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当年的盛夏已经死了,现……
潘旭文边說边挪到盛夏旁边,耳语着嘱咐他好好跟大佬聊聊,盛夏的目光就沒从尤远脸上移开過,“嗯嗯”地点头应着,挺直胸板,走到尤远面前递出了自己的名片。
尤远打量着他:“编剧?”
“是。”
冷着脸接下名片,看清抬头,罗列的某些项目业内算是有口皆碑的,尤远也听說過,他头偏向一侧:“坐。”
潘旭文疯狂朝他使眼色,盛夏知道他激动,眼神告知让他先走,然后半身不遂地坐在了尤远身边,他无意介绍自己的成绩,也沒必要装模作样地客套,只是很小声地问了一個他关心但很无力的問題:“你,好嗎?”
尤远沒回答,今晚不知道第几次听见盛夏张嘴說话了,诧异一闪而過,他问:“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嗎?”
“嗯。”
“知道還来,挺爱玩的。”尤远戏谑得很明白,冷笑道,“装gay不难受了?”
盛夏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他,沒敢說话,這是年少无知他撒過的慌,后来因为别的原因,他自己又把谎言坐实了,尤远记恨他也是应该的。
“哥,我――”
“别喊我。”尤远打断他,“我還有事要谈,沒工夫陪你叙旧,想怎么玩随意。”
說完沒再理他,尤远朝卡斯扬了扬下巴,小帅哥麻利地挤到他和王治中中间,托尼被他安排给了盛夏。
大家继续喝酒聊天,少爷娴熟地陪客人,给尤远倒酒,還时不时有小动作捏捏大腿靠靠肩什么的,尤远都沒什么反感的表现,他和王治中在說影视基地的项目,聊得很尽兴,坐在身侧的盛夏完全被当成了空气,只有托尼在努力引起他的注意,他一边竖着耳朵留心尤远的一举一动,一边敷衍着少爷。
“帅哥,喝一杯?”
“哦。”
尤远继承了家业,他不止开拓了互联網平台市场,房地产也拿在手上沒放松,盘子越做越大了,背景雄厚到连王治中這样的业内大佬对他都很客气,盛夏听得仔细,为他哥感到骄傲的同时,也感慨周胜男终于如愿以偿了。
“酒量不错啊,我叫托尼,很高兴认识你。”
“盛夏。”
事业在北京,人也住在北京,他回国三年了,几乎沒来過玉城,要不是在這裡有现成的地可以直接建影视城,尤远根本不会飞這一趟回来。王治中问他集团总部在這儿怎么很少回,尤远笑笑說待腻味了。
一杯又一杯,盛夏人在喝酒,眼睛在尤远身上,他也一杯接一杯的,說到什么高兴的事還搂着卡斯,盛夏心裡着急又沒有任何立场生气,尬得在一边只知道抠手。
今时不同往日了,想当年和闺蜜喝奶茶尤远都醋,现在和少爷碰杯已无人问津,盛夏心裡哀叹,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第一次来?”
“嗯。”
卡斯好奔放,不愧是干這行的,手搭在尤远腿上就沒放下来過。
“陪那位老板来的嗎?”
“沒。”
尤远不主动不拒绝的态度让盛夏莫名火大,也不像逢场作戏啊,总不至于性情大变,他哥现在喜歡流连花丛花钱找乐子了?
“你不开心啊,是不是老板带了你,又叫了卡斯你不舒服了。”托尼话很多,口音還奇怪,在盛夏旁边個沒完,发现他注意力根本沒在自己身上還娇嗔起来,“我們只陪酒,不会跟客人回家,你放心好啦。”
盛夏无奈地看托尼一眼,這是把他当成尤远的小蜜了,也难怪,整個包间裡不是珠光宝气就是西装革履,就他一個高领毛衣,盛夏硬着头皮說:“不会,回家?”
“不会啦。”托尼沒骨头一样靠在盛夏身侧,笑眯眯地說,“你還真醋了,這就是你不对了哈,哪個大老板不爱玩儿,管太严小心惹他不高兴呢,咱们這种人只要带给人快乐就行了,你說是不是,其他的别强求。”
虽然說的不是一件事,但快乐是共同目标,盛夏不耻下问:“怎么,逗他,高兴?”
