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Chapter35
来到沈宅,谈丽娴忧色打听前不久在学校被人袭击的事。鹿霜简单提了事情的经過,表示目前一切都好。
谈丽娴抚抚心口,“所以說呢,福祸相依。要是沒這事,侓川估摸着還沒那么容易下决心。說给谈姨听听,他有沒有向你求婚?”
鹿霜结舌,莹白的脸蛋登时染上红晕。
谈丽娴别有深意笑笑,“估计侓川都准备好了,要不了多久,這家裡的小辈,都得跟着叫你一声嫂子。”
鹿霜长颈发烫,不好意思說:“我們還沒想那么多。”
谈丽娴轻快反驳:“小看自己了不是?对了,侓川最近不那么忙了吧?”
“這個,”鹿霜心头一动,装傻回,“我不太清楚。”
谈丽娴长长哦了声,压低声音告诉她,“老爷子为你们這事,气得现在都不想见到他。我听老爷子說,等你俩结婚,大概会把侓川安排到东边,管那头的新业务。虽然我沒在公司上班,可也知道侓川要是真去东边了,十有八!九是沒希望了。”
鹿霜敛起羞赧,心思复杂打量谈丽娴。两人第一次聊到這些事,她捏不准谈丽娴是什么意思,遂只惶然接话:“阿七从不和我說這些。”
谈丽娴见她诚惶诚恐,满脸担忧的模样,嘴角浮现一丝满意的弧度,很快被压下。她关切說:“你回去啊,要多多劝劝他。侓川這孩子,有今天的成就,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鹿霜:“他会听我的嗎?”
“怎么不会?”谈丽娴对沈侓川和她的真挚感情深以为然,神神秘秘說,“既然你和侓川早晚是一家人,谈姨也不瞒你。其实啊,侓川不是沈家亲生的孩子。”
鹿霜目露愕然。
谈丽娴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侓川的妈妈是沈家收养的,其它的,等有机会,让侓川告诉你。谈姨只想让你知道,侓川走到這一步,有多不容易了。”
鹿霜与其說是对沈侓川的身世所震惊,不如說是对沈侓川因为她放弃一切的勇气,感到震撼。登时掩不住眸中星星碎碎的异样光亮。
一直苦的孩子,一旦尝到甜头,便再也无法忘记。鹿霜想,他一定是不善于表达自己,所以明明做了很多,却从不摊到她面前邀功。
谈丽娴今日让鹿霜過来,有意无意說的這些话,自然是想叫她回去吹吹枕边风。沈侓川为了個女人,马上到手的东西全部送出去,谁能不急?
谈丽娴对着他的心尖宠也不敢太急,话尽于此差不多,便佯装醒神,“瞧我,跟你說這些做什么?想起来了,上次找到两本相册,一直想给你看来着,差点忘了。”
谈丽娴起身去拿了本四开大小的硬壳相册来,往后翻了几张。沈侓川的照片不多,只有高中毕业照和大学毕业照。
少年时期的沈侓川在人群中,便极为惹眼。眼神与如今大为不同,更漠然虚无,视线落不到实处。
鹿霜将目光定到高中时和老师单独的合影上,呼吸一凝,仔细辨认一眼,紧声问:“他高中时,戴過耳钉?”
“对啊,”谈丽娴点头,“好像耳洞沒打沒多久,就把耳钻送人了。我們那时候還猜,估计是送哪個小姑娘了。按当时的市价,能值市中心一套房呢。”
鹿霜蜷住手指,内心犹如席卷過惊涛骇浪。
她知道那颗钻去了哪裡。
从沈宅出来,鹿霜坐在车裡,额头靠着车窗,仍旧不能完全平息内心汹涌的潮汐。
那年她跑到一中顶楼时,赫然发现门早被人打开。当时她并未多想,借着夜色一口气爬到围栏上,望着远处闪耀璀璨的城市。
這條星河裡,有那么多盏灯,可沒有一盏为她而亮。
她止不住地流泪,鼻音隆重地对着天上的繁星說:“什么人死后会变成星星都是骗人的,爸爸,你肯定早就把我丢下了,是不是?沒人会保护我,也沒人会想念我。爸爸,我来找你,好不好?”
她踩到天台边缘,半只脚都已悬空。
咔嚓。
一声清脆的摩擦声打断她的步伐,紧接着,黑暗的阴影裡亮起一簇缥缈的火苗。
鹿霜咽下口水,紧盯着那块暗影。
一点猩红的火星忽闪忽闪,似对她一人放出的讯号。
不一会儿,一道颀长高大的身影从黑夜裡慢慢走出。
是個男生!
月光昏昏,他站在黑影边缘,五官完全隐匿在暗色中。
烟头的猩红促然闪亮,又逐渐缩小。
“你是谁?”小鹿霜捏着拳心,在天台方寸之地进退不安。
少年似乎笑了下,低闷的嗓音格外悦耳。
“想试试嗎?”他将烟随意一伸问。
缓和的声色,似低沉优雅的大提琴拉出的弦音。
那一刻,小鹿霜不适时想,如果能听到這样的嗓音来讲睡前故事,一定会很幸福。
“不敢嗎?”
悲伤的情绪被人這么一搅和,小鹿霜意识随即分散。她面露犹疑,抽泣拒绝:“我,我還小,不能抽烟。”
少年呛了一下,捻灭大半支未烬的眼尾,淡然侧過身,像是要走。
鹿霜见状,忽地出声:“等等!”
他顿在原地,“有事?”
“你要去哪裡?”
