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藏祸心
打坐中的胡二娘忽然听得一阵细微的哭声,从坟头传過来。
她起身出了草庐,看到方栩诚坐在坟前,手裡拿着酒杯,边哭边喝。
“你這是干什么?”
方栩诚抬头看到她,急忙起身作揖:“岳母大人,小婿吵醒您了嗎?真是对不住,怪我一时失态。”
胡二娘走近,只见坟前放着一壶酒和两個酒杯,一個是方栩诚自己用的,另一個放在对面,他自己喝一杯,再给对面洒一杯,好像与莫愁对饮一般。
方栩诚抹了抹通红的眼睛,說道:“夜裡太安静了,小婿坐着坐着,就想起当初和阿愁在一起的情形。记得第一回跟阿愁回来拜见岳母,与现在一般无二。阿愁陪着您在屋裡說话,我在外头等着接受考验……我看着草庐的门,好像阿愁马上会推开来一样,可我一转头,看到的却是她的衣冠冢……”
他捂住脸,呜呜哭了起来:“我知道岳母怨我,這事确实是我的错,当初要是我沒有带阿愁去溟河前线,也不会变成這样……只怪我一心追求功名利禄,以至于现在后悔莫及。”
胡二娘被這番话带出无尽伤感。這世上最不好吃的就是后悔药,想起来都是锥心刺骨的痛。
不知不觉,她也坐到了坟前,方栩诚又掏出個酒杯,给她倒满。
“岳母大人,不瞒你說,我先前一直沒多想,把失去阿愁的满心愤恨都放在凌云舟身上。今日被您這么一說,才领会過来,其实是我不敢面对现实,所以人云亦云,把责任推给凌云舟,让自己好過一点。”
胡二娘无声叹了口气。這個女婿,她是百般不满意,觉得女儿被冲昏了头脑,什么样的男人找不着,偏要找這么個绣花枕头。可仔细想想,他们俩在一块的时候,阿愁過得還算开心。
方栩诚也不管她喝不喝,自己一口闷了。
所谓酒入愁肠愁更愁,方栩诚捂着脸,哭得更凶了:“原来以为凌云舟是凶手,這十几年我虽不好過,但還有人可恨。现在忽然說他不是,我這心裡空落落的,竟不知道该恨谁……”
這番话說中了胡二娘的心思。女儿死后,她总想着找到凌云舟报仇,只是无极宗势大,她就這么上门,只怕连凌步非的面都见不着。這十几年她挖空心思,就等這么一個机会。谁想等到了,恨意却落空了。
阿愁阿愁,娘该怎么办?进了溟河,连你的魂都找不到啊!
眼泪一滴滴落下来,胡二娘端起酒灌进嘴裡。
酒水辣得很,但這种辣仿佛给了一個借口,可以让眼泪肆无忌惮地流。
第三杯酒即将入喉的时候,胡二娘忽然停住了。
她抬起视线,正好对上方栩诚小心翼翼瞄着她的眼神。
胡二娘眼睛眯起,杀气泄露出来,一字一字地說:“你在酒裡下了毒?”
這句话仿佛一個开关,瞬间胡二娘周身爆开强大的威压,而方栩诚早有准备,身上闪過一道灵光,人直直地往后飞去。
胡二娘怒不可遏。她再怎么瞧不上方栩诚,看在女儿的份上,都对他诸般容忍,可這恶贼竟然利用她对女儿的感情,行此恶事!
红线骤然飞出,向方栩诚攻去。
方栩诚的元婴修为本就是强行提上去的,怎敢与她正面对敌,当即喊道:“动手!”
随着他一声令下,那些侍卫钻出来,各站方位,挥动手中小旗。
一道道灵光出现,彼此飞快地连接缠绕,最后结成一张網。
網的正中央,正是胡二娘!
胡二娘更怒,這阵法脱胎于她的成名绝技,是莫愁教给方栩诚的,沒想到他竟用来对付自己。
“小贼,你竟如此忘恩负义!”
方栩城站在阵眼裡,终于不再装腔作势,笑着說道:“我本来不想做得這么绝,谁想岳母大人你不给小婿活路呢?明日去无极宗,我就要被严刑拷问了吧?既然您不念旧情,那小婿也只能多为自己考虑了。”
說罢,他高声喝道:“启阵!”
一根根白线仿佛蜘蛛捕猎,向阵中的胡二娘缠绕過去。
胡二娘身上爆开红色灵光,红线刚刚成形,忽地她胸口一闷,呕出一口血来。白线岂有放過這個机会,立时重重抽上去。
正常情况下,胡二娘随手便可把這些白线击散,可她现在调不出法力,只能勉强应对。
瞥到坟冢上女儿的名字,她心中悲愤犹甚,红线骤然击出,迅如利箭,向方栩城飞去。
方栩城大骇,沒想到胡二娘喝了两杯毒酒,又困在阵法裡,居然還能发动如此一击,只来得及发动护身法宝。
“啊!”护身灵光被击溃,方栩城飞了出去。
而胡二娘這边,红线晃了晃,再聚不起法力,就這么消散了。
她摇摇欲坠,丹田疼痛难忍。
“臭婆娘!”方栩城伤得不轻,庆幸自己把保命手法都用上了,爬起来狠狠瞪向胡二娘。
趁她病,要她命。他眼中闪過一丝狠意,掐起法诀,将所有的法力都灌入阵眼。
白线气势汹汹,再次抽了上去。
“噗!”這一次,胡二娘被击飞了,又呕出一口血。
如此接连数次,最终她滚落在地,奄奄一息。
方栩诚挥动阵旗,白光一道道缠绕上去,将胡二娘捆得严严实实。
他赶紧吞了两颗丹药稳定伤势,走到胡二娘身边狠狠踢了两脚,骂道:“老虔婆!這些年我对你毕恭毕敬,你对我倒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现在還想把我送给无极宗赔罪,你不仁在先,别怪我不义!”
在毒酒的作用下,胡二娘的视野开始模糊,然而她心中恨意不减,冷声道:“你沒有做亏心事,怕什么去无极宗?!方栩诚,你老实說,阿愁的死是不是跟你有关系?唔!”
方栩诚又踢了她一脚,目露凶光:“都這個时候了,伱還想算我的账,不如想想自己的下场吧!”
他转头命令:“先把這婆娘抬到屋裡去。”
那手下迟疑了一下,问道:“家主,都已经這样了,不杀人灭口嗎?”
方栩诚眼中闪過一丝贪婪:“這老虔婆不知道藏了多少宝贝,這些年我在她面前装孙子,也沒漏给我一点,先想法子弄清楚她的家当。”
停顿了一下,他又道:“還有,那位凌少宗主在哪,知不知道真相,我們都得弄明白,不然等无极宗找上门,一样要遭殃!”
“是。”
树洞裡,正在闭目假寐的白梦今忽然睁开眼,推醒了迷迷糊糊的凌步非。
“快起来,山谷裡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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