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對方冷冰冰地看着江灼，語氣裏的頤指氣使簡直理所應當。
“嗯。”
這是一個卑微到顫抖的回答，像所有的乖孩子一樣，下意識遵從母親的命令，帶着自己都不知道的小心翼翼與欣喜。
說起來血緣真是件神奇的事情，二十年沒見過面的他們，沒有自我介紹過，但是對彼此的身份卻深信不疑。
然而這生硬簡短的一句話，卻成了江灼在二十年裏與母親最正常的對話。
“我知道你和樂揚接觸了，我想你最好不要打些沒用的主意。”
卓韻美麗的面龐上沒有一絲見到親生兒子的和藹，反而滿是警告甚至還有嫌棄。
江灼呆呆地看着她，甚至沒有反應過來她在說什麼。但她還在說，還在叫醒江灼。
“這次是個意外，我從沒想過來灰木星，更沒想過和江宇再有什麼瓜葛，希望你們和我有共同的認知。”
在聽到江宇的時候，江灼似乎才終於聽明白對方的話。他臉上的血液漸漸退去，那點兒剛恢復過來的人氣兒又從他身上消散。
他像個機器一樣，愣愣地看着卓韻，牛頭不對馬嘴地回答：“父親已經去世了”
“死了？”卓韻沉默了一下，隨即好笑似地笑了兩聲。
“父親死了……你在笑什麼？”
江灼的臉色蒼白的嚇人，眼底的血絲顯得格外鮮紅。不知是因爲沒有力氣，還是因爲不敢，聲音到最後完全只剩下微不可聞的氣息。
“我不能笑？像你父親那麼卑鄙的人死了，我不能笑？”卓韻那張冰雕似的臉終於崩開。
她眼睛裏那些驚人的恨意狠狠紮在江灼的心上。
可她嫌扎得不夠徹底。
“他死了，居然死了。那種人渣死了好，他早就該死，早就該死。不對，他死了關我什麼事？”
一句句語無倫次又冰冷至極的話從她嘴裏冒出來，也不知道是說給她自己聽，還是在說給江灼聽，又或者在說給死去的江宇聽。
“夠了！別再讓我聽到一句你侮辱他的話！”
沉溺在最後奢望中的江灼終於被刺醒。
他也終於接受了他一直避而不見的答案，那些無望痛苦的等待，本就是一廂情願的堅持。
他的的父親是這樣，他也是這樣。
“他不卑鄙誰卑鄙！？是他背叛了我，是他，先背叛了我！你和你那個人渣父親一樣，就會道貌岸然地指責別人！”
卓韻的眼裏太多的情緒，整個人變得神經質一樣。
她恨極地看着江灼，像是在看那個她口中背叛她的男人，越看越恨，越看越恨，恨到她根本承受不住那些情緒。
她的眼睛裏蓄滿淚水，馬上就要溢出，但她死死地守住，守住她由恨意築建的外殼。
但她快要堅持不住，她需要更多的恨意，於是她高高地揚起手，對着思念了她二十年的兒子。
“我不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麼，但您覺得，您配這麼說江灼嗎？您配嗎！”
蘇瑤甩開卓韻的手，她氣得咬牙切齒。
要不是看對方是江灼的母親，她早大嘴巴扇過去了。
事已至此，還有什麼好說的。
她把江灼拉回家，讓對方坐在牀上，拿毛巾去給他擦臉。
結果毛巾越擦越溼，蘇瑤想去看看江灼，但對方低着頭不給她看。
“阿灼……”
蘇瑤有些哽咽，乾脆把他抱在懷裏。
雖然早就知道答案就是這樣，但是真相沒有揭開的時候，人總會有些美好的退路。
江灼在伊奧斯的時候選擇止步，就是不敢面對最壞的局面。可現實總是怕他過得太好似的，從來不給他任何退路。
蘇瑤知道江灼剛開始也許確實是爲了父親而去找卓韻，但後來，她想，江灼應該是把對方當做自己的唯一的親人來尋找的。
久而久之，他貧瘠生命裏的所有希望都給了那個人。
他蜷縮在狹小又黑暗的儲藏室裏時，他掙扎在血腥又殘酷的角鬥場時，應該都只是爲了那個希望，那個自己可以被救贖的希望。
蘇瑤即使再心疼，這個過程她也沒有辦法替江灼去承受，畢竟那是完完全全屬於他的一段人生。
“我不會去找她的，以後都不會。”
江灼的鼻子像被塞住了，濃重的鼻音非常可憐又像是小孩子在撒嬌。
“嗯，不去了，咱有自己的生活。”
“父親不是卑鄙的人，我相信父親，他不會背叛……她的。”
“我也相信。”
江灼跟蘇瑤語無倫次地說了很多，到最後他也不知道是在跟蘇瑤聊天，還是在做夢。
腦子裏光怪陸離的畫面讓他一點印象都沒有，卻實實在在記着那些絕望與痛苦的情緒。
他又下意識地去找蘇瑤，結果對方抱着渾沌正開開心心地說着“要回去了”之類的話。
他努力的跑過去想要抱她，卻抱了個空。
他焦急地望向四周，想去找她，結果發現自己被關在鐵籠子裏。
“你怎麼還不死？”
越來越多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你怎麼還不死？”
是角鬥場嗎？
瑤瑤呢？
“你怎麼還不死？”
瑤瑤！
“瑤瑤！”江灼大喊着睜開眼睛，喘得像是溺水的魚。
原來是夢，可爲什麼醒了還是覺得喘不過氣？
