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與仙人掃落花 第75節

作者:未知
“這子虛牌原是一對,子牌能讓持牌者瞬移,虛牌可讓對手移動到攻擊位,兩者合一,會出現一個虛無空間暫時躲避追殺。”曲豐羽道:“等會兒你找機會趕緊逃跑,甩開陽華宗追殺你的人,跑得越遠越好,千萬千萬——絕對不能再靠近江顧半步,記住了嗎?” 衛風攥緊了手中的子虛牌,“那你呢?” “我自然是去救鄔和致那個倒黴蛋。”曲豐羽笑眯眯道:“他可是我給你找的小姨夫。” 衛風忍不住道:“你腦子好像也不太好使,分明是去送死。” “……”曲豐羽幽幽地盯着他,“所以我說最煩小孩兒。” 衛風頂着腦門上的包被她往主峯上一丟,而後曲豐羽便化作了道流光直衝鄔和致的方向而去。 衛風在地上滾了兩圈,差點被名雀鳶宗的弟子一劍戳死,他忙祭出劍格擋,剛過了兩招對方便被他一劍封喉,血濺到臉上的時候他還愣了一下,旋即呸呸地吐了兩口嘴裏的灰塵,敲了一下耳墜上的通音符,“之衍,你在哪裏?” “我在擂臺這邊!”玄之衍的聲音有些急促模糊,“別過來你快走!” 衛風自然不能走,周圍滿是廝殺聲和靈力炸開的聲音,血腥味混在在乾燥的風裏格外噁心,這些大多是雀鳶宗的弟子,修爲高低都有,同陽華宗穿着硃紅弟子服的修士混戰在一處,他攥緊了手中的望月劍,打得過便殺,打不過便跑,一路磕磕絆絆,終於是到了主峯中央的擂臺。 擂臺中央上方全是廝殺在一處的流光,跟地面上這些打打殺殺的小嘍囉們簡直天壤之別,他仰着頭連影子都瞧不清楚,也分不清其中到底有沒有江顧,好在沒多久他就看到了玄之衍。 他正在半空同幾名雀鳶宗的弟子苦戰,眼看便落了下風,衛風提氣縱身便踩上了飛劍,望月劍在手,衝上去便砍斷了兩個修士的脖子。 玄之衍猛地轉頭,被血呲了一臉。 “之衍!”衛風抓住他的胳膊,“你沒事吧?” “我……沒事。”玄之衍被他兇殘的作風嚇得不輕,“你怎麼來了!?” “我怎麼能放着你不管!”衛風和他背靠背站在了一起,橫劍在身前,“這裏到底是怎麼回事?” “周家和雀鳶宗的人忽然就動了手,咬準了神器在陽華宗,而且解拂雪和阮克己帶着人忽然反水和鄔宗主打起來,陽華宗的長老都分成了兩派。”玄之衍咬牙道:“現在總之亂七八糟,感覺他們都殺瘋了。” “你師父呢?”衛風問。 “他——”玄之衍抿了抿脣,“投靠了阮克己。” 衛風暗罵了一聲,擰眉道:“那我師父呢?” “沒看到人。”玄之衍搖了搖頭。 衛風一邊打一邊問:“那你準備投靠哪邊!?” “我不知道!”玄之衍崩潰地喊,但又兀得想起了早就隕落的亓鳳元,他一劍殺了名雀鳶宗的弟子,咬牙道:“我師父和鄔宗主是親師兄弟!” 衛風自然明白他說得不是沈庾信,咧嘴笑道:“巧了,鄔宗主是我未過門的小姨夫!” “什麼亂七八糟的!”玄之衍罵了一聲,兩個人又靠在一起抵住了後背,警惕地看着周圍越來越多的雀鳶宗的弟子。 衛風嚥了嚥唾沫,“雀鳶宗到底來了多少人?” 他粗略一看,圍着他們的不下二十人。 玄之衍因爲靈力耗用過多,握着劍的手在微微顫抖,就當周圍那些人衝他們撲來時,一道劍氣忽然橫在了他們面前,將那些人震開了一瞬。 “快走!”莫道津冷聲一喝,擋在了他倆的面前。 “莫師兄?”玄之衍愣了愣。 “去救喻千凝和柳獻他們!”莫道津推了他一把,“他們被幾個築基擄到了雲池!” 喻千凝柳獻葉芷卉幾個人修爲都不算很高,但都生得好看,那羣人不殺他們反倒將人擄走,想做什麼不言而喻,玄之衍立馬會意,轉身拽着衛風便朝那邊飛去,但尚未離開擂臺,便被數十名陽華宗的長老堵住了去路。 “屈長老?馮長老?”玄之衍看着他們,本能地察覺出了對方的殺意。 衛風神色一凝,將手中的虛牌往玄之衍後背一排,“你先去救人,這裏交給我!” 玄之衍尚未來得及反駁,便消失在了他面前,只留下了句怒罵:“衛風你大爺!” 衛風攥緊了手中的子虛牌,警惕地盯着面前虎視眈眈的長老,身後是廝殺成片的同門師兄弟,而在天上的那些大能似乎也已分出了勝負—— 鄔和致重重摔在了擂臺中央,隨後又有十幾個長老隕落摔下,曲豐羽緊隨而至落在了擂臺,替鄔和致擋下了致命一擊,半跪在地上吐了口污血。 而在他們對面,是曲清周寧姜還有阮克己等一衆人。 開口的是地位最高的周寧姜,“鄔宗主,你若識相,最好還是將神器交出來,也省下受這諸多苦楚。” “關於神器……鄔某實在不知。”鄔和致靠在曲豐羽身上奄奄一息,艱難地擡起胳膊拱手道:“只是曲豐羽姑娘與此事毫無干系,還望諸位……放她離開。” 曲豐羽聞言緊緊抓住了他的胳膊,“鄔和致!” 曲清冷笑道:“豐羽,你別犯糊塗!如今是你是靈龍宗的路夫人,同這個病秧子不清不楚地攪在一起算怎麼回事!起來跟我回去!” “你休想再拿雀鳶宗要挾我。”曲豐羽擋在了鄔和致面前,“今日誰若想殺鄔和致,便先殺了我!” 曲清皺緊了眉,連周寧姜臉上都露出了抹不快。 曲豐羽倒也殺得,但偏偏她佔了路真儀道侶的名頭,殺了她就等於打了靈龍宗的臉,周寧姜並不想節外生枝,果斷將這燙手山芋扔了出去。 她看向曲清,“曲宗主,這是你的家事,還望你將妹妹帶走。” 曲清眸中閃過一抹厲色,她看向阮克己,阮克己會意,帶着身後數十名長老將擂臺團團圍住,“活捉她!” 那邊曲豐羽和鄔和致危在旦夕,在離他們不遠處的擂臺上,衛風也快要耗盡靈力避無可避,耳墜的通音符裏傳來了玄之衍的怒罵聲和隱約的慘叫聲,擂臺之下目擊所及硝煙四起血流成河,旁邊剛救了他的曲豐羽正被數十名大能圍攻,而他面前的幾個長老已經躍躍欲試準備對他搜魂奪寶……整個陽華宗全然亂成了一鍋粥。 他搖搖欲墜地站在擂臺中央,鼻腔中聞到的是慾望貪婪的惡臭和鮮血的鹹腥,滾燙的空氣帶着靈力爆炸過後的餘波割得皮膚生疼,他攥着手中沉重的望月劍,漆黑的鬼紋在脖頸上攢動四溢,白瞳忽閃而過,卻全都被他生生壓制。 雖然不知道這鬼面白目究竟有何用處,但衛風可以確定,一旦暴露在人前,定然和神鳶鮫一樣,引來永無止境的追殺。 就在那羣人撲上來的時候,他嗅到了一絲極淡的、熟悉的暗香,就在陽華宗的山門前——他猛地睜開白瞳,便看見江顧踏上飛劍準備離開的背影。 師父要走! ‘……他如今已功成身退,哪還管天下大亂……’ ‘……他自然是連你都算計進去了,若不是你還有用,還能留你到現在……’ ‘……江顧一個無情道,萬事萬物都入不了他的眼,別蠢了……’ ‘……沒了他的庇護,你就是落到狼羣裏的一塊肥肉,若他真心待你,能如此乾脆一走了之?