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玫瑰

作者:咬春餅
白玫瑰

  “站住。”

  初寧喊了兩遍,這人的背影是越飄越快。

  “站住!”

  她火都來了,追過去拽住他的胳膊。

  迎璟甩開,她再拽,再甩。

  媽的……

  初寧氣樂了,攔在他前面,“你還是不是男人?”

  迎璟腳步頓收,“男人”兩個字,太有籠罩性,他很受用。

  但嘴巴還是犟的,“這個時候扯什麼男人不男人,你那天還說我是小朋友!”

  初寧真不記得是哪天了,小朋友又是什麼鬼?

  算了,回憶不重要。

  “你在這跟我發什麼脾氣呢?”

  迎璟齜牙:“還輪着是我的錯?

  你自己背信棄義在先!你不等我,你讓我白走一趟。”

  末了又強調一句:“我們約好的!”

  “臨時有事兒,你也看到我剛掛了電話,你沒來,我就會提前告訴你。

  現在恰好碰見,你就跟我一起去喫飯。

  這很難理解嗎?”

  初寧是個非常討厭重複解釋的人,於公,重複等於效率低下。

  於私,她真正要好的朋友,也從不需要她的二次解釋。

  現在這個情況,她很不喜歡。

  迎璟偏偏敢去撓她的燃點。

  他壓根沒空細想,對方已經放低了姿態。

  初寧忍着脾氣,再次問:“你跟我不跟去喫飯?”

  迎璟把臉扭向左邊,大寫的四個字:我不稀罕。

  “行。”

  初寧點了點頭,心想,愛喫不喫。

  她轉身邁步,迎璟把臉快速轉回來。

  就這麼走了?

  對,真走了。

  他急得要抓狂:啊啊啊!多挽留一句我就消氣了啊!

  可是初寧已經消失在大門口。

  空蕩蕩的大廳,四面八方涌來的都是涼風。

  迎璟繃着臉,已經談不上生氣。

  失落、難過、空虛,甚至還有那麼一絲絲的後悔。

  他玩着自己的手指,揪緊,又鬆開,再揪緊。

  最後死死握成一個拳頭。

  他擡手,抹了抹自己的眼睛,那裏乾乾的,什麼都沒有。

  旁邊一陣輕微的響聲,是前臺小姐姐把他剛纔丟到垃圾桶裏的特產又撿了起來。

  “這些沒弄壞,你快拿回去吧。”

  迎璟擡起頭,努力扯開一個笑,“不要了。”

  “真沒髒,都有包裝盒,回去擦一下就行啦。”

  小姐姐好溫和。

  迎璟搖搖頭,“送給你吧,杏城特產,都是我小時候愛喫的。

  我挑最貴的買。”

  他自言自語,跟遊魂似的也飄走了。

  坐車的時候一摸口袋……沒帶錢包,錢包裏還有地鐵卡。

  迎璟越想越心酸,沿着馬路一直走,這是個風口,夜色降下,風兒呼呼地吹。

  吹冷靜了,清醒了,迎璟又有點懊惱,心想,自己一個男的,還跟女的計較什麼?

  這下好了,特產沒送出去,飯也沒撈着,這就是典型的喫力不討好。

  越想越悔恨。

  應該狠狠宰她一頓纔是啊。

  迎璟揉了揉胃,飢寒交迫,這不是自討苦喫麼。

  啊,後悔後悔。

  他踢着路上的小石子兒,世上還有後悔藥嗎?

  石頭滾啊滾,跌下臺階,掉進下水道里。

  這時,身後傳來兩聲短促的鳴笛。

  迎璟沒多想,繼續踢石頭。

  直到那車在他面前停下。

  寒風靜止。

  車窗降下一半,初寧目光投過來。

  他的後悔藥來了。

  兩人對望片刻,彼此眼裏都寫着無語。

  這次,不等她開口,迎璟自覺地拉開車門,迅速坐上了副駕。

  暖氣傍身而上,他揉了揉快要被吹僵的臉,嘰裏呱啦道:“太冷了,我都要被吹傻了。”

  這人的情緒修復能力真是一等一,真不知是優點還是缺點。

  初寧無奈,不客氣道:“不吹風,你也挺傻的。”

  迎璟學聰明瞭,不跟她擡槓,而是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白眼兒一翻,“咔嚓。”

  “……”初寧假裝看窗外,揹着他,臉上是淡淡的笑。

  喫飯的地方在國貿。

  馮子揚就是這麼華而不實,喜歡定在這種死貴的地方。

  見到迎璟,馮子揚挺喫驚的,打趣道:“喲,今兒還帶了保鏢啊?”

