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與仙人掃落花 第45節 作者:未知 衛風愣住。 “你現在不過煉氣五層的修爲, 倘若自己淬體洗髓, 稍有不慎便會丹田破裂而亡。”江顧道:“這是個非常公平的交易。” 衛風擰眉, “我不信你會這麼好心。” “留着你還有用。”江顧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我不是在給你選擇。” 衛風終於冷靜了下來,這個老變態說得沒錯,事已至此, 元丹已經落到了他手裏, 而且鎖龍鏈也不再受他控制,拼死反抗對自己沒有任何好處, 還不如識時務一些,先謀取些眼前的好處再伺機而動。 “好。”衛風點頭,“我可以幫你,但你要將鎖龍鏈還給我。” “可以。”江顧果斷答應了他的要求。 雖然他可以通過留在衛風元神上的印記短暫地控制住鎖龍鏈,但這法寶和衛風之間的聯繫太深,他強行留下也沒有用處。 兩個人難得達成了共識,整個房間陷入了一陣詭異的沉默。 衛風不尷不尬地摸了摸鼻子,“你傷好點了嗎?” 江顧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我就是問問。”衛風指着他身上再次被血洇透的布條,不放心道:“你這樣能洗髓淬體嗎?” “沒問題。”江顧道。 半個時辰後。 能容納兩三人的溫泉中冒着熱氣,衛風站在岸邊猶豫着要不要下水,就被江顧拎起來扔了進去。 “不行我會變成鮫人——”衛風還沒來得及辯解,就被溫熱的泉水湮沒,但當他再次浮起來的時候卻並沒有出現任何鮫人的特徵,他不由有些稀奇地看向自己的手掌,又摸了摸自己溼漉漉的臉。 “你的經脈之前被封住了。”江顧負手站在岸邊,“衣服脫了。” 衛風猶豫了片刻,頂着他淡漠的目光,硬着頭皮脫掉了貼在身上的溼衣服。 少年人的身形還略顯單薄,大約是因爲神鳶鮫的緣故,一身的皮肉細嫩光滑,白到彷彿在發光,影影綽綽隱在水下,只露出了線條流暢的肩頸和那張清俊的臉,微微下垂的眼角被熱氣薰得發紅,偏生他又不馴地揚起下巴看過來,一副十足欠揍的模樣。 江顧負在身後的手輕輕摩挲了兩下,“氣引丹田。” 衛風皺着眉照做,赤色元丹緩緩懸浮在了他的頭頂上方,江顧雙手結印,將靈力源源不斷的輸送進那枚元丹之中,無數道細小的靈力如水流般從那元丹中傾瀉而出,衛風身上開始緩緩浮現出了衛暝州留下的血契。 那些血契呈現出詭異的暗紅色,密密麻麻布滿了衛風的全身,連臉上都沒有放過,妖異詭譎的紋路如同活物般在他皮膚上游走纏繞,很快衛風便感到了難受,呼吸也變得越來越急促。 “不行,快住手!”劇痛從四肢百骸傳來,衛風感覺自己根本撐不住。 “還沒有開始。”江顧冷聲道:“忍着。” 衛風的雙手死死扒在岸邊的石頭上,手背疼得爆起了青筋,江顧引導着那些血契同元丹建立起聯繫,讓靈力通過衛風進入元丹,再將元丹中的靈力疏引進溫泉水中,浸泡在衛風的全身。 “啊——”衛風霎時痛得慘叫一聲,他從來沒有試過如此劇烈的疼痛,登時不管不顧就要往岸上爬。 江顧見狀直接跳進了溫泉水中,含有元丹靈力的池水接觸到身體的瞬間,劇痛朝着丹田和靈根洶涌而來,江顧微微蹙了蹙眉,便面色如常地擡起手,抓住衛風的肩膀將他按回了原位。 衛風的慘叫聲實在吵人,他按着不老實的少年,冷聲道:“這纔剛剛開始,淬體洗髓如同脫胎換骨,這些苦都受不住,談何修煉。” “放開我!”衛風拼命地掙扎,額頭上全是冷汗,眼睛也因爲疼痛佈滿了紅血絲,濺起的池水將他的頭髮全都打溼,嘶吼道:“我不幹了!誰愛淬誰淬!放我上去!!” 