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作者:海藏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還要從幾天前說起。

  寧疏狂逞能地穿過通道去到人間,與陸雪音纏鬥一番。說是纏鬥,其實是他單方面艱難抵抗。就算寧疏狂祭出涎絲也未能傷陸雪音半分,再說了她還有靳雲天、叢冷炎一旁相助,寧疏狂沒討到半點好處,傷重撤退。

  陸雪音未能誅殺邪魔,後悔不迭,戰鬥結束便御劍飛回山門,閉關修煉。兩個情敵還在她離開後打了一架,靳雲天略勝一籌,先叢冷炎一步離開。

  誰也沒注意到陸雪音和寧疏狂打鬥時,有一個龍陽躲在很遠的地方。正因他看到了陸雪音的強大,也第一次見識到這世間居然有修士那麼厲害,僅是金丹期就能壓制寧疏狂。等她的修爲再提升幾階,寧疏狂豈非必死無疑。

  龍陽正要離開,忽見草叢裏有什麼東西在閃爍。上前撥弄,原來是一塊靈劍碎片。寧疏狂確實被陸雪音壓制,但不代表毫無還手之力。涎絲斬斷了靈劍一角,龍陽這才明白方纔陸雪音爲何心疼地舉劍看了一眼。

  這塊靈劍上還流動着陸雪音那獨有的洶涌靈力,據說修仙宗門捧高踩低,下等弟子學的心法低級且不完整。而上等弟子,譬如陸雪音這樣受重視的,學的都是最完整的心法,用的靈劍、喫的丹藥無一例外是最好的。

  龍陽不敢觸碰那塊碎片,便找來一件凡人的衣裳,撕破衣料裹住。碎片隔着衣料發熱,陸雪音的靈力和她本人一樣嫉魔如仇。靈力感覺到龍陽身上的魔力,恨不得立刻衝出來殺了他。

  龍陽汗顏,寧疏狂竟把靈劍裏的一部分劍靈也削下來了。但龍陽暗暗有感,這個東西可以成爲他的一張底牌。寧疏狂打不過那個修士,這碎片裏那修士的靈力。他落於下風時就能祭出碎片,利用修士靈力打寧疏狂個措手不及。當然,最後一下他要留給自己。他要向魔君散逸在天地間的靈魄證明:他纔是最適合當魔君的那個。

  ……

  姜秀試圖在遮天靈氣裏找寧疏狂。還真讓她找到了,寧疏狂和龍陽都被困在了靈力流裏,虛影週而復始地穿過他們,鮮血從兩人遍佈身體的窄小傷口涌出,被靈力流推着向上飄去。

  龍陽想跑,雙臂卻被牢牢鎖在靈力流中。他拼命掙扎,像一條被人按住後背,只能無力划動四肢的大烏龜。相較他的狼狽模樣,寧疏狂顯得冷靜很多。他不像被靈力流鉗制住了,而是踏着靈力流,雙手微微放開。像御着風的精靈。

  寧疏狂不但對人狠,對自己也狠。陸雪音的靈力視他如仇人,而他也像只溫馴的小綿羊,屠夫的刀一下一下地落在身上,仍然咩咩的叫,橫槓眼睛裏只有對自己和對生命的漠然。他如果像龍陽那樣放聲慘叫,或許會好受一點,但他就是不肯。儘管他的五臟六腑被靈力壓迫、碾碎,他會死在龍陽死之前。

  在故事結束之前,陸雪音就是絕對的主角。她要打敗的是一個被尊稱爲魔君的傢伙,他叫什麼不重要。所以主角靈力對魔君的摧毀是普通魔的三倍。很快寧疏狂就成了一個血人,他的臉、頭髮、衣服上都是血,滴滴噠噠地掉落。彷彿是一場永不寂滅的夕陽雨。

  姜秀看着這一幕。鹹魚本能告訴她快點撤,局面已經失控了,快走。但心裏又有另一股聲音冒出來:他怎麼不反抗呢?

  一條鹹魚吐槽魔君不反抗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但姜秀不懂啊,龍陽都在使勁撲騰,他寧疏狂怎麼跟條死魚似的。那麼多的血,一個人身體裏能有多少血?感覺他快要死了。

  糊塗妖被靈力壓在牆上,它動不了,只能寄希望於這裏唯一一個修士,“福星,你快救救他啊。”

  姜秀:“?”救魔君,你認真的?

  姜秀上次就歪打正着地救了寧疏狂,結果被他從舒服的誅神宮帶到這個鳥不拉屎的琉璃城,喫不好睡不飽。她平日裏誇大老闆,小詞兒一套一套的,還是沒能阻止他喫自己的心。她待大老闆如衣食父母,大老闆待她如風乾臘肉。

  姜秀說喫就吃了無所謂那是騙龍陽的,她能苟活至今靠的就是滿嘴跑火車。況且這是女主的靈力流,她就是想把寧疏狂拉出來也有心無力。

  寧疏狂必死無疑了。姜秀已經迅速做好打算,寧疏狂沒了,下一個魔君不管是誰都有可能跟龍陽一樣膽大不怕喫席。她還是回女主身邊吧,誅神宮的幸福生活,撒有那拉。

  “你別走啊!”糊塗妖急了,“有辦法的!雖然我不知道龍陽怎麼弄來了這麼厲害的靈力,但這靈力不過來自個金丹修士。只要你修爲上金丹了,解開這靈力不成問題!”