  他是地地道道的北京人,調侃的時候,語氣上揚,帶着京腔,很是親近人。

  初寧介紹:“這是迎璟,這是我朋友,馮子揚。”

  “你好。”

  “你好。”

  兩人的手簡短地握了下,馮子揚笑着說:“我們見過的。”

  “是,上次在C航,你在看比賽。”

  迎璟也記得,“我還跟你互動了。”

  馮子揚哈哈笑,攀着他的肩膀就往餐廳裏面走,“你的飛機模型做得很好啊,能持續飛行那麼長時間,還跟觀衆有互動,挺考驗發動機,誒?

  都是你做的啊?”

  “和我朋友一塊。”

  迎璟對這讚賞亦沒有過分謙虛,倍兒得意,“是吧,你真識貨!”

  兩人勾肩搭背,嘰嘰喳喳聊得可歡樂,完全忘記了身後的初寧。

  初寧一臉無奈,兩個幼稚鬼撞到了一起,她今晚不是來喫飯的,是來開幼兒園的。

  哪兒都有馮子揚的VIP大名,他對北京城的美食瞭如指掌,喫的不多,但是喫的精,喫的好,是真正懂行的人。

  而迎璟,就是來給他捧場的。

  “你胃口不錯啊。”

  馮子揚嘖嘖稱讚。

  迎璟一點兒也不怯場,大大方方,“我還年輕,我還能長身體。”

  初寧坐他旁邊,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馮子揚喜歡這種性格,有什麼說什麼,夠爽快。

  他打了個響指:“加菜。”

  又點了四個,服務員離開前,初寧忽說:“再給他上兩碗米飯。”

  迎璟扭頭衝她笑,一口齊整牙齒,比米飯還白。

  初寧伸手往他腦袋上輕輕一敲,“喫你的飯。”

  馮子揚說:“我這裏還存了幾瓶紅酒,喝點兒?”

  迎璟還沒發表意見,初寧不滿意了:“不可以。

  他明天還要上課。”

  馮子揚說:“明天的課明天上,關今天什麼事兒?”

  初寧瞪他一眼。

  “Ok,Ok。”

  馮子揚舉手投降。

  迎璟隨口一問:“什麼紅酒?”

  初寧又瞪他一眼。

  “Ok,Ok。”

  迎璟也舉手投降。

  馮子揚往椅背一靠,摸出煙盒抖了根菸叼在嘴裏,公共場合,他沒點火。

  目光意味深長,在他倆之間遊離。

  這兩人……嘖。

  一頓飯的時間,馮子揚和迎璟十分投緣,兩人都是模型迷,你一言我一語,一會兒飛機一會兒坦克,聽得初寧雲裏霧裏。

  最後,馮子揚興起:“走!上我家瞧瞧去!”

  “……”

  初寧真情實感地反思,最近給自己挖的坑,着實有點多。

  馮子揚常住的那套公寓就在國貿附近,八十平的舒適兩房,一間他自己睡覺用,一間被改成了模型房,一進去,三行四列整整齊齊的玻璃櫃,裏面擺滿了各種軍事模型。

  飛機坦克衝鋒槍應有盡有。

  “這個是GX—511系列,世界絕版,還有這個,看出來了麼?”

  馮子揚可勁兒炫耀。

  “勇者無敵號,”迎璟說:“1976年在九泉發射失敗。”“行家。”

  馮子揚美滋滋:“我花了大價錢買回來的。

  看看這個仿真程度,夠細膩夠還原吧?”

  “你花了多少錢?”

  馮子揚比出手指。

  迎璟不以爲意,“貴了,這個程度的我也能做。”

  “吹牛皮吧你。”

  “真的。”

  對着這一屋子的珍品,迎璟十分淡定,“有機會,邀請你們去參觀我的儲藏間。”

  碰上一生的興趣愛好,再成熟的人,都有孩子氣的一面。

  像是心愛的玩具被說成了醜八怪。

  馮子揚哼了聲:“收藏就是無底洞,不僅費心,還費錢。”

  言下之意,你一個學生,資本有限。

  迎璟斜斜的靠着牆,單手插袋,漫不經心地研究最左邊的那架直升機,他說:“其實我花錢不多——我一般都自己做。”

  馮子揚要炸毛,可把初寧給看樂。

  能把這位祖宗逼急,也可以加入有生之年系列了。

  馮子揚蹭了蹭初寧的肩,“你不信的,對吧?”

  迎璟的視線從模型上挪開,定在初寧身上。

  初寧笑了笑,說:“我信哎。”

  馮子揚氣死啦,“你是不是我的人啊!”

  迎璟的耳朵一動,頓時目光警惕,在兩人之間掃啊掃。

  我的人?

  我的什麼人?

  回想一下,他倆全程也沒什麼勾勾搭搭的親暱舉動。

  ……應該不是吧。

  嗯!一定不是!