江顧眉頭皺得更深了些,手上的力道卻絲毫沒有放鬆,“事到如今,反悔也晚了。” “你放開我——”衛風雙目赤紅,抓住江顧的衣領怒罵道:“你個死變態!元丹都給你!我說我不洗靈根了!” 江顧面不改色,無論他怎麼掙扎推搡都站在原地不動分毫,衛風疼得嗓子都罵啞了,最後又急又氣,竟強行突破了丹田處的封印化成了鮫人,嘴角露出了鋒利的獠牙,一口咬在了江顧的肩膀上。 鮮血順着布料洇進了溫泉水中,緩緩地彌散開來。 鍛體洗髓的痛楚的確非常人所能忍受,即便是江顧此時也沒剩多少力氣,他扣住衛風的脖頸,沒能將人推開,只穩住聲音道:“將元丹內的靈力引導至你的風靈根處。” 衛風聞着他身上的氣息,脣齒間都是血腥氣,保持着最後一絲理智按照他說的方法去做,但他已經疼得快要失去意識,速度變得極爲緩慢。 江顧沒那個耐心等他,索性通過烙在衛風元神上的印記,引導着靈力直接包裹住了衛風的風靈根,強橫的力量讓那靈根瞬間開始溶解,衛風嘶吼了一聲,指甲狠狠刺入了他的肩膀。 江顧皺了皺眉,準備卸了他的腕子,趴在他肩膀上的少年忽然虛弱地抽泣出聲:“師……師父……” 江顧動作微頓,冷聲道:“你叫我什麼?” 衛風已經意識模糊,一連串小小的夜明珠順着他的眼角滑落,砸進了江顧的衣領裏,他痛苦又委屈地將自己蜷縮成一團,整條鮫試圖往江顧懷裏鑽,“師父……好疼……救我……” 江顧臉上冷硬的表情有瞬間的凝固。 衛風一邊哭一邊摟住他的脖子,將滿是血契的那張臉往他側頸上貼,渾渾噩噩地喊着師父,最後直接痛哭出聲,好似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 “……”江顧木着臉仔細回憶了一遍,試圖找到自己可能露餡的疑點,又被他一一否決。 以衛風的腦子,絕對不可能發現其中的端倪。 也許是疼糊塗了。 他最後也只能得出這樣的結論。 江顧聽着耳邊的一聲聲師父,忽略了心底涌上的那絲怪異,語氣生硬的警告他,“閉嘴。” 衛風糊里糊塗地啜泣了一聲,趴在他身上不動彈了。 江顧仔細檢查了一遍他體內的經脈丹田和靈根,原本修復好還有些痕跡的經脈已經恢復如新,甚至比之前拓寬了一大半,丹田也變得更加渾厚堅固,原本的風靈根被徹底溶解,化作了養分補充進了火靈根之中,而衛風體內的雜質和經脈中的污垢也都被洗滌而出,骨骼肌肉都變得更加強悍,短短瞬息的時間,他識海中積蓄的靈力便隱隱有突破的趨勢。 江顧來不及清洗他身上排出的雜質,單手給他結了個法陣扔到了岸上,強行喚醒了他的神智,“衛風,準備突破。” 衛風的眼皮被污垢糊住,來不及分辨,體內洶涌而出的靈力便讓他瞬間清醒,趕忙盤腿打坐入了定。 江顧見狀便不再管他,衛暝州的元丹還剩下大半,他果斷溶掉了剩下的三條靈根中的火靈根,而後開始利用元丹開始鍛體洗髓。 他並不是第一次鍛體洗髓,但卻是第一次在受傷這麼嚴重的情況下進行,疼痛對他而言是家常便飯,只剩白骨的大半胸膛開始飛速地生長出骨肉和皮膚,經脈中的暗傷和舊疾也開始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癒合,周圍的靈力開始瘋狂地涌入他的體內,經脈丹田靈根識海甚至是紫府都拓寬了整整兩倍有餘。 江顧修煉這麼多年,第一次體會到靈力用之不竭的滋味。 識海中的靈力瘋狂涌動,耳邊傳來了隱約的雷聲,江顧很快意識到自己即將渡劫突破化神後期,但現在是在衛暝州的紫府中,並不是渡劫的最佳地點。 而且他看中的靈脈和府邸還沒拿到手。 於是他當機立斷壓下了體內的靈力,緩緩睜開了眼睛。 岸邊,衛風已經被雷劫劈得焦黑,人也已經昏迷不醒,顯然已經是突破結束。 江顧走上岸,拿起他的手腕探查,果不其然,這小子竟然直接從煉氣五層築基成功,體內的丹田光滑圓潤,識海已經從巴掌大變成了湖泊大小。 