“想学啊?我教你。”
托尼健谈,人又年轻可爱,甭管是不是误会了盛夏的身份,俩人聊得特投缘,交流讨好男人的经验,上得了台面上不了台面的盛夏照单全收,他不为奉承,也不是要勾引,不管用什么方法都得软化尤远的态度,接近他,然后好好道歉。
他亏欠尤远太多了。
道歉弥补不了遗憾和伤痛,可却是他早就该去做的。
他以为老天不会再给他遇见尤远的机会,可能是有人保佑着他,他们久别重逢了,在不恰当的场合,但却是最恰当的年纪。
八年了,自己早已不是当初那個软弱胆小的盛夏,他用時間给自己铸起了一道墙,独立自信,抵抗住了狂风暴雨,就是为了有一天站在他哥面前,不会再因为现实而畏惧不前,他有底气也有勇气去面对感情。
同时他也清楚地知道,八年对于尤远来說,同样会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如今他哥褪去了青涩稚气,变成了成熟冷峻的男人,在红男绿女中游刃有余,和匹配他社会地位的精英侃侃而谈,是盛夏想象得到的模样,只是两個人之间的疏离,不是那么容易再回得去的。
他都不准盛夏叫他哥了。
怨恨是摆在明面上,故意叫盛夏难堪的。
這些算什么呢,盛夏想過最严重的后果就是他哥气不過揍他一顿,尤远都沒挥拳头呢,自己就還有充足的空间去发挥,比起活生生站在面前的男人,脸皮简直一无是处,不要也罢。
尤远道了句“失陪”,松开卡斯的肩膀站起来,自己去了卫生间,盛夏赶紧放下酒杯,在尤远拉开门出去时,快步尾随跟上。
会所的卫生间装潢得很华丽,也绝对私密,尤远出来洗手时一抬头,从镜子裡看见坐在沙发上守株待兔的盛夏,他看了盛夏一眼,沒什么要說的,烘干手就想走,盛夏用身体堵着门,大着胆子拉住了尤远的袖子:“我,想請,你,吃饭,明天。”
尤远瞪着他,盛夏喷着酒气磕磕巴巴问:“可以嗎?”
“为什么?”尤远扬着下巴,“聊你工作室的项目?上会评估以后再谈,我不喜歡走后门的人。”
盛夏急道:“不不不是,叙旧,只是叙旧。”
尤远反问:“叙旧還是解释?你喜歡男人還是女人我不关心。”
盛夏把他的袖子攥得紧紧的:“道,歉,跟你,道歉。”
尤远玩味地看了他半天,故意說些让盛夏难堪的话,就是希望他知难而退,别沒事找事贴上来搞得大家都不好受,可臭崽子不知道這些年吃错什么药了,胆子肥了,脸皮厚了,水汪汪的眼睛不像以前吃了憋就会眼泪吧嗒的,现在的他非但堵着门攥着手,還敢直视着尤远,伸手要抱他,尤远皱着眉把他推开:“明天回北京,沒時間和你吃饭。”
盛夏不依不饶:“今晚呢?”
尤远故意說:“有人陪了,你沒看见嗎?”
“那你,点,点我。”盛夏涨红了脸,“不是要,玩嗎?我陪。”
沒有喝够十斤假酒绝对說不出這些话来,盛夏心如死灰地重复:“我陪,行了吧?”
尤远受惊不小,隔了半天问他:“玩得起嗎?”
“玩,得起。”
“行。”
尤远回包间跟王治中告了辞,直接带着人去酒店了,不是要玩么,玩個大的,看谁先崩溃。
道歉解释尤远都懒得听,過了就過了,他生气难過那么多年,情绪早已平复,不就是被個小直男骗了感情么,不至于赌八年气,到今天才爆发。
但今天确实爆发了。
盛夏不管为了什么目的,明明不是還不惜要以“陪他玩”为借口接近他,那张被糊了脸的合照不断在脑海中浮现,提醒着他有多可笑。
耍人耍上瘾了,他就這么好欺负?
关上房门,尤远不客气地把人丢在床上:“脱吧。”
“……”
盛夏懵了,坐在床脚抓着裤子,觉得他哥疯了。
尤远脱了大衣,松开领带和袖口,再一颗一颗解衬衣的扣子:“磨蹭什么,不是你說要玩的?”
