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與仙人掃落花 第198節

作者:未知
那張俊雅溫和的臉已經變得面目全非, 一半覆滿了獸皮一半白骨嶙峋, 丹元也變得殘破不堪, 雙腿的腿骨被抽走,只剩下……烏拓愣在了原地。 “是他嗎?”和衛風一起進來探路的姚立開口問道。 這實在不怪他,從第一層下來,所見所聞皆是慘不忍睹, 真比較起來, 面前的玄之衍還算有些人樣在。 “是。”衛風沉聲應道,將自己還在不停潰散的分神融合回了本體。 “之衍!”烏拓衝上去撲到了玄之衍身上, 將人直接撞到了牆上。 玄之衍後背喫痛,卻還是伸手將他抱住,烏拓聞着他身上屍體腐臭的氣息,終於忍不住哇得一聲哭了出來。 “我沒事。”玄之衍溫柔地拍了拍他的後背,結果烏拓哭得更厲害了,劇烈的心神震盪下,尾巴和貓耳朵都哭了出來。 衛風乾脆利落地往他身上貼了張安魂符,烏拓哭聲漸歇,最後化作了只巴掌大的紅色小奶貓,安靜地趴在了玄之衍懷裏睡了過去,卻還是在下意識地抽噎。 “多謝。”玄之衍動作輕緩又熟練地將它揣進了懷裏,還不忘將它耷拉出來的小尾巴塞進去。 “我和師父要了幾張速行符。”衛風蹲下來,將手中的符紙貼在了玄之衍的雙膝上,“兩張符紙可以維持十二個時辰,剩下的你拿好,待我們出了生死樓,我幫你重塑腿骨。” 玄之衍知道他口中的師父是江顧,神情複雜道:“不必如此麻煩。” 衛風看了一眼他懷裏的烏拓,“烏拓之前也是江顧的靈寵,你若真的如此介意,那就把它還回來。” 玄之衍愣了一下,旋即下意識地抱緊了烏拓,眼神帶上了幾分戒備,“它早與江顧解了主僕契。” 衛風哼笑了一聲:“是,它不僅早就和江顧解除了主僕契,在我和他解除主僕契之前,有人還在它的丹田裏動了手腳,若非它自己催動,我根本聯繫不上它,而且主僕契裏還設置了許多反向的契約來保它性命,就算我真死了也能讓它多活段時間,害得我解契時費了許多功夫,你知道是誰動的手腳嗎?” “……”玄之衍被他說得啞口無言,轉頭看向了一旁,語氣生硬道:“不知道。” 嚴格意義上來講,這纔是他和玄之衍第一次正式地面對面交流,沒有一方失憶,也不存在任何虛與委蛇,那些隱藏在深處的矛盾被毫不留情地挑明,他們有了各自更加在乎的人和事,卻依舊記掛着彼此的安危,他們可以沒有任何猶豫地去救對方,卻再也回不到之前親密無間的時候。 他們做不回朋友,卻還能有機會並肩作戰,對衛風而言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他忽然明白了江顧爲什麼偏要留江林一命——那大概是對少年時候的自己保留的最後一絲仁慈。 “不知道就算了,江顧偏心,我對它也不怎麼負責,起碼現在能有人真心愛護它,總比待在我們身邊來得好。”衛風起身,朝他伸出了一隻手,“走吧,我們闖完這十八層地獄,還得抓緊時間去救曲豐羽。” 玄之衍沒有再問爲什麼,他盯着衛風朝自己伸出來的那隻手,就像許多年前那樣,緊緊抓住後借力站了起來。 “走這邊。”衛風帶着他們繞到了第三層的生門前。 姚立在給江向雲傳送定位符,忽然目光一凜,“有人來了。” 衛風立馬結起了隱匿陣,姚立見狀也立馬躲了進去,畢竟衛風的隱匿陣法深得江顧真傳,隱匿氣息效果奇佳,這一路上姚立已經見識到了這陣法的厲害之處,對衛風也勉強有些改觀——畢竟在他印象裏,衛風是個除了躲在江顧身後哭就是被江顧抽得哭爹喊孃的廢物草包一個,比當年混日子的江向雲有過之無不及。 沒想到離了江顧竟也說得過去。 衛風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否則非得喫人充飢,這會兒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來人身上,對方看起來年紀不大,穿了身黑衣,五官銳利深邃,脖子上卻纏着條色彩斑斕的蛇,伏在他肩頭嘶嘶地吐着信子。 “謝池春?”旁邊的姚立出聲。 “你認識他?”衛風道。 姚立點了點頭,“之前在試煉之境一重境考覈賽時見過,此人排名第十,手段毒辣陰險,他那條靈寵當時吃了不少修士,十分出名……他怎麼會來生死樓?” “他是生死樓副樓主謝成蓮的弟弟。”很快就有人解答了他的疑惑。 “公子。”姚立本能地轉身行禮,被江向雲一把托住了胳膊。 衛風對他隨意進入自己的隱匿陣很不爽,尤其是看到他身後跟着的蕭清焰陸離雨和金盈袖幾人。 “望月雖然名義上有十樓八閣煙雨臺,但本質上和平澤沒什麼區別,都是以家族爲中心抱團分權。”江向雲道:“煙雨臺被蕭澹爲首的蕭家掌控,八閣是他們培養出來用以消耗的死士,十樓則被謝、宋、閻等幾大家族掌控着,八閣是他們往上爬的通道,蕭澹也想利用八閣將十樓的權力收回來,天地閣閣主楚觀山就是個很好的例子,他一開始站在蕭澹這邊對付十樓,後來又倒戈策劃了五年前的八閣叛亂,所以蕭澹不再留他……望月十樓八閣一臺的制度剛開始還好,但時間一久,親族抱團黨同伐異,現在望月本身就已經出了問題。” “倘若我們拋出個由頭,十樓不會放過這樣好的時機,所以諸位大膽行事無妨。”他終於說出了最重要的定心丸,“界鄉一開,望月必亂。” 陸離雨靠着牆笑吟吟道:“江大公子放心,我們既然跟着你來了,便絕對不會中途反悔,何況還有焚臺殿的人在生死樓外接應。” 江向雲看了他一眼,卻將目光落在了衛風身上,笑眯眯道:“沒什麼,我只是看見謝池春,忽然想起來七弟對我說的這些話。” 衛風挑了挑眉,知道他這話是說給自己聽的,畢竟他已經救到了玄之衍,倘若現在帶着人甩手走了,江向雲也奈何不了他,畢竟在外人眼裏,他在望月待了五年,對江顧的忠心程度有待商榷。 “放心,陸離雨還活着,我怎麼會先走呢?”衛風皮笑肉不笑道。 陸離雨嘿了一聲,緊接着就被江向雲一張黃符堵住了嘴。 “跟上他。”衛風看着謝池春快要消失的背影,“謝成蓮習慣在第十八層,有謝池春帶路我們就不用費勁開生門,等到了第十七層就抓了他扔進靈寵袋,再和謝成蓮談條件。” 江向雲笑道:“果然是江顧教出來的好徒弟,我還以爲你要吃了他。” “我不喜歡喫蛇。”衛風涼涼地掃了陸離雨一眼,對江向雲扯出了個森冷的笑,“不像人,髒點也能嚥下去。” 他的敵意太過強烈,身後的鬼紋如同謝池春頸間的長蛇,蜿蜒纏繞在他的背後,滿身殺意絲毫不加收斂,黑色的霧氣仿若從地面蒸騰而起,逐漸遮擋住了衆人的視線。 姚立和陸離雨幾乎立刻就擺出了戒備的姿態,旁邊的金盈袖也不再一副看好戲的神情,雷九三和吳義對視一眼,退後了兩步,扈驚塵想起了之前被衛風生吞的遭遇,頭皮頓時一陣發麻,蕭清焰欲言又止,卻見江向雲往前走了一步。 江向雲脣邊的笑意逐漸變淡,他看着面前滿身戾氣的衛風,“侄兒,你這是什麼意思?” 衛風臉上的笑容逐漸擴大,聲音卻冰冷陰森,“既然我答應江顧幫你們拿十八籠,就會說到做到,少在這裏試探我,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江向雲緩緩眯起了眼睛。 漫天黑霧席捲而過,在衆人戒備的前提之下,卻還是中了招,被那黑霧裹挾着沒入了鋪天蓋地的鬼紋之中。 第210章 生死無咎(七) 順逆樓在生死樓的西面, 所在的順城與逆城四面空曠無山,一望無際的荒原與沙漠將兩座相鄰的城池映襯地格外淒涼。 江顧收起飛劍,踩在了鬆軟的沙地上,乾燥灼熱的風沒來由地讓人煩躁。 “順樓裏的都是些小孩和女人。”吳仁緊隨其後從飛劍上跳了下來, “逆樓裏都是些叛徒和偷渡者, 七公子,我們先去哪邊?” 江顧動用了之前從曲豐羽那裏學來的尋人術, 雖然他只用過此法找衛風, 但衛風和曲豐羽有血緣關係, 找人也勉強可行。 尋人術最終指向的是順樓。 “去順樓。”江顧道。 吳仁沒有異議, 倒是隨後而來的林飛白,他皺眉看着周圍惡劣的生存環境,不解道:“你們怎麼會讓孩子和女人住在這種地方?” 吳仁苦笑一聲:“這大片沙漠和荒原裏有數不清的陣法和陷阱,就是爲了防止他們逃出去。” 林飛白隱隱明白了什麼,不可置信地看着遠處孤零零的兩座城池, “不是說八閣修士大部分都從順樓選拔嗎?難道……” “就是你想的那樣。”吳仁臉色沉重了下來, “我和吳義一出生便在順樓,順樓裏的孩子在孃胎裏便能測出靈根和天賦, 我們和其他孩子一起在裏面學習, 訓練, 每年都會有考覈和淘汰,修爲到了就會去陰陽樓參加試煉,合格者才能進入八閣,然後爲煙雨臺賣命去探索古神殿和祕境, 搜尋神器和資源。” “那些不合格的呢?”林飛白不贊同地皺起眉。 “有些資質不好的都無法降生, 被淘汰的分情況送去各樓各城池,也有許多留下來的……”吳仁臉上難得生出幾分厭惡, “爲城內有更多的孩子做準備。” “所以你們要找的那個女人,最好還沒來得及懷孕,這裏的孩子一出生身上便有生死契。” 林飛白壓着怒意道:“你們望月簡直毫無人性!竟如此……如此下作!” 教養良好的年輕公子說不出更惡毒的詞語,卻想到了自己受了重傷的妻子,如果周聽然被困在這種地方,他簡直不敢想象,那些女子的家人又該如何心急如焚。 “林公子想多了,他們沒有家人。”吳仁自嘲道:“世世代代都是這麼過來的,許多人到死都沒出過城門。” “你們這些出去的孩子就沒想過回來救他們?”林飛白愈發憤怒。 吳仁苦澀道:“就像我和吳義,甚至不知道生下我們的是誰,怎麼救?身上揹着生死契,又能救得了誰?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我們資質相同又默契,纔沒被分開。” 林飛白沉默了下來,看向走在前面的江顧,“七公子,我們只救曲豐羽道友嗎?” 江顧停下了腳步,面無表情地看向他,神情冷淡漠然。 林飛白心底一沉,他不該問這話的,江顧是出了名的無情道,那些狠辣的事蹟整個平澤都聞名,指望這麼個冷情冷心的人去救一羣毫不相關的人,實在希望渺茫。 “我們此行是要拿到金靈塔。”江顧道。 林飛白自嘲一笑,心道果然如此。 吳仁卻開口道:“金靈塔是維繫順逆兩城的命脈,他們便是靠着金靈塔處置叛徒提升胎兒資質,拿走了神器,這兩座城恐怕也……” 林飛白心神頓時爲之一震。 —— 順城某處府邸。 曲豐羽神情煩躁地盤腿坐在榻上,看着面前的青年,“小子,怎麼個意思?” 宋崇時居高臨下地盯着她,“我從拍賣場救下了你,你連句謝謝都不肯說?你可知那些女人都是什麼下場。” “我需要糾正你一點,你是明碼標價從拍賣場裏買下的我。”曲豐羽目光不善地盯着他,“而且我還知道,你們順逆樓和乾坤樓極其不對付,我估摸着是你們知道我從前跟鄔和致那點關係,所以才拍下我,想試試能不能借此挾制他,可惜你們算盤打錯了,要是他真在意我,壓根就不會將我丟進生死樓,所以你將我帶回來沒什麼用。” 宋崇時目光沉了下去,“旁人進了生死樓拍賣場保命都是問題,你竟然還有辦法讓我注意到你,丹田修爲俱在,你很有手段。” 曲豐羽看向他的目光忽然變得意味深長起來,“你帶我來順逆樓,不會是想讓我生孩子吧?” 宋崇時冷笑道:“所以你最好配合我要做的事情。” “和你生也不是不行。”曲豐羽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着他,“不過奉勸你一句,跟我扯上關係的男人下場都不太好,你考慮清楚。” “……”宋崇時被她噎得不上不下,咬牙道:“你想得美!” 曲豐羽撇了撇嘴,“男人果然都是負心漢,一路上都說你宋小公子對我情根深種,結果……嘖。” 宋崇時被她肆無忌憚地打量,最後氣得拂袖而去。 曲豐羽對着緊閉的門默默翻了個白眼,順勢倒在了榻上枕着胳膊翹起了二郎腿,只是一閉眼就想起了沈庾信慘死的模樣,又煩躁地睜開了眼睛坐了起來。 這地方的陣法圍繞地密不透風,縱使她化成灰也難逃出去,她必須得想個法子,畢竟玄之衍還被關在生死樓裏,這傻孩子只靠自己估摸着是逃不出來。 她正絞盡腦汁想辦法,忽然察覺到了一絲極其細微的靈力波動,她對這股波動十分熟悉,正是曲家密不外傳的尋人之術——不過被她教給了江顧。 儘管轉瞬即逝,但她敏銳地感覺到了一絲不同,並無血脈關聯的感覺,更像是隔了一層才找過來……找她的人是江顧。 看來烏拓找到了衛風。 曲豐羽懸着的心放下了大半,衛風肯定會先去救玄之衍,不過江顧會來救自己倒是出乎意料。 但她絲毫沒有耽擱,毫不猶豫地結印反向尋人,給了江顧一絲迴應。 “金……靈……塔?”曲豐羽仔細辨別着江顧傳過來的消息,眼睛轉了轉,“金靈塔,莫非是神器?” —— 江顧看着尋人法陣中反映回來的一大串信息,陷入了沉默。 “如何?”林飛白在一旁問。 “太囉嗦,看不懂。”江顧言簡意賅。 林飛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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