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如梦初醒
徐葭从睡梦中惊醒。
她睁开眼睛,入目一片漆黑,缓解不了她紧张的情绪亦安抚不了她激烈的心跳。
她抬起身子坐起来,有些懊恼地揉了揉太阳穴。
床头的时钟被她伸手摁亮,白色的数字显示现在是四点叁十七分。
“又這么晚……”徐葭嫌弃地啧了一声,打开床边的落地灯。沒多犹豫,就掀开被子下了床。
从她现在的角度来看,左手边是她名义上的丈夫的房间。
他们结婚已快叁個月,然而两個人生疏得与陌生人无异。
他们之间本来交流就少,這大半個月以来,更是连面都沒见過。
這就是她的代价么?明明已经死了,還以灵体的状态毫无体验感的参与着自己死后的人生。并且在自己魂飞魄散后,又辗转回到了這個奇怪的時間节点。
有個简洁又形象的词语可以用来形容她的离奇遭遇。
重生。
是的,重生。
毫无疑问,上一世的徐葭已经死翘翘了。她還沒来得及思考“人终将离世,所以如何才算過好了自己的人生”這一难题,便猝不及防、毫无征兆的沒了。
死亡来的很突然,让作为亡魂的她一时无法接受,但又沒有理由不接受。
她活着的时候,過得還算不错。非要說有什么遗憾,那可能是享受的時間還不够长,享受得也不够完全。
但后来死的久了,她還是坦然接受了自己的死亡,所以应该也算不上太遗憾。
而她一生除了活得太短,其他的都算是顺风顺水。沒啥太大的波澜需要抗击挣扎,也沒有太多弯路错路要走,因此也无从觉得后悔。
所以這個所谓的复活名额落在她头上,一度让她觉得惊讶至极。
她在所有清醒的时刻几乎都在思考這個問題。可恕她狭隘,就她的视角来看,唯一需要她重生来弥补的,可能也就是這個陌生人一般的丈夫。
她以灵体的状态参与她死后的生活,然而事实上,她被困在埋葬着自己的墓地,根本出不去。
除了最开始时有她熟识的人们象征性的過来祭拜,之后就只有亲人会时不时過来探看。
再到后来,最亲的亲人也来的少了。毕竟他们家裡,并不缺她一個。她死了,其他的人的生活照例继续。這种有她沒她都一样的社会与家庭状态,让她感到挫败,和些许不堪說出口的难受。
然而凡事都有例外。
她的丈夫,名叫宫晞源的男人,显然就是這個例外。
宫晞源作为她的丈夫,可以說是家谱上和她最疏远的人。
不论是血缘,還是单纯的人际交往上,他都是和她离得最远的那個人。
即使在他们结婚证上粘贴的照片裡,两個人挨得如此之近。
近得好似此后余生,只有彼此。
這個社会对男性很不友好。他们是显而易见的弱势群体。
尤其是宫晞源這种丧妻的断弦,更是典型的容易被人搓圆捏扁的潜在受害者。
他的处境很危险,可他依旧每天孤身前往她偏远的墓地,只为在她碑前换上一束新鲜的紫色桔梗花。
虽然感动于他的所作所为,但是不出所料,她每天提心吊胆担心的事,终于還是在某個看似平常的日子裡,绝望的发生了。
她沒有完好的救回她理论上已经解除了婚姻状态的丈夫,并且還把自己本就稀薄的魂体搭了进去。
然后不知過了多久,当她再度睁眼时,不仅有了实体,還回到了遥远的从前。
结束第不知多少次的颅内回忆,徐葭终于将焦点落在自己站立的门前。
如果她用力地不懈地敲门,那裡面的人肯定会被她吵醒,并且满腹怨气,不情不愿地为她开门。
她便可以第一次看见他的脸,指从她重生后。
但是不仅良好的教养让她打心底裡觉得這是非常令人讨厌的绝对错误的行径,脑海裡也有一個声音一直告诉她不要违背原则。
原则即是她重生后,阴间至极的生物钟。
不知是不是回魂带来的副作用,她的睡眠時間长得出奇,一天有近乎叁分之二的時間都在床上补眠。好不容易醒過来,要么宫晞源已经出门工作好一阵了,要么就是现在這样不上不下的磨人时刻点。
所以她只能在他门外驻足停留一小段時間,之后還是得滚回房间,不然她就有可能突然困得不行直接晕倒在地上,并且跟個死猪般雷打不动。
作为名义上的一家之主,這点面子還是要保留的。况且徐葭本人也沒想好该如何面对他,所以逃避得還挺心安理得。
于是她什么也沒做,转身下楼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一边喝一边打起精神翻看手机上下属汇报的工作。
身为素来有行业风向标之称的某权威时尚杂志的社长兼全球总主编,徐葭之前可是从不无故缺席的勤勤恳恳、以身作则好老板。
然而现在,迫于无奈,每天解决完最基本的生理需求后,也只剩下五六個小时的自由活动時間让她宅家工作。
不過也幸好她身居高位,沒人敢对她的放肆行为大胆置喙。
时尚圈子中一直有“金九银十”這一說法。剩下的一、叁、十二月也颇为重要。好在徐葭穿回来的点跟這些旺季還搭不上边,因此工作不算多,检收一下劳动成果就行了。
虽然最近几刊比不上以前自己亲自下场指挥调令,事无巨细狠抠细节的质量,但对难以跨越客观因素并被惯得逐渐享受摆烂生活的徐葭而言,這并不是什么大事。
或许听起来有些不负责任,但是她已经开始习惯這种甩手掌柜的生活了。
等到能正常上班打卡,东南西北到处飞的时候,估计又得适应一段時間。
徐葭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将杯中液体一饮而尽,大致提了下修改意见,便在困意袭来前回了房。
中途又醒了一次。将保姆备好的午饭解决后,沒闲多久,睡意依旧席卷而来。
再度睁眼已是晚上十点了。
徐葭是被吓醒的。
她惊魂未定的从床上坐起来,背后被汗水打湿了一大片,湿湿黏黏的很不舒服。
有着轻微洁癖的她,此刻却无暇顾及。
徐葭用掌心捂住额头,细密的汗珠立即将其浸湿。
她又梦见他了,消失前的,最后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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