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未婚妻”

作者:遲小椰
不動聲色的,平生第一次的試探。

  一室昏暗中,江杳眉眼放鬆,面容恬淡,睡得正安詳。

  幾秒鐘後,他猛然睜開眼,驚恐的目光洶涌而出。

  “草!這是最新的鬼故事嗎???”

  江杳心跳亂了一瞬,死死盯住段逐弦的臉,卻因爲光線太暗,分辨不出對方的表情。

  段逐弦應該是在開玩笑吧

  應該是玩笑。

  肯定是玩笑……

  江杏抓緊被子,緊急分析,反覆自我洗腦。

  “鬼故事?我喜歡你這件事,很可怕嗎?”

  段逐絃聲音再次落下,江杳咻地支起耳朵,從四平八穩的語氣中,聽出了一點極力按捺的異樣。

  好像是……嘲弄。

  果然是開玩笑的

  想看他上鉤,然後喫癟的樣子。

  江杳喘出一口氣,瘋跳的心臟慢慢平靜下來。

  “你放心吧。”江杳眯起眼,冷笑一聲,“真要那樣,我肯定有多遠跑多遠!”

  必須抓緊這個機會報仇,讓段逐弦這個傢伙也嚐嚐被拒絕後黯然神傷的滋味

  江杳說完,側身衝段逐弦擡起下巴,搖頭晃腦,一副挑釁的模樣。

  即將涌出咽喉的蝴蝶突然停住,如同失去靈魂的枯葉般,紛紛沉入名爲“理智”的湖底。

  看着眼前理直氣壯的幼稚鬼,段逐弦額角突突直跳。

  他抓起被子,用力蓋住江杳還想繼續叭叭的嘴。

  江杳猝不及防瞪大眼,可憐兮兮地“唔唔”了幾聲。

  只換來段逐弦冷酷無情的兩個字

  “睡覺。”

  最近,江杳屁股疼。

  自打確定炮友關係後,某人就變成了一頭喂不飽的禽獸,隔三差五按倒他。

  他一開始還性致勃勃,遊刃有餘地和對方廝混,暗戳戳享受這種“瞞着所有人和死對頭訂了婚還搞上牀”的背德感,偶爾事後尚有餘力還嘴硬一句“不過如此”。

  但很快,他就被搞得懷疑人生。

  可男人又不能輕易說“不行”,尤其是在他畢生對手段逐弦面前。

  於是爲了逃避,他把空閒時間傾斜到工作上,快馬加鞭推進手裏的音樂平臺項目,回家倒頭就睡,杜絕一點可乘之機。

  再然後,他乾脆徹底不着家了。

  加班太晚直接住公司,假期搬到熟人承建的大廈工地,美其名曰:方便向駐紮的工程師實地討教。

  就這樣整整一週沒見姓段的禽獸。

  直到某天晌午,他正戴着黃色安全帽,在磚頭壘成的簡易窩棚裏請民工們喫豪華版加肉盒飯,剛扒拉完最後一口,就灰頭土臉地被段逐弦從工地抓走,去拜訪段老

  爺子。

  車上,江杳一臉莫名問段逐弦:“怎麼不打聲招呼就拉我去見你爺爺啊?”段逐弦淡道:“五天前,我讓林助通知你回家一趟,你沒回。”江杳眼珠向上滾了滾,稍加回憶,好像是有那麼回事。林助的原話是:“段總說有事要辦。”

  他當時屁股還疼着呢,以爲段逐弦所謂的辦事是辦那檔子事,隔着一個林助又不好多問,所以就沒理。

  思及此,江杳耳根子一熱,默默轉頭看向窗外,心說都怪段逐弦這個衣冠禽獸,把他純潔的心靈都給帶壞了。

  過了一會兒,他掏出手機,悄悄把頂着飄雪水晶球頭像的段逐弦從微信黑名單裏拖了出來,暫作保釋處理。

  段宅坐落在郊外半山腰的地方,祖傳下來四進四出的大院,從進大門到住宅屋,汽車還得再開一段路。

  路兩邊栽着蒼黑的古柏,如同忠誠的衛兵般鎮守在沿途,遮天蔽日,叫人說話的聲音都大不起來。

  下了車,有個管家模樣的白鬍子老頭衝段逐弦半鞠一躬,喊了聲“少爺”,跟演電視劇一樣。

  江杳聽得牙根冒酸氣。

  難以置信都21世紀了,菱北這座大都市居然還有封建氣息如此濃厚的地方。他生怕這位老人家下一句就要喊他“少夫人”,在對方看過來之前,連忙搶過話頭先行問好。

  不遠處,碰巧有個男人被保姆送出住宅門,隨後坐進停在門口的轎車。

  如果沒看走眼,應該是前陣子剛退休的市長,江杳以前跟着他爸見過。

  他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即將面對的,不僅是段逐弦的爺爺,還是菱北數一數二的企業家、如今手握江家命脈的人。