小鹿霜迎风立在台上,纤瘦的身形随时能被晚风卷走。那双脚徘徊在死亡边缘,可破碎的星眸裡,却满是生的渴望。她像是溺水的小动物般,抓住了最近的浮木。
少年身影微动,“去楼底看看,会不会有傻瓜往下跳。”
她登时噤声,落寞地垂下脑袋。
少年在她脚边放下一個细小的东西,小鹿霜凝神一看,竟然是颗耳钻,她怔怔抬头。
“你的星星,别弄丢了。以后必须還给我,能办到嗎?”少年语气温和,但格外强硬。
這颗小小的耳钻,如同一颗只为她一人旋转的小行星。在她游移不定,混沌迷茫的世界裡,用微弱的光一点点照亮她脚下的路途。
她茫然的视线开始聚焦,无措地任凭身体本能点点头。
少年說着拿出一只铜锁和细铁丝,“好好看着。”
小鹿霜尤在怔愣中,就见他长指将细铁丝塞到锁芯裡,巧力一别,锁舌便弹开。
“走前记得這样关门。”
說完,他脚尖一转,旋即离开。
好似笃定這個陌生的小女孩会听话地爬下来,然后关门走人。
鹿霜从回忆裡脱身,来到公寓后翻出那颗保存完好的耳钻。
這件贵重的礼物她一直小心翼翼保存,很久以后,她才反应過来。那個大哥哥一定是看出她求生的渴望,所以向她抛出一個引子,一個任务,给了她走下天台的理由。
她无法言明這個少年对自己的影响有多大,可她无时无刻不再希望能重新见到他。
鹿霜视线朦胧,兜兜转转,原来他早就已经来到自己身边。
不对。
她猛地定住身形,沈侓川那时在一中天台,就应该已经将她认出来了吧?!
那他为什么不說?
“滴滴。”
电子锁在身后响起,沈侓川拎着外套走进来。
鹿霜呆坐在地毯上,傻憨憨一样凝视他,久久都沒回神。
沈侓川坐在她身后的沙发上,深邃的眼眸对上她的视线,“怎么了?”
鹿霜紧攥拳心,心思几番转动,最终沒把那件事拿出来问他。手上悄无声息将耳钻放回了口袋裡。
她說:“谈姨今天找我了。”
沈侓川眉宇一扬,轻描淡写帮她說出接下的话,“让你来劝我了?”
她轻轻点头,有些迟疑地要开口。
沈侓川点点她的额头,“不至于养不起你,别担心那些。”
鹿霜耳根都能热得烧起来,“我可沒担心這個。”
沈侓川舒展眉宇,盯着她的耳根,若有所思說:“這就着急了。”
“谁着急了。”她斜睨去一眼。
“自然不是說你,”沈侓川收神,“周五我要去一趟临州,有事可以找袁宇。”
鹿霜起身投入沈侓川怀裡,一下见到和自己的過去产生過重叠的人,她也說不清這是种怎样的心情。
难以形容,非得恶俗表达一下,那可能就是越发想要爱這個人。
等沈侓川进浴室时,她摸摸鼻尖,嘴角翘起,而后如一尾鱼般,跟着钻进去。
只是今日存货告罄,沈侓川搜罗不出多余的小方块。鹿霜被吊在半空中,缠着他不准离开,小声讨娇:“最近安全期。”
沈侓川沒弄到裡头,抱着她从浴室转到睡房。鹿霜好几次望着他想要问,偏偏這的确不是說话的好时候,所有开头在最后都成了她一個人的呜咽。
沈侓川出差后,鹿霜有了更多空余時間,在学校也呆得多。她改道回寝室,翻了翻包,沒摸到钥匙。对着门想了好一会,她脑门一抬。
啊,上次去沈家不小心打翻過包。一定是那时候落在那儿了。
鹿霜叫车赶到沈宅,得知谈丽娴刚好陪沈老先生出门。鹿霜不好随便进去,便請佣人帮忙找。沒多长時間,佣人出来說沒找到。
鹿霜拧眉,“上次,好像還去過二楼客卧,麻烦您了。”
佣人客气笑道:“不如您和我一块去看看?”
客卧一般沒人住,鹿霜欣然同意。
两人来到客卧,就见着房间冲出来一只腊肠犬。佣人大惊小怪:“哎呀,小小姐的狗肯定来拉大便了。鹿小姐,您先自己找找,我要仔细找找哪裡有大便,不然太太会骂死我的。”
鹿霜闻言說好,很快,她在床脚找到了自己的钥匙圈。见佣人又是抹布,又是消毒,忙得很,便說自己先下去。
经過走廊拐角,传来两人的說话声。鹿霜听到“沈侓川”三字时,兀地停下脚步。
“沈侓川去临州沒干别的?”
“每天都泡在工厂裡,好像真准备要处理那些破机器。”
“哼,老爷子估计還想着他能回来认错呢。为了個女人,啧啧,我真是看不起他!”
“那咱们要不要再?三叔,他這次都沒带人過去,工厂裡有几個有前科的,动手也不会被人发觉。”
鹿霜看见人影愈发靠近,心下一凛,顺手推开身侧虚掩着的门躲到书柜后。
两道身影从门缝外滑過,她看到沈士杭和瘦脸男人先后出现。
沈士杭摆摆手,“不急,咱们现在是关键时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东西都准备好了?”
“三叔你放心吧,查不到咱们头上来。”
声音渐行渐远,鹿霜確認无人后,轻声走出来。
這儿是沈老先生的书房,她吐口气正要走,房门忽地从外被人推开。
沈士杭挂着诡异的笑走进来。
“果然是你呀,鹿霜?”
话落,他反手锁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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