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啞巴[古穿今] 第58節
得到他的回答,姥姥姥爺表情好了一點。
不是非要看那麼一紙學歷證明,但就是看不得小孩年紀輕輕只知喫喝玩樂沒有志向,沒辦法接受他染頭髮流裏流氣當小混混還中途輟學。現在看巫澄態度良好,覺得他不是無可救藥。再加上他想學考古,自然讓老人想到女兒女婿,對巫澄更多了一份耐心。
只當是輟學之後知道了讀書的重要性了,姥姥放緩聲音:“那就學習啊,可以去高中借讀。也是一樣的。”
宋泊簡蹙眉想了想,委婉:“他基礎不太好。”
巫澄默了兩秒,好像被人當頭敲了一榔頭,眼皮耷拉下去沒一點精氣神。他伸手疊在宋泊簡手上,隔着宋泊簡的手把學生證合上放在一邊。
氣氛再次沉默下去。
宋泊簡開口:“那現在怎麼辦?他是想讀書的。”
爲了讓老人知道巫澄是個有理想肯上進的好孩子,他還主動提起,“他還想學考古,到時候和爸爸媽媽做一樣的工作。”
又看巫澄,眼裏帶着鼓勵:“對不對?”
姥姥:“那從初中開始讀,先把基礎打牢。”
少年很久沒看粉紅熊了,上次看的網課好像已經學到初中了。他讀了杜甫的詩後驚爲天人,那一週都在背初中課本上的古詩詞。他聲音軟綿很平常的念着,但讀起詩來有種說不出的味道,韻律渾然天成,好像清風吹過竹林沙沙作響,很好聽。
不過巫澄好像只看語文,尤其喜歡詩詞文言。
宋泊簡隱隱覺得不對勁,但看姥姥姥爺好不容易和緩下來的表情,並沒有多說。
旁邊巫澄更是安靜坐着一言不發,只是伸手默默把學生證拿過來,不死心的又翻開仔細看學生證上的每一個字。
巫澄連連點頭。
宋泊簡還是看他,眼神溫和。
巫澄知道他是想讓自己和老人說話拉近距離,不想讓他失落,於是忍住不好意思,怯怯開口:“想的。”
讀書還是很重要的,宋泊簡和他說了,想做考古工作者首先要有相關知識,最簡單的就是大學讀相關專業,還可以再考個研。
雖然他不太知道大學和考研是什麼,也不太知道怎麼考大學或考研,但知道肯定是做學問,一定要讀書的。而他自認自己還是很會讀書的,上輩子臥病在牀只能讀書,一肚子詩書。現在來到千年後,用短短兩個多月的時間認識了現在的字,接下來再學詩書應該就會簡單很多。宋泊簡把筆放到他手裏,說:“隨便寫,不會就空着。”
巫澄握緊手裏的筆,在三人注視下,認真看卷子上的題。
兩秒後,他眨了眨眼,呼吸漸緩。
一分鐘後,他開始翻頁。
第五分鐘,他在默寫古詩詞頁面停下,終於落筆。
他們兩個不說話,姥姥姥爺就商量起讓巫澄去哪所初中借讀。
“附屬初中就挺好的,希音和泊簡都是在附屬初中讀的,老師也都熟悉,教起來應該也更用心。”
“附中離家也近,平時上下學也方便。”
“如果覺得和其他同學年紀相差太大,也可以先上高中,一邊學着高中的,一邊請家教老師補初中內容。”
“願意讀書就好,總有法子的。”
黑色水筆落在卷子上,橫平豎直,偏偏寫出來的字卻是圓滾滾歪歪扭扭的,好像螞蟻到處亂爬劃出來的印子。
懸着的心終於死了。
姥爺深吸一口氣,倚在沙發背上,找出數學卷子:“試試數學。”
巫澄聽到了,寫字的手一頓,看着扔到面前的數學卷子,又看宋泊簡。
“想學考古也好,爸爸媽媽都是做這個的,也是繼承他們的志向了。”
兩個老人做了一輩子老師,現在安排起這些有條不紊,甚至說着說着想到家裏還有當時宋泊簡的初中卷子,從書櫃裏翻找出來,放在桌子上,告訴巫澄:“你試着做幾道題,看看基礎怎麼樣,到時候好給你請家教老師。”
桌子上的卷子紙頁枯黃,前幾張上寫着字。
老人說這是宋泊簡的卷子,上面的字也是宋泊簡的,沒有現在的俊逸瀟灑,一筆一劃還帶着些許青澀。
巫澄仔細看了會兒宋泊簡的字,又往後翻了幾頁,但寫了字的也就那麼幾張,很快就到了空白卷子頁面。別說姥姥姥爺了,就連巫澄本人也沒法接受。做得不好他還能和自己生悶氣,現在發現一點都不會,悶氣也生不起來了。他整個人好像被霜打了的小茄子似的,垂着腦袋懷疑人生。
宋泊簡心情複雜,先安撫了垂頭喪氣的小茄子,又深呼吸一口,硬着頭皮對兩位老人說:“基礎不太好。”
姥姥幽幽:“完全沒有的東西,就不用說好不好了。”
姥爺冷漠:“別說考古了,你這個成績壓根上不了大學啊。”
第45章
少年已經寫出兩個空了,雖然字不好看,但確實都答對了。
宋泊簡安慰:“寫對了,你接着寫,把會的寫上。”