  連前市長都要親自登門造訪,他一個沒權沒勢的小輩,居然一點準備也沒有,就這麼糊里糊塗跑來拜見。

  江杳想了想,不禁起了退縮之意,腳步也放慢了許多,慢慢落到段逐弦後方。

  “那個……我突然想起我沒帶見面禮,要不你先去,我改日再來吧。”

  “我替你準備好了。”

  走在前面的段逐弦晃晃手裏拎的禮盒,像是長了後眼睛一樣,另隻手往後一撈,精準握住江杳的手,把某隻企圖溜走的小狐狸拽到自己跟前,踏進玄關的剎那,堂

  而皇之將四根手指插進江杳指間。

  江杳低頭,錯愕地看着十指交握的兩隻手,硬生生把進門頭兩步走成了順拐。

  再一擡頭,便和太師椅上身着中山裝的段老爺子打了個照面。

  段老部隊出身,儘管如今八十多的高齡,也依舊藏不住周身的肅殺之氣。

  江杳本就心裏沒底,被那雙鷹隼般的渾濁眼睛盯住,更是渾身不自在,就連身邊道貌岸然的段逐弦都變得和善可親了起來。

  屋子裏燃着香,供着神,氣氛有些陰冷,江杳下意識地貼近了段逐弦。

  段逐弦捏手提醒:“叫爺爺。”

  身旁的青年立刻牙牙學語:“爺爺好。”

  呆呆的,楞楞的,乖得像只鵪鶉,半點囂張的狐狸樣也沒有。

  段逐弦壓了下脣角欲起的弧度,將手上的盒子打開遞到段老面前:“這是江杳爲您準備的見面禮。”

  江杳也跟着探頭看了看,裏面躺着一枚玉璽模樣的文玩,看上去價值不菲。

  段老將玉璽拿出來,把玩了兩下,眉眼露出一點和氣,看樣子是被戳中了喜好。

  “你有心了。”段老放下玉璽,拍了拍江杳的肩膀。“爺爺願意笑納就好。”江杳咧着嘴,笑得略尷尬。

  老爺子晚上還要見客,沒留他們喫飯,同他們喝了午茶,又詢問段逐弦一些公司事務之後,就示意他們可以回去了。

  除了最開始的緊張,江杳後續表現還算得體,憑本事討了老爺子幾聲笑,幫江家刷了點好感度,但他心裏全程繃着根弦,直到下山才終於放鬆。坐在車裏,江杳舒展了一下四肢,歪過頭:“見面禮的事,謝了。”一旁駕車的段逐弦“嗯”了一聲。

  江杳問:“那個文玩多少錢啊?等下回去還你。”

  段逐弦報了個數字,江杳聽完眼珠子都快瞪出來,盤算了一下把他車庫裏那輛寶貝跑車賣了夠不夠。

  “沒要你還。”段逐弦語氣似笑非笑,“你可以把它看做婚內共同財產的支出。”

  江杳哼哼了兩聲,不置可否。

  見江杳難得不拌嘴,興致不高,段逐弦問:“累了?”

  “嗯。”江杳有氣無力地說,“你家氛圍太陰森了,去一趟掉一地雞皮疙瘩。”

  段逐弦挑眉:“江少還會怯場?”

  江杳掩飾性地“呵”了聲:“只是不適合我這種需要陽光澆灌的人罷了。”

  段逐弦道:“其實我也很少去。”

  “哈?”江杳沒明白,“那兒不是你家麼?”

