己的舅舅。
“還是舅舅……”
但话未說完,孙宽便将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舅舅我啊,打了三十多年光棍,特别理解你。”
“咱们男人嘛,有时候确实会寂寞难耐,尤其是在看见漂亮姑娘的时候。”
“但作为一個成熟男人,要学会克制,而如果确实无法克制,想要疏导,我們也得選擇合适的方式,不能胡来。”
本来還有些感动的褚青霄却越听越不对劲。
“舅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褚青霄赶忙解释。
但孙宽却一摆手打断了褚青霄的话,“你只是一时糊涂,年轻人血气方刚,可以理解。”
“我当然知道!来!”
孙宽說着从怀裡掏出了十来枚铜板递到褚青霄手裡,然后靠在他耳边小声說道:“黑角巷巷尾,靠右往前数三個门,那家的姑娘既水灵又懂事,就是年纪大点,到时候你把灯熄了,也沒啥区别。”
“我……”虽然孙宽說得足够隐晦,但褚青霄哪裡還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一時間哑口无言,抬头错愕的看着舅舅。
孙宽却拍了拍他的肩膀,递给他一個“我懂你”的眼神,然后便得意的走到褚岳山身旁。
褚岳山虽然素来看不起小舅子,但关系到自己儿子,他還是陪笑着看向褚青霄,說道:“你舅舅說得对,你小子也老大不小了。”
“对了,這姑娘是哪家的,趁事情還沒闹大,赶紧给人家送回去!”
“你们!”褚青霄涨红脸,一把将手裡的铜钱塞了回去。
“怎么的?觉得便宜沒好货,可咱们现在這條件……”孙宽有些犯难,他侧头看向褚岳山。
“毕竟是咱青霄头一回,确实不能马虎,要不你再掏掏身上還有沒有余钱,咱们凑凑,去红鱼坊?”
褚岳山闻言,赶忙做势就要在自己身上摸索。
“够了!”
褚青霄着实受不了自己這两個以己度人的长辈,大吼一声,然后将遇见女孩的始末一一道来。
半晌之后,听完褚青霄一番话后的孙宽与褚岳山二人再次来到了床榻前。
褚岳山端详着从褚青霄那裡取来的画轴,嘴裡嘟囔着:“這画画得還真不孬。”
孙宽也凑過来看了眼画像,又看了眼床榻昏死過去的少女,猜测道:“這姑娘不会是看上咱们家青霄了吧?不然随身带着他的画像干什么?”
“屁!就他现在這模样谁能看上他啊!”褚岳山对此不屑一顾,又言道:“我看一定是别有所图!”
“图什么?图你老褚家穷得连房子都沒有,還是图我們家青霄一身怪病!?”孙宽却反唇相讥。
褚岳山闻言一愣,歪着头想了想,少见的沒有去反驳自家小舅子的话,他的眼前一亮,赞同道:“有道理啊!”
旋即又言道:“那是不是說,我老褚家马上就要有后人了?”
褚岳山的态度转变之迅速,让孙宽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刚刚不是還說不能拖累姑娘嗎?”
“两情相悦,怎么能叫拖累呢?”褚岳山道。
“那念霜呢?”孙宽又问道。
褚岳山沉吟了一会,旋即感叹道:“那就人生有梦,各自精彩吧……”
“……”
一旁的褚青霄听着二位长辈越聊越沒谱的对话,顿感脑仁疼。
他赶忙打断了二人:“我和這姑娘只是第一次见面,你们就别多想了!”
“我带她去看過郎中,郎中說只是劳累過度,沒有大碍。”
“无论她是谁,今日却是帮我解了围,等她醒了我会问清楚来历的!”
說着,他抱起了一堆被褥,放到床榻旁,打起了地铺。
孙宽一愣,看着褚青霄道:“你今晚睡這裡?”
褚青霄一愣,瞬间从孙宽那古怪的语气中察觉了异样。
他的脸色忽然泛红。
“就這两间屋子,外面你们挤满了,我不睡這裡睡哪裡?更何况她半夜要是醒了,還需要人照顾……”
“你看,他开窍了!”孙宽眉开眼笑的朝着一旁的褚岳山挤眉弄眼。
褚岳山也露出一副過来人的神情,笑道:“就是得這样,动机太纯怎么娶得到媳妇!”
“不是,我真的只是……”褚青霄顿觉头大,试图解释。
“大外甥,我懂的!”孙宽却再次打断了褚青霄的话。
說罢,他与褚岳山二人又朝着褚青霄同时点头,随即二人便是一副生怕搅了褚青霄好事的表情,忙不迭的退出了房间。
褚青霄僵在原地,面露苦笑。
……
這一天经历了太多事,褚青霄也有些疲惫,洗漱完毕便躺好准备睡觉了。
躺在被窝裡,褚青霄不断回想女孩說過的话,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但這感觉就如同隔靴搔痒一般,始终让人找不住关键。
想着想着,困意袭来,他眼皮一沉,便睡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床榻上的少女却忽然醒了。
她坐在床边,借着窗外幽冷的月光打量着地上的少年,她目光仔细,就仿佛在审视些什么。
她不满足只是看看而已,伸出手用指尖轻轻碰了碰少年那张安静熟睡的脸。
指尖传来真实触感,少女這才確認,這并不是一场荒诞的梦境。
她深吸了一口气,方才幽幽的感叹道:“真神奇,你竟然還是這幅模样……”
“這裡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你们到底是人,還是鬼,亦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這样說着,她从自己的行囊中找出了纸笔,在一份已经写满了几页文字的书册继续写到。
崇圣十二年三月十八。
我终于来到了武陵城遗址。
与想象中的不同,這裡是一派祥和模样。
但城池中却弥漫着一股阴煞之气。
這应当是烛阴遗留下来的。
那让人闻风丧胆的黑血症大都由来于此。
我的修为根本不足以抗衡那股煞气,但這個地方,就像是一座围城,只能进不能出。
我试了很多办法都无法离开。
在我几乎就要被那煞气侵蚀之时,我遇见了他。
那個小师叔要找的人。
但他不是一具尸体,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嗯……
這样的說法并不妥当,事实上我并不确定,他到底是什么。
但他的身上有一股气,可以驱散城中弥漫煞气,让我的窘境得以缓解。
可他究竟经历了什么,這座武陵城又经历什么。
這裡面仿佛有太多的秘密。
但我猜想這一切应该与当初与烛阴那场大战有关。
我必须得弄清楚這裡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猜只有這样,我才能离开這裡。
我想這也应该也是小师叔想要的知道的答案。
而他。
或许就是,這一切的关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