  “你忽悠我。”姜秀不相信。

  “我向來實話實說,真的你救救他吧。要是寧疏狂死了,下一任魔君就落到其他魔族頭上了。到時候他們肯定會把你抓住關起來,你也看到龍陽是什麼人了,他絕對沒有寧疏狂好說話的。”

  姜秀無言以對,“你聽聽你自己在講什麼啊。龍陽吃了我會爆體而亡,寧疏狂吃了我會晉升天魔。就算其他魔族成爲魔君,那也和龍陽一樣是胎生的。我存活的概率明顯更高。”

  “沒錯,但他們可不會這麼慣着你。而且……”糊塗妖欲言又止,終究下定決心,“並不是他想當天魔,是我希望他能成爲天魔。”

  姜秀惘然:“爲什麼?”

  “他的本體是一百五十年前第一株在月下長出來的靈材,我本來打算吃了他,但是他當着我的面化形了,變成一個四五歲的孩子。那之後我就帶着他在這琉璃城裏生活,他被萬有財的師爺騙到琉璃礦裏,失蹤了好幾年,我也找了他好幾年。後來他因爲沒有角,被城裏的魔族欺負。龍陽那時候替他父親到所轄各城巡查,和那些孩子一起欺負他。我找到他的時候,他渾身都是血,手裏握着一把月光。他說那是涎絲,月亮給他的。後來我讀到一本書,書上說天地生魔可以通過喫掉三萬年一下凡的福星,晉升爲跳出三界外的天魔。我就跟他說要找到福星,要當天魔,那樣就再也沒人敢欺負他了。”

  糊塗妖哀求,“現在只有你能接近靈力流,看在這些時日吃了誅神宮那麼多東西的份上,你救救他吧。”

  姜秀:“……”

  她用力抓亂了頭髮,“說吧,怎麼辦?”

  糊塗妖大喜過望,立刻吐出那朵瓊羽,“這朵瓊羽雖然老了點,但喫下去也能保證你升到金丹了。”

  姜秀抓過瓊羽,胡亂塞進嘴裏。最後一片棉花糖般的羽絲在舌尖融化,她感覺到磅礴的靈力走遍四肢,涌向靈符。頭腦變得無比清醒,身體變得無比輕盈,這就是金丹期修士的感覺啊。

  雖然是個假的金丹。咳,讓她高興一會兒不行嗎。

  不過糊塗妖並不完全抱希望,“這樣厲害的靈力不知道是誰的,也許金丹期的你也解不開……”

  姜秀越過欄杆,走向靈力流,嘴裏嘟囔道:“寧疏狂,你的運氣也不差嘛。”

  如果是別人的靈力流,姜秀還真不知解不解得開。她雖然是條鹹魚,但該聽的話沒少聽。陸雪音是高等弟子,她學的是宗門最高深、最完整的心法。姜秀是煉氣期,低等弟子,本是無緣,架不住女主寵她啊。那心法她也學了,所以即便她的靈力卑微,卻和陸雪音是一樣純度的。

  寧疏狂的生命在流逝。他並不厭惡這種感覺,像那個夜晚,他倒在怪石上,遙遠的月亮像是近了,湊到他的鼻尖,在他掌心撒下一段月光。他抓住了,那是他第一次體會到“愛”。源自月亮的愛。

  恍惚間,寧疏狂聽見了姜秀的聲音。這不是怕死的福星麼。喫力地轉動眼睛,寧疏狂看見姜秀站在靈力流前,雙手結印。風吹起那重重疊疊的裙襬,像一朵蓮花。琉璃耳墜像風鈴一樣,晃啊晃啊。

  切割他五臟六腑的虛影消失。靈力流漸漸透明,被血包裹的寧疏狂從空中落下,掉進一個懷裏。溫暖,柔軟。令人淪陷。

  姜秀見寧疏狂掉下來,張開雙臂接住了他。好傢伙這麼重的嘛,她差點跪在地上。好不容易穩住重心,姜秀看見了地上的一塊靈劍碎片。那上面的靈力已經被她消去了,現在它就是平平無奇的碎片。

  除此之外姜秀還抓住其中的劍靈碎片,那麼小,跟一團小火苗似的,就在她靈府裏蹦躂。人畜無害的。這本屬於師姐的劍靈啊,被削下一點就相當於被扯了一小塊肉下來,難怪這麼憤怒。在靈府裏嗅到了相同的靈力,劍靈這才安靜了。

  龍陽摔在地上。姜秀把寧疏狂放到墊子上,轉身走向大坑,拾起碎片,接着走到龍陽身旁,“喲,還沒死呢?”

  龍陽動彈不得,這次是失血過多,“他死了?”

  “沒,還活着。”

  “你救了他,你可是福星,他要喫你,你怎麼可以救他?”龍陽氣急敗壞。

  救都救了,後悔也沒這店啊。姜秀挖了挖耳朵,“還不是你給的靈材。我說你都偷走了,幹嘛還要拿出來現呢?”

  “什麼偷?那是我採來的!”龍陽急得想跳起來打她膝蓋。

  “你採的?真的假的。那那晚……”姜秀似乎明白了什麼,旋即扭頭看了半死不活的寧疏狂一眼,再次轉向龍陽,“委屈你了。”

  龍陽:???委屈我什麼了?但我是真的很委屈!

  姜秀把寧疏狂帶回水榭。按照糊塗妖說的把他放進水裏,姜秀有點懷疑,這真的能行嗎?上次不是啃了一下才活?反正她都把人救下來了,就讓他再啃兩下吧。

  糊塗妖:“你看他現在啃得了嗎?”

  姜秀默,確實哈這眼皮都粘在一起了。

  “月光和水能療愈他。”糊塗妖彎腰,“勞煩你今夜呆在這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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