衛風無意識地痙攣了一下,緊緊抓住了他的手,“師父……” 江顧面無表情地抽出了手,一腳將他踢進了溫泉水中,消失在了原地。 幾個時辰後,沉底的小鮫人才緩緩吐了串水泡。 “咳咳咳!”衛風被水嗆醒,手忙腳亂地扒到了岸邊。 他一條鮫竟然險些被淹死! 衛風驚魂未定地抹了把臉上的水,警惕地打量着周圍。 自從他被那老變態扔進溫泉裏之後他就疼得意識模糊了,壓根記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麼,只記得那死變態死死扣住他的脖子不讓他動,他好像是咬了對方一口,迷迷糊糊好像夢見了師父…… 這大概是鋪天蓋地的痛苦中唯一一點安慰了。 衛風使勁搓了搓臉,確定那老變態不在之後,才從水中跳了出來,然後就被自己輕盈的動作嚇了一跳。 他有些驚喜地感受着體內充沛的靈力,拓寬的經脈和丹田,還有粗壯了不止一倍的火靈根,後知後覺想起來自己應當是渡了個劫。 “我築基了?我築基了!”他興奮地直接蹦了起來。 “師父,我築基啦——”他大喊了一聲,迫不及待地開始往外跑。 只是在穿過他爹的紫府時,有好幾個上等的祕境已經被人粗暴地挖走,整座紫府最豪華的府邸也直接被連地基拔開,空蕩蕩地留了數個空洞在原地。 “……”衛風呆滯了一瞬。 不用想也知道是誰幹的。 “老東西。”衛風咬牙切齒地瞪着那幾個空洞,滿臉肉疼,他爹留下的自然都是好東西,但這老變態挖走的都是好東西里的好東西,極品的靈脈和洞府,他都沒捨得打開過。 天底下果然沒有白佔的便宜,這就是老變態幫他洗靈根的代價。 早晚他要想辦法奪回來! 衛風恨恨了半晌才離開了紫府,御劍出了雲海之後,直直奔向了清平峯。 這下師父終於不能收莫道津當徒弟了! 他以後就是江顧唯一的關門弟子! 第42章 陽華雲海(二十九) “師父!”衛風急匆匆地跑進了洞府。 之前江顧設置的結界還對他有限制, 但是自從連續幾天晚上他夢遊哐哐撞結界把江顧從入定中吵醒之後,他就可以在結界中來去自如了。 “師父,我築基啦!我——”他興高采烈地跑進洞府,在看清眼前的場景時聲音戛然而止。 江顧和解拂雪正對坐在矮几兩側, 聞聲轉頭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衛風往後退了一步, 規規矩矩地對他行弟子禮,乖巧道:“弟子見過師父。” 而後又看向解拂雪, 耷拉着臉不情不願道:“見過解副宗主。” 尤其是那個“副”字咬得格外重。 “江長老果然會調教弟子, 短短一個月的時間, 衛風竟然都築基了。”解拂雪笑着望向江顧, “難怪宗門裏那麼多弟子擠破頭都想來清平峯。” “是他自己勤奮。”江顧面不改色道。 這便是赤裸裸的敷衍了,陽華宗誰人不知衛風懶惰成性,指望他勤奮刻苦修煉還不如指望豬會上樹。 但很顯然衛風不這麼覺得,他悄摸地挪到了江顧身後,嘚瑟地衝解拂雪做了個鬼臉。 解拂雪只當沒看見, 笑着對江顧道:“既然衛風已經築基, 那此次宗門大比理該參加,江長老便不要推辭了。” “自然。”江顧點了點頭, 開口送客, “解副宗主慢走。” 不知是不是有意, 重音也咬在了一個“副”字上。 解拂雪臉上的笑容險些維持不住,待出了清平峯才狠狠地甩了下袖子,啐道:“師徒一個德行!” 陽華宗上下都知道雖然鄔和致是陽華宗的宗主,但實際上宗內統管大小事宜的掌權人是解拂雪, 只是鄔和致把着宗主印不放, 諸位長老弟子賣她面子,平日裏都尊稱她聲解宗主, 解拂雪自然也很受用。 但總有那麼一兩個不識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