他根本不在意你的死活……’ 曲豐羽的話和旁人對江顧的評價紛紛揚揚在他耳邊炸開,在眼前無盡血色和廝殺中匯成了句輕飄飄卻又震耳欲聾的話: ‘衛風,你師父不要你了。’ 他猛地攥緊了手中的望月劍,透過那一丁點鬼紋死死盯着江顧的背影,無數黑霧從他腳底開始蔓延,席捲過屍山血海躥入了江顧的衣襬—— 師父憑什麼不要他!? 他已經把能給的全都給了,不能給的也給了,憑什麼江顧說走就走!? 他歡天喜地跪在江顧跟前磕頭敬茶,真心實意的喊他師父的場景還歷歷在目,師父耐心體貼地教導他修煉、師父捨命從江林手中救下他、師父師父化作周懷明的模樣在朝龍祕境的折磨、在雲池無盡的追殺、被他逼着鍛體洗髓的痛楚……還有攏雲城那場聲勢浩大的煙花和溫情的生辰…… 一幕幕從衛風眼前閃過,他不知道自己對江顧到底是愛是恨亦或是愛恨交織,他只知道師父不能不要他。 濃郁的黑霧伴着貪婪的慾念猛地漲開,將準備一走了之的人捲了進來。 觸碰到江顧的一瞬,衛風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和無止盡的渴望。 他要師父永遠都甩不開自己。 於是他抓住了江顧的手腕,拼着同歸於盡的氣勢吼出了一句:“都別打了——神器在江顧手裏!!!” * 伴隨着他這聲吼,整個陽華宗陷入了瞬間的寂靜。 “師父,一起逃命吧。”衛風眼睛發亮,還試圖將自己的爪子塞進他掌心。 江顧在修真界三十多年,經歷過險境不知凡幾,被背叛的情形也不計其數,但他第一次被人這樣明目張膽地算計,不,這根本連算計都不是,這簡直就是個混不吝的蠢貨! 他生平第一次喫這麼大的癟,周身殺意凜然,冷冷盯着衛風,怒極反笑,“你很好。” 衛風本能地打了個哆嗦,脖頸處的鬼紋卻七手八腳死死纏在了江顧的胳膊上,有的甚至深深刺入了皮肉纏到了江顧的骨頭上,他笑得一臉燦爛,“師父,這下你不用擔心丟下我啦。” 江顧想一巴掌把他糊成泥,但比那鬼紋更快的是來自周寧姜的劍。 衛風的鬼紋死死纏着他的右臂,整個人都貼在了他身上,江顧扯着人飛快躲開這一擊,踩着飛劍懸於半空,祭出了自己的赤雪劍。 周寧姜那雙杏眼冰冷,“江七,你不是我的對手,將神器交出來。” “不過小孩子一句戲言,聖女何必當真。”江顧一把扣住了衛風的後腦勺,將人按在自己的肩膀上,堵住了他那張破嘴。 衛風嗚嗚了兩聲,但在聞到江顧身上的味道時,陡然安靜了下來,老老實實摟住了江顧的腰,整個人心滿意足地埋進了他懷裏。 擂臺上僥倖逃過一劫的曲豐羽痛苦地捂住了臉,恨不得扣爛自己的雙眼。 “……”周寧姜詭異地沉默了一瞬,“七公子,我雖無意與江家作對,但此神器對周家至關重要,得罪了!” “且慢!”一道凌厲的聲音遠遠傳來,緊接着路真儀便出現在了衆人面前,他神色冰冷地盯着江顧,“既然神器在你手上,那你纔是擄走我弟弟的罪魁禍首!” 方纔他碰到的江林不過是他推出來的罪魁禍首! 江顧緩緩吐出了口氣,心知這次恐怕糊弄不過去,周寧姜和路真儀皆是大乘期修士,而他只是煉虛期,決計不是他們的對手,但面上卻風輕雲淡,“是我又如何?