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以吾等性命，爲人族換一
季同閉眼睛，因爲時辰已到。
他把握得很好，剛好把故事講完。
而在聽完了季同的故事之後，周元想到斬仙台，鍘刀之下，皆有罪孽的想法，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但，縱然心情複雜，人還是要殺。
帶着前所未有的沉重，周元伸手推動鍘刀。
咔嚓聲響之中，周元迅速伸手，將季同的頭顱捧在手中，沒有放任他和過往其他所斬的神仙妖魔佛一般，掉落地。
“多謝。”
季同的頭顱被周元捧在手裏，忽然開口說了兩個字，面色柔和，更像是要扯出一個笑容。
可惜。
即便是以季同意志如鐵，天仙本質，他在被斬仙台鍘刀斬殺之後，所能做到的，也僅僅是說出那兩個字而已。
至於想要做出的笑容，卻是隻在半綻放的瞬間，就徹底凝固了。
周元看着在自己手的季同頭顱，沉默良久，走出去覆命。
之後，回到自己的房間中，周元召喚鴻蒙圖鑑，翻開季同一頁，查看身平。
“吾等身爲人族先輩，自然要爲後世人族開闢一個清平世界。”
“洪荒廣大，卻是修士樂土，凡人地獄，願以吾等之血，換人族一方樂土。”
“人道艱難，前路何方？然即便前路艱難，吾等既然立下此願，縱萬死亦不改，不悔……”
鴻蒙圖鑑之所記載的生靈身平，並不是從頭到尾，事無鉅細，而是其心神之中越是堅信、堅定的東西，就越是會顯現清晰。
所以當週元打開屬於季同的圖鑑時候，第一個看到的並不是什麼具體的事情，反而是他在各種不同時候，反覆立下的誓言。
周元看着當先的這幾句話，手捧着圖鑑，閉眼睛同時，深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中翻涌的某種情緒。
過了許久，他才重新睜開眼睛，朝着下面繼續看。
接下來圖鑑顯現，不是其他，正是之前季同給周元講述的故事。
不過相對於季同在斬仙台所說，圖鑑的顯露明顯要詳細很多。
卻是之前季同深知時間不多，將大多細節都給隱沒了。
扒皮抽筋，放血挖心。
這是季同給周元說過的。
他殺的，是虎。
這沒有說的太明白，因爲不忍心。
不是不忍心讓周元認知到這故事中殘，而是季同不忍心再回憶起當時看到獅駝國的苦難。
從青壯、孩童開始，一批又一批，漸漸到老弱病殘。
前面之人是懷着什麼的心情面對現實，季同不得而知，他所能夠看見的，只是最後一批獅駝國老弱，在面對那白骨如山場景時候的崩潰。
那“國師”，那“修士”，他以飛舟裝載出去青年、孩童，是獅駝國的現在、未來，而它所吐出來，卻只有累累的白骨。
代表着過去的獅駝國老弱，看到自己族羣的現在和未來都已經在一個月一次，一次十萬的欺騙中，化作眼前累累白骨。
那一瞬間，他們驚覺自己的愚蠢，發現其實一切都是騙局的絕望，那種感受，不是身在其中，根本無法感受。
甚至當季同路過，發現這件事情之後，幫着他們斬殺了妖魔，也根本無法讓獅駝國一衆，恢復過來。
曾經數百萬軍民，生機勃勃的人族國度，如今，只剩下不到十萬，老弱病殘。
妖魔堆積白骨如山，要帶着一批又一批的獅駝國軍民前去觀看，爲的是什麼？
它想要品嚐人族沾染了驚懼、絕望的血肉靈魂。
殺人誅心！
殺人誅心！！！
虎魔對於人族如此殘暴，所以季同要將以同樣殘暴的手段將殺回去。
扒皮拆骨！
放血挖心！
不如此，不足以祭奠死難的人族同胞。
在殺戮虎魔之後，其實季同可以直接離開。
但是他沒有，而是帶着殘存的獅駝國居民，慢慢恢復，重新發展。
過去的遭遇令獅駝國殘存的軍民絕望，季同就要帶着他們，重新的樹立起希望。
這一耽擱。
就是二十年。
二十年。
第一代人長成，第二代人出生。
獅駝國稍稍恢復，其中又可以見到青壯，又有孩童的歡聲笑語。
此時，季同離開了，確切的說，他是被帶走的。
帶走季同的，乃是有着和之前虎魔身有着相同氣息的存在。
亦或者說，是虎魔沾染了這一尊存在的氣息。
西方佛門，伏虎羅漢。
當伏虎羅漢降臨的時候，季同其實可以反抗，雖然他的修爲只有天仙，不是伏虎羅漢的對手，但自身也有保命手段，對方想要抓住他，沒有那樣容易。
而只要逃過這一次，迴歸火雲洞，至少，季同活命沒有問題。
但季同選擇了束手就擒。
因爲伏虎羅漢乃是光明正大而來，沒有絲毫掩飾。
季同知道如果自己反抗，整個獅駝國，都要因此而陪葬。
“以吾等性命，爲人族換一方樂土！”
周元恍惚目光又是掃到圖鑑前排的話語。
他知道季同爲什麼要這樣做。
虎魔喫人，不辭辛苦一次又一次的喫，用心固然歹毒，然而尚且有着遮掩。
而羅漢降臨，卻是光明正大。
在此刻翻臉、反抗，就是要撕下兩邊最後的遮羞布。
這就意味着，不死不休。
要是隻有季同一人，他自覺無關緊要，絕不會妥協。
可在季同的背後，還在剛剛復興的獅駝國。
如果妥協，還有希望，選擇反抗，立刻就要遭遇毀滅。
爲了獅駝國，季同選擇妥協認罪，於是被壓到了斬仙台。
世事荒誕，一至於此。
周元看完，也說不清自己是什麼情緒。
但對於獅駝國三個字，卻是記了下來。
因爲他想起來。
在西遊之中，也有一方獅駝國，其中所有軍民，都被從靈山跑出的大鵬一口吞殺。
然後那裏就變成了整個西遊之中，妖怪最多，勢力最大的一方妖國。
妖國名爲，獅駝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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