“是。”盛夏沒动,尤远的脸色很吓人,他這是发火了,哪裡是要玩。
“玩,可以,你能不能,听我,說几句?”盛夏眼巴巴地望着他,一撇嘴,我见犹怜的模样让尤远更上头,他直接把人压在床上,扒拉衣服:“說啊,我听着。”
盛夏自己硬着头皮上的,這会儿挣扎也沒什么用,他躺平任人磋磨,断断续续地道:“对不起。”
“我,很想你。”
“想,找,你。”
“道歉。”
“解释,我,骗過你。”
“哥……”
“我错了。”
“别,生气了,我,补偿你。”
高领毛衣被脱了,裤带也松了,尤远手劲很大,扒了衣服弄乱了盛夏的头发,他仰面躺着說着說着就哭了,尤远却握着他的手腕突然停了下来。
“這是什么?”
意识到手上的东西被看见了,盛夏大力挣扎起来,想捂着,越捂尤远越是用力拉着他,吼了一声:“别动!”
袖子拉开,白嫩嫩的手腕上全是伤口,深一道浅一道的白色疤痕,被纹满了红色的数字。
……
很多的数字组合在一起,一圈又一圈覆盖了疤痕,远远看着,像是戴了好几個红绳,尤远沒再问這是什么,他看见第一行数字,就明白含义了。
090609,那天他在盛夏家的楼下抱着他哭,盛夏求他走,尤远肝肠寸断地离开。
091006,盛夏在博客对他說生日快乐。
100105,盛夏的博客再也进不去了。
100521,是尤远回国答辩的日期。
100903,是尤远研究生开学的日期。
“11年2月4日发生過什么?”
“外婆,去世。”
“4月8日呢?”
盛夏眼睛红红的,咬着嘴唇不說,尤远沒再忍心问了,還有很多日期,日期背后是什么,他不敢去知道。
鲜红的数字烙在皮肤表面,每一個编号都是他的爱,是他的失去,是他人生难以承受的痛苦,现在都過去了,盖住了伤疤,记住他想记住的,仅此而已。
尤远颓然地坐在床脚,把盛夏拉起来,抻平衣服,替他把毛衣穿上,他把盛夏的头发理顺,今晚第一次用从前那样平和的语气跟他說话:“我有些失态,吓到你了,抱歉。”
“沒有,你沒,对不起我。”
“我确实恨了你很多年,就现在,不想恨了。”尤远摩挲着他的手腕,那些突起让他心惊,“但是也不想原谅你。”
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会难過会记恨也会心疼,会舍不得会想回头也会后怕再次被欺骗。
尤远自问不是圣人,不可能因为過去的伤痕就立刻原谅他,但也狠不下心去报复,互相折磨有什么意义嗎?
缺失八年,生個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他们两個成年男人,還为了過去谁对不起谁搁這儿伤春悲秋。
過于傻逼。
盛夏轻轻地环住尤远,尤远沒推开他,缓缓道:“看见你就会想起自己多狼狈可笑。”
“对,不起。”
“别再见了,我怕失控,也不想总闹得那么难看。”
折腾了一场,两個人都很崩溃,尤远抓上大衣扬长而去,盛夏沒力气回家,他在酒店睡了一夜,第二天潘旭文打电话来叭叭,他才知道尤远一早就坐飞机走了。
他不想過多解释和尤远的過去,敷衍說是校友,关系還成,潘旭文提醒:“项目上会评估還得他点头呢,這次大佬云集,你要脱颖而出得努努力啊盛老师。”
盛老师昨天很抓马地哭了,眼睛肿着头发炸着,含糊着问:“几号?”
“下個月中旬。”
盛夏当机立断:“我,這周就去,北京。”
潘旭文說:“着什么急啊,去那么早干嘛?”
“走,走后门。”
在潘旭文的讶异中盛夏挂了电话,洗澡,出门,沒回工作室,他去逛了一天街买了很多新衣服,香水,首饰,领带,手表,鸡零狗碎的玩意儿。
還饬了发型,为去北京走后门做准备。
呸。走個屁的后门。
当年的盛夏已经死了,现在你们看见的,是钮祜禄盛老师,当然不会因为尤远几句话发场疯就被劝退,好不容易再见,他要不遗余力不择手段地請求他哥的原谅,再把人风风光光地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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