於是巫澄吭哧吭哧把古詩詞默寫寫完,又花了很長時間看文言文,提筆斟酌很久。
姥爺以爲他會寫答案,但他還是一個字都沒寫。略過文言文閱讀,之後的現代文閱讀也略過去。作文倒是看了好一會兒,但因爲試卷上沒有寫作文的位置,他也沒有寫。
把只寫了古詩詞默寫的卷子放到一邊,巫澄拿起數學。
老人沒有譴責的意思,但說話間的失落過於明顯,巫澄更擡不起頭。整個人縮成一團,無聲往宋泊簡身邊湊。
宋泊簡揉揉這個被霜打了後格外軟綿好捏的小茄子,再次解釋:“他受傷後什麼都忘了,說話寫字都是這兩個月重頭開始學的,會這些已經很好了。”
確實是這樣的。
甚至因爲少年學得很快,他總以爲是少年恢復了之前的記憶,然後誤會少年有基礎。但什麼都不記得的少年其實完全沒基礎可言。
老人看着宋泊簡身邊的少年,想到最開始見到少年時的樣子。
他對數學也是有幾分信心的。畢竟君子六藝裏也有數學,他在南初就學過的。雖然現在的數字和千年前的不一樣,但他已經學會了,帶入一下都是一樣的。
五分鐘後,他把空白試卷無聲往前一推,仰頭看宋泊簡,委屈又內疚的搖頭。
再之後的半小時裏,他依次嘗試了英語、歷政地、理化生。
都是空白着給他,他看過之後又空白着交回來。
一道題都不會。可在他們爲宋泊簡辨別時,又不由自主想到那個沉默的少年。
他纔是親孫子,他也是這場意外的受害者。
明明女兒是抱着找到親兒子的期待去世的,他們卻因爲女兒的去世遷怒孩子呢?
一個是親孫子一個是從小看着長大養了十八年的孫子,他們都沒錯,也都是好孩子。
不好的只有他們。不關心孩子,自私的無視了他那麼久,現在連他失憶的事都不知道。
其實那幾天的記憶已經很模糊了,喪女之疼刻骨銘心,大腦自動開啓保護機制,讓他們儘快忘掉那段時間的痛苦。
現在再想起來,依舊是幾乎喘不上氣的心疼,能把人曬昏的太陽,太陽下身上帶傷眼神怯懦的少年。
當時確實沒聽到少年說話,甚至在葬禮結束,宋泊簡還說過要帶少年去醫院做檢查。
那段時間實在是太亂了,沒辦法控制自己不遷怒,更沒有精力把目光放在這個剛找回來的親孫子身上。
沒想到一眨眼的功夫,兩個月過去了。
老人沉默許久,最後說:“那就不用着急了,從一開始慢慢來吧。”
再沒法接受,女兒女婿也已經死了。孩子也都是好孩子,和媽媽這麼像,就連喜歡的專業都一樣。
沒有學籍就沒有學籍,沒有基礎就沒有基礎,一切都慢慢來吧。
宋泊簡點頭,又安慰的摸摸巫澄。
少年也被宋泊簡帶着,變成現在這個模樣。
腦海裏不由自主響起聽到的那句話。
宋泊簡和親生父母的對峙在網上沸沸揚揚很久,不可避免的出現在他們手機裏。
明明是大貨車疲勞駕駛產生的意外,他也學會把責任纜到自己身上,說是因爲抱錯了孩子纔會害的父母去世,說自己是罪魁禍首。
明明不是那樣的,他們都心知肚明,是意外。“請家教嗎?”
“嗯。”
“那得好好找找,打基礎的時候找個好老師很重要。”
一直在默默看試卷的巫澄聽出言外之意,仰頭:“不是你教我嗎?”
宋泊簡還沒說話,奶奶回答他:“他馬上就開學了,到時候軍訓封閉式管理,不能回家住。”
巫澄聽懂他們在說什麼,不再緊張,但依然非常沮喪。
自己真的一道題都不會做。沒有基礎,考不上大學。
一直到要回家的時候,他還在想這件事,抱着那沓卷子,想要把這些東西一起帶走。
三年前的卷子了,現在舊舊的落了灰,宋泊簡和他商量:“放這兒吧,回去給你買新的。”
但前面有些是宋泊簡做過的。
巫澄不知道什麼軍訓什麼封閉式管理,但捕捉到他想要的答案,不敢相信的看着宋泊簡。
但目光盡頭的人只是對他點頭。
手裏的卷子突然就沒意思了,巫澄把卷子放在一邊,剛剛稍微提起一點的精神又耷拉下去。
自己什麼都不會,本來以爲是宋泊簡教自己,就像他之前教自己認字讀書。沒想到有告訴自己,宋泊簡要開學不回家了,也不是他教自己。
巫澄低頭認真看了看,對宋泊簡搖頭。
於是就把卷子一起帶走了。
回到家,他把自己的初中課本找出來,又在網上找到小學網課,想一點點先教着。
奶奶看他倆拿着書回來,回來後一個看卷子一個找網課,意識到什麼,問:“他學籍的事解決了?”
宋泊簡搖頭:“沒學籍了,姥姥打算讓他去學校接讀,但他基礎不太好,先在家裏補補基礎課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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