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新年

作者:則美
面對昴日星官的詢問,金獅不得不給大夏掩飾一二:“是,那日殺了酒神,器物不是交上去了嗎?燃燈佛祖說那器物是酒神的。”

  昴日星官聽了對着金獅看了幾眼,沒從金獅的臉上看出什麼破綻來,但是金獅這幾句話就是有問題的,想到靈山內派系林立,各有各的利益,她母親毗藍婆菩薩就是一方勢力,他也沒刨根問底。

  他搖頭說:“我雖然沒和那酒神交手過,但是靈官們都說她不好對付,他們不會誇大的。”這意思就擺明了他不信酒神被殺了。

  金獅就問:“你反覆說這個,是不是說我實力不如三千靈官卻能斬殺酒神,是我有眼無珠認錯人了或者是我殺良冒功?”

  “沒這意思,你別多想。你的實力雖然不如三千靈官加在一起卻也不可小覷,他們單獨和你對上沒有任何勝算,我就在想酒神當初能在三千靈官的圍攻下從容遠去,必然是有大本事的”。

  這意思還是不信。

  金獅冷笑一聲,就說:“我告訴你,酒神就在奈陳,我與她朝夕相對,要不我帶你去見見她。”

  昴日星官笑起來:“就說你別多想,還生氣了!你犯了嗔戒。”

  金獅又冷笑了一聲,說實話反而不敢信了。

  昴日星官笑道:“不是我多心,實在是那酒神極其狡猾,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大家都不放心。被她騙的人多着呢,老君都被她騙過,實在是以往有這麼多例子在,說起來實在是有千萬種猜測可供人嚼舌頭。”

  金獅還是傲嬌的冷哼了一聲,在昴日星官的再三解釋下態度迴轉了一些,就問:“我一心讀經修煉,也就是近千年才從我師父身邊走出去,往日不聞俗事不知道箇中緣由,我就不明白以老君身份之尊崇怎麼就和一個昔日酒神過不去?”

  昴日星官嘆口氣:“不瞞你說,我知道的也不多,咱們是前後腳出來闖蕩,我也就是比你早了幾十年。我聽說昔年舊日神魔相聚在崑崙山坐而論道,那時候三清成名已久,自然是高坐檯上給神魔們解答疑惑。酒神不過是一個不入流的小神,老君在和人論道的時候坐在角落裏的酒神聽到了嗤笑一聲,問了老君一個問題,然後就被老君視作眼中釘肉中刺。”

  “問了什麼?”

  “我聽說是問天地之數。”

  “天地之數?”金獅皺眉:“這問題有什麼特殊嗎?就是人間一小童有時候也會問父母長輩天地存在多久了,這問題不是什麼難題啊?”

  昴日星官搖頭:“我也是這樣想的,別說人間小童,你我這種修煉的人有時候也會思考天地的盡頭在何處。我打聽到她就是這樣問的,其他的就不知道了,如果能還原當年這問題的前後言語和衆人反應大概能推測出一二來,只是當時參與的人大都已經隕落,能得到隻言片語已經不容易。我也覺得區區一個問題不至於讓老君一直盯着她,想來這裏面有咱們不知道的故事吧。”

  昴日星官說完對着金獅上下打量:“你對酒神的事兒很感興趣,酒神不會真的藏在奈陳吧?”

  金獅冷哼了一聲,從山巔一步跨出,凌空走了幾步踩着雲朵回靈山去了。

  幾天後金獅從靈山回來,想要和大夏聊聊那對豐本劍的事情,在這件事上大夏藏了九分,只跟他說了一分,這不是找人幫忙的態度。這讓金獅心裏不舒服,但是他覺得自己也沒立場要求對方把所有事情都說出來,換個身份他也不會把自己所有的事講給別人聽。因此他沒去找大夏,大夏也沒來找他,兩人就跟不認識一樣。

  大夏是真不在乎能不能找回青銅劍,對於她而言,青銅劍還不如眼下過年重要。

  新年已經到了眼前,董家的藥鋪關門歇業,很多人都回家去了,但是大夏的身份是個孤女,加上天氣冷山裏難走,這時候回去米麪等什麼都沒有,老闆娘就拉着大夏一起過年不讓她回去。大夏自己也想跟着他們一起過年,她內心排斥過那種離羣索居的日子,她往日找個山洞都是沉睡下去,只要醒着就想和人待在一起。

  過年期間有一項很重要的活動,就是臘月禳祭驅逐疫鬼,這項活動有個名字叫做驅儺。

  驅儺是一種很盛大的活動,不僅朝廷會出面組織盛大的驅儺儀式,民間也會組織起來驅儺。大夏就擠在人羣裏,看着民間驅儺的隊伍從自己面前過去,跟着周圍的人一樣嘴裏唸唸有詞祈求未來的一年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等整個隊伍走遠了,她還踮着腳尖伸着脖子看,跟老闆娘說:“我要是再小几歲就追着跑了。”

  晚上整個金城都在狂歡,周圍鞭炮聲喧譁聲接連不斷,她一個人在大通鋪上睡覺,在這種環境裏她睡得很安穩,這纔是人間的煙火氣,讓她有種安全感。

  她在睡前還在想,要是幾千年後出現了火車高架橋這些,她一定要住在旁邊,聽着火車呼嘯而過,這種處在現代文明中的快樂誰懂啊!