他朝自己的胸口看去，一顆肥嘟嘟的毛球正團在那裏睡得正香，
江灼無奈地把渾沌抱下來，這才覺得能喘口氣兒。
“你醒啦？”渾沌揉揉惺忪的“睡眼”。
“嗯，你繼續睡吧，瑤瑤呢？”
“她去買菜啦！”
“嗯。”江灼輕輕揉着渾沌柔軟的“腦袋”，露出輕淺的笑容。
蘇瑤回來的時候就看到江灼正坐在客廳裏的地毯上陪渾沌玩線球，她看着不亦樂乎地去撿線球的渾沌，嘴角微微抽動。
是誰在她走的時候信誓旦旦地保證，一定會盡全力照顧傷心的江灼的？這明顯是讓人家盡全力照顧它個小渾沌罷了。
看她走過去，江灼像是小狗一樣仰起頭。
蘇瑤親親他，摸摸他的耳朵，“餓了嗎？”
“不餓，就是想你。”
江灼把她抱在懷裏，又去親她。
蘇瑤輕輕推他，嘴巴還貼在一起，“你從昨晚到現在都沒喫飯。”
“嗯。”
蘇瑤推不開，只能任他像只小狗似得咬來咬去。
叮鈴鈴——
蘇瑤的終端響了，但江灼壓根不打算停下來。
叮鈴鈴——
蘇瑤的終端還在響，江灼拽了拽，似乎想把那個終端扔掉。
叮鈴鈴——
蘇瑤的終端響了五分鐘，江灼的臉黑得像鍋底。
“我看看是誰，可能有急事。”蘇瑤笑得肩膀都在抖。
“瑤瑤！你怎麼才接電話。”
“馬修，剛剛有點事。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蘇瑤把江灼亂動的手從衣服裏抽出來，抓在手心裏。
“我聽肖恩說，你那邊在招弟子。”
馬修的聲音突然變得有點不好意思，嚇得蘇瑤趕緊檢查一下終端，看是不是開的視訊。還好，確實是電話。
“是的。”
“那看，我能不能進你們實驗室做弟子。”
“你！？你不是海頓實驗室的組長嗎？”
蘇瑤十分驚訝，萬萬沒想到第一個報名的居然是馬修。
“如果你們介意，我可以辭去組長的職位的。我想要潛心學習，努力提高自己的機甲製造水平，而不是擔着海頓實驗室組長的虛名。”
“很高興你能下這個決心，但是我想你可能需要再慎重地考慮一下，畢竟我們實驗室在灰木星。你也知道灰木星的情況，特別是最近並不安全。”
“我都考慮過的，只要你們收我，我就什麼問題都沒有。”
“那好，我跟師父說一下，沒問題的話，最近就可以來報到。”
“好的！”
蘇瑤看着馬修興奮的笑臉，心裏也十分高興，對方可是四級機甲製造師，進來就是師弟。師弟是做什麼的？就是用來使喚的啊！
她正美得冒泡呢，眼前的終端被一隻大手嚴嚴實實捂住。還沒等她跟江灼解釋，就覺得自己的視線在逐漸升高。
“大白天，還沒喫飯。”蘇瑤在江灼懷裏撲棱兩下。
“難受。”
鑑於江灼的遭遇，蘇瑤立馬停止了掙扎，下意識擔心地詢問：“哪裏難受？”
“馬上給你看。”
江灼的難受好多天才稍稍緩解，蘇瑤懶洋洋地坐在實驗室，拿零件都沒力氣，她覺得是時候提前實行計劃了！
“組建自己的勢力？”
江灼手裏抓着蘇瑤的腳，聞言疑惑地停下了“危險”的動作。
“對！綠蜥人你也看到了，遲早是個大麻煩，我們現在組建自己的勢力，到時候也能更好的應對突發危機。而且赫炎星那邊的資源不能浪費，我們得找人過去開發。”
蘇瑤把腳蹬在江灼的胸膛上，腳趾還抓了抓柔韌的肌肉。
“但是，你不是說我們要離開這裏嗎？”
“我們是要離開，但現在不是還沒離開呢，而且我們有師父師妹還有艾倫艾爾他們，即使要走也得先確定他們的安全才行。”
“嗯，聽你的。”
江灼又要繼續，蘇瑤趕緊交代：“你喊艾倫他們過來，我們合計一下。”
“知道了。”江灼抓起那隻亂動的腳，沿着向下親過去。
知道了你怎麼不去辦啊，蘇瑤迷迷瞪瞪的，很快就失去了思考能力。
一般蘇瑤在的時候，聚會就會很頻繁，艾倫等人非常喜歡這一點。
他們又聚在實驗室的院子裏，本以爲還是以享受美食爲主題，沒想到蘇瑤扔出了個重磅炸彈。
“你們真的發現了一顆適合人類居住的星球？”艾倫驚訝不已地挑起眉毛。
“是的，因爲之前你們在忙綠蜥人的事，我就沒說，但現在你們忙得也差不多了，我們就來推進這件事吧。”
“我還是無法相信，適合人類生存的星球太少太少了，基本能佔領的都被佔領了，你們運氣也太好了吧！”
“謝謝，我們也這樣覺得。”蘇瑤得意洋洋地笑到，隨即她嚴肅地繼續說，“綠蜥人的事，你們也看到了，我們必須提前做好準備。”
“嗯，如果猜得不錯，一年內綠蜥人會發起全面進攻。”
江灼隨口道，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說的是多麼可怕的事。
“你怎麼知道？”艾爾疑惑地看向江灼。
只是打了一次，就能說一年內會全面進攻？幾十年了都沒全面進攻，爲什麼這次就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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