只怪你們太蠢。” 周寧姜和路真儀瞬間直衝他而來,大乘期的威壓鋪天蓋地毫無留手,江顧的元神有瞬間的凝滯,但他很快就強行通暢了靈力,利用法陣躲過了這雙重一擊,接連退後了數百丈遠。 趁着這個極爲短暫的間隙,他將刺入自己胳膊的鬼紋統統扯淡,一把扣住衛風的脖子神色陰沉道:“小雜種,你就這點本事?” 衛風固執地瞪着他,身上的鬼紋飛快地蔓延,眼瞳瞬間變成了詭異的蒼白,數不清的鬼紋從他眼瞳和脖頸蔓延而出,試圖瘋狂地擠入江顧的皮膚,江顧則完全沒有抗拒,將他的鬼紋盡數納入了丹田,而後咬破中指點在了他的眉心,手中掐訣,直接將衛風那團漆黑粘稠的元神吞入,而衛風的軀殼在那一瞬間變得粉碎,灰飛煙滅。 “衛風!!!”曲豐羽見狀嘶吼一聲,想要上前,卻又被曲清帶人攔下。 “先殺了鄔和致!” 江顧不太適應地歪了歪僵硬的脖頸,他清晰地感受到了鬼紋從心口蔓延至脖頸,留下了黏膩冰冷的觸感,而他的眼瞳也瞬間化作了白瞳,面前的修士全都化作了顏色各異的光團,有大有小,身上散發着各種奇特的味道,他甚至接納了所有人的情緒,元神承受不住如此多的慾望隱隱有爆裂的趨勢,然而他根本不爲所動,只堅定地聞住屬於自己的道心。 那些光團纏繞着顏色各異的靈根,顏色也有濃有淡,在他修爲的加持之下,鬼紋白瞳的效用似乎發揮到了極致——方纔衛風將鬼紋纏在他手臂時他便察覺到了,這鬼紋可以不受阻隔地控制別人的情緒,所以他纔沒能第一時間將衛風這個小王八蛋踹開。 而修士最怕的便是情緒波動,一旦波動過大,那便是道心動搖。 如今死局,不破不立,他索性直接吞了衛風的元神,借這鬼紋白瞳一用。 衛風的元神混雜在他的元神之中,他恍惚之間彷彿變成了江顧,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來自周圍那些洶涌無盡的慾望,這讓他感到極大的恐懼,然而更讓他恐懼的是來自江顧那堅定的道心,彷彿九天之上的神明,無差別地俯瞰着所有的慾望,冷淡又強大。 他甚至清晰地感覺到了江顧體內靈力的運轉流動,清楚地看到了江顧的丹田識海和紫府,他被江顧帶着,同那鬼紋白瞳融於一體,數不盡的黑霧從“他們”的腳下蔓延開來,不計其數的鬼紋迅速席捲了整個陽華宗,將包括周寧姜和路真儀在內的所有修士都裹挾在內。 靈力攻擊對這鬼紋黑氣根本無效,在江顧的操控之下,無數鬼紋鋪天蓋地襲入了周寧姜和路真儀的心口,讓他們的動作有一瞬間的遲鈍。 而江顧並沒有放過這瞬間的破綻,手中的赤雪劍迅疾而出,徑直穿透了路真儀的心口,而後釘入了周寧姜的丹田,兩人震驚地望着他,而後疾速入陣閃避,江顧妖冶的白瞳直勾勾地盯着他們,將收集而來的慾望盡數涌入了二人丹田。 兩人神情有一瞬間的恍惚。 衛風的元神根本負荷不住如何強悍的運作,他疼得元神痙攣,小小地喊了聲師父。 江顧懶得搭理他。 “師父,我渾身疼。”他在江顧的元神中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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