  他將心裏的忐忑和猜忌咀嚼下嚥,像一坨大飯糰,喉中作梗,但到底還是被他費力吞到肚子裏。

  聽到馮子揚的問號,初寧笑得更開心,指着迎璟說:“我不是你的人,但他是我的人啊。

  要給我賺錢的人。

  你說我信你還是信他?”

  馮子揚挑了挑眉毛。

  迎璟耳朵尖發了燙,被初寧那句“他是我的人”攪得心率飆升。

  這人怎麼這樣啊,瞎攀關係呢,都沒經過他同意。

  迎璟心裏吹起一個氣呼呼的熱氣球,發酵啊,膨脹啊,最後“砰!”

  的一聲,炸啦,炸出了漫天牛奶糖。

  初寧回望向他,迎璟飛快挪眼,假裝若無其事。

  只要他自己知道,那炸出來的牛奶糖,甜得很隱晦。

  之後初寧去洗手間。

  馮子揚看人走了,從冰箱裏拿出瓶可樂遞給迎璟:“在她手底下做事,很辛苦吧?”

  “謝謝,我不喝可樂。”

  迎璟說:“不辛苦。

  我們的項目還在第一階段,研發報告就在這幾天要出來了。

  她很少過問細節。”

  馮子揚點點頭,“嗯,她只注重結果。”

  又說:“初寧做事很認真,也很負責,如果你有困難,可以直接跟她提,但是切記,不要逃避,不要隱瞞。”

  這點已經深有體會,迎璟:“我會的。”

  馮子揚起開可樂,灌下一大口,“是不是覺得她平時挺兇,不太好相處?”

  “沒有沒有。”

  迎璟狗腿起來,連他自己都害怕:“她超nice的!人美心善還溫柔又有耐心,我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完美女人!”

  馮子揚嗤聲笑吐,“喂喂喂。”

  迎璟也是一臉明朗。

  “誒。”

  馮子揚突然:“幫哥一個忙。”

  “嗯?”

  “以後甭管工作還是生活,如果她把你惹惱了,你儘量體諒。”

  馮子揚表情輕鬆,但字字用心:“小寧兒不容易,公司剛起步的時候,她吃了不少苦,哪怕現在公司發展步入正軌,事情也都不是她說了算。

  她在前面擋着,難免身不由己。

  咱們是男人,多照顧一下姑娘。”

  馮子揚的話很直白,直白得讓人不得不認真對待。

  迎璟心裏瞬間築起一排高高的大堤,氣勢恢宏,好像下一秒就要將他的囑託兌現。

  他說:“行!”

  馮子揚樂了,“我喜歡跟你聊天兒,不費勁兒,一點就通。”

  迎璟語氣老成,學他說話:“您真識貨。”

  “哈哈哈哈。”

  “你跟她,是很好的朋友吧?”

  “嗯?”

  馮子揚收斂笑容,不知是燈光效果作祟,還是他故意的,目光透着壞,反問:“怎麼,寧兒沒跟你說過我倆的關係?”

  迎璟不疑有他,“沒有啊。”

  馮子揚壞死了,吊着胃口,留下意味深長的一句——

  “行吧,你以後會知道的。”

  初寧上完洗手間,重新進屋,“這堆破銅爛鐵看夠了沒?”

  她很不耐煩了,“明兒還要上班,走不走啊?”

  迎璟小雞啄米:“走走走。”

  初寧不順路,最後指派馮子揚將迎璟送回學校。

  從校門口進去還有一段路,迎璟跟人道了謝,然後各自離開。

  學校周圍什麼都有,路過一家花店,老闆快要收攤打烊,迎璟走進去溜了一圈,老闆大甩賣:“這堆花,十塊錢一把,要不要?”

  各種各樣的混在一起,花瓣有些萎縮,葉子也開始低頭。

  迎璟選了幾支,用的微信付款。

  一進門,祈遇驚歎:“喲!你買花了啊?

  ……還是白玫瑰,怎麼,你又改行當花仙子了?”

  “花仙子惹你了?

  憑什麼侮辱人家?”

  迎璟心性樂觀,開得起玩笑,他心情很好,找了個礦泉水瓶把花給插起來。

  “我就是花仙本仙,有意見?”

  迎璟往桌前一坐,打開電腦。

  “這麼晚了你還不睡啊?”

  “我不困,我再看一下前期三組的實驗數據對比。”

  迎璟把檯燈調到最低檔的亮度,不影響室友們休息。

  夜深了,人睡了,這是一天之中,時間最靜止的一刻。

  迎璟全神貫注,一會兒記趣÷閣記,一會兒敲代碼,他動作很輕,也很溫柔。

  燈光籠罩,像是一層薄紗。

  迎璟擡頭看着十塊錢買來的花,這是白玫瑰,花語美好——

  我足以與你相配。

  他斂眉垂目。

  嗯!

  努力變得更好,才能與你相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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