  抱着這樣的心情她快樂地進入了夢鄉。

  過了一會紫石金睛獸馱着金獅來到了門前,紫石金睛獸停下來,扭頭向後看了看金獅。

  金獅挑眉,紫石金睛獸一躍而起跳進了院子裏,他蹲下來拿爪子扒拉窗戶,一邊扒拉一邊從喉嚨裏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在大夏聽來這簡直跟聽打雷一樣,她半夢半醒還在想:冬天怎麼就打雷了!腦子裏還冒出一句“山無陵,江水爲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然後她自己都被自己的聯想能力笑醒了,當然外面有獸孜孜不倦的扒拉窗戶也是導致她醒來的原因之一。

  大夏從大通鋪上下來,打開窗戶就看到紫石金睛獸的腦袋堵住了整個窗戶,她對這傻乎乎的坐騎很有好感,笑着問:“你怎麼來了?”

  紫石金睛獸就擡起爪子,從爪子縫隙裏滾出幾個賣相極佳的蘋果。

  “給我喫的?”大夏拿了蘋果伸手摸着它的鼻頭:“謝謝你啊,願你新年勝舊年。”

  紫石金睛獸往後退了幾步,讓大夏看到它背上的金獅。

  大夏笑着打招呼:“大師,也祝你新年勝舊年。”

  金獅卻回答了一句:“是紫石來找你的。”

  紫石金睛獸疑惑的轉頭,又疑惑的轉了回來。

  大夏笑起來,從窗口跳出去跟他們說:“新年新氣象,大家都在守歲,這會外面都是人,咱們不如去雲層上坐一會,大師覺得呢?”

  金獅矜持地點頭:“可!”

  兩道流光衝上雲層,紫石金睛獸就在雲層上玩耍起來,大夏和金獅有一句沒一句的聊天。

  聊了一會金獅就問:“貧僧好奇尊神和老君的恩怨是怎麼結下的?”

  大夏努力回想,時光太久遠了,她努力從記憶的犄角旮旯裏翻出了初次見到太上老君的片段。

  她嘆口氣說:“老君那人雖然說謊,但是不可否認,他在修道這方面是有建樹的,是個泰山北斗一樣的人物。我對他也沒什麼太壞的印象,當年我化形沒多久,聽門中的師兄師姐們說有人在崑崙山講道,師父讓我們去聽一聽,我們本不想去,可是師父說去聽聽也無妨,他就不去了。我跟着大夥跋山涉水,其實也沒這麼誇張,就是飛到了崑崙山,聽三清講道。

  老君講的也挺好,大家聽得如癡如醉,只有我覺得無聊透頂,中間跑出去了好幾次,喫得飽玩的好,覺得沒意思了纔回去接着聽他講。”

  大夏說到這裏嘆口氣。

  金獅問:“發生了什麼?”

  “如今回想起來這事兒怨我,是我年紀小沒見識,以爲知道一點祕密就能肆意嘲笑別人。總之我喫飽喝足後回來聽到他講了一些玄而又玄的東西就忍不住打斷他,問他天地、時間、空間這些問題。人家是成名已久的人物,回答後我當衆指責他答錯了。”

  金獅皺眉:“這不妥啊,我儘管不合羣,也知道這時候他臉面掛不住。”

  “臉面是小事兒!當時他肯定不在乎,因爲我洋洋得意中露出了一點我知道他卻不知道的隱祕!就如你那日問我,天地不願意我回答你的問題一樣,我正要說,當時天地變色,遠比那日你我說話變化要嚴重得多。”

  大夏自責極了:“這是我的臭毛病,有時候就忍不住顯擺,我想改,但是改不了。”

  “爲什麼?”

  大夏嘴角動了動,“人心生一念,天地悉皆知。我哪怕在心裏想一想天地就知道,可是念頭這種東西是我控制的了的嗎?對於那些發生過的、真實的、不可篡改的東西,我回憶一下天地就會警告我。”

  大夏接着嘆口氣:“天地之所以頻頻警告我,就是因爲我當初泄露出來了一絲。說到底還是我年紀小愛賣弄招來的是非。”

  大夏說完重重地嘆口氣,時至今日明白成長是需要付出代價的,好在這代價她能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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