  段逐弦解釋:“不算,那是我爺爺住的地方,能經常過去的小輩,都是他比較器重和認可的。”

  江杳驚訝,心說原來出挑強勢如段逐弦,也有不被重視的時候,可又想到段老爺子年輕時四處開枝散葉,最不缺孫輩,而且段逐弦他爸從他小時候就給他娶了個後

  媽,還生了只小半歲的弟弟,恐怕是爹不疼娘不愛……

  思及此,他瞟了眼段逐弦。

  這是他九年前親自挑的對手,無論這人品性好壞,都抹殺不掉他對段逐弦能力的肯定。

  自己一直割捨不掉,明裏暗裏較量的人,竟然被其他人輕視,江杳有種說不上來的滋味。

  他不屑地擺擺手:“那種壓抑的地方,不去也罷。”

  見段逐弦依舊盯着前方不說話,他趕緊補充:“我的意思是,像你這種不夠陽光開朗的人,去多了只會更孤僻。”

  江杳語氣彆扭又生硬,但段逐弦聽出了其中的安慰。

  江杳多數時候神經大條,好像特別沒心沒肺,但偶爾又會冷不丁地細膩一下,比誰都更敏銳地察覺到段逐弦藏在表面情緒之下的東西。當初就是在這些出其不意的小瞬間裏,段逐弦一點點地沉淪下去,以至於在他心中,江杳無論怎樣都是個特別可愛的人。夕照四起,沿途的夜來香終於捱過漫長的白晝,段逐弦眉眼落了層柔和的天光。

  “那我們以後都少去。”

  江杳“啊”了一聲:“就不能不去嗎?”

  段逐弦道:“不去不太現實,我爺爺這人疑心重,肯定會像今天這樣抽查我們的感情狀況,確保聯姻穩定。”

  “唉,結個婚也太麻煩了。”江杳打了個哈欠,像被打擊了積極性,“那你爺爺的合格標準是什麼啊?”

  車子停在紅燈前,段逐弦看向江杳:“要求不高,有點夫夫該有的樣子就行。”

  江杳不解:“什麼叫夫夫該有的樣子?”

  “比如說話的時候靠近一點,像這樣……”

  段逐弦伸出手,掌心扣住江杏的後腦,朝自己轉了小半圈,下一秒,面對面按近。

  “耳鬢廝磨懂麼?”

  “苴……”

  江杳被兩人脣間薄薄的空氣噎住,往後猛地一退。

  好險,老子初吻差點沒了

  “這要求還不高??”

  江杳音量都被嚇高了。

  當初在他哥面前演戲的時候,他可沒要求段逐弦做到這份上。

  “不會是你自個兒瞎定的吧?”

  江杳心臟怦怦跳,眯着眼睛質疑。

  “你覺得呢?‘

  段逐弦反問,在跳轉綠燈時重新發動車子。

  見段逐弦似笑非笑的表情,江杳忽然意識到自己問了個傻問題。段逐弦想跟他耳鬢廝磨的可能性,就和段逐弦暗戀他一樣低。

  江杳琢磨了一下,八成是段逐弦太想在他爺爺面前表現,獲得認可,所以才病急亂投醫,算是一種被打壓太久,急於求成的心態吧。

  他倒是挺能理解的,他平時在爸媽和他哥面前,也有過不被期待,從而想爭口氣的時候。

  由此往前推斷,他甚至有點兒明白了,段逐弦一個自持清高、從不低頭的人,爲何會主動獻身,和他這個死對頭結婚。

  想想還挺令人唏噓。

  極罕見地,他對段逐弦發了善心,突然很想成全段逐弦這個小小的願望。

  “行吧。”江杳轉頭看向窗外,“我儘量。”

  段逐弦沒問江杳接下來去哪,直接把人載回了婚房,一路暢通無阻,連車都沒堵過一次,整個過程別提多自然多絲滑。等江杳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到了家門口。

  段逐弦把車停穩,繞到副駕,親自替江杳打開車門。

  江杳沒立刻下車,繃着臉和段逐弦約法三章,以後不許見到他就發丨情。

  段逐弦單手撐着車門頂,眼裏染上隱約的笑:“那江少以後也不要一言不合就離家出走。”

  江杳立刻反駁:“誰離家出走了?我那是在忙工作。”

  段逐弦“嗯”了聲,做了個“請”的姿勢。

  江杳從車裏出來,盯着段逐弦似笑非笑的側臉,總覺得段逐弦根本沒信他的話。

  前段時間在公司連軸轉,江杳給自己放了幾天假,恰好收到沈棠的邀請:「我和小薇已經搬進新家了,想請你過來喫頓便飯。」

  江杳問:「還有誰?」

  沈棠回覆:「就你一個,其他人以後再請。」

  江杳打字的指尖頓了頓,還是輕敲出四個字:「段逐弦呢?」

  過了好一陣,對面才發來一大段話:「我還是直說好了,其實我早就發現你和逐弦之間有矛盾了,以前是看你們都瞞着我,我才裝聾作啞,雖然不清楚發生了什

  麼,但我琢磨着還是把你們錯開爲好,這些話等我之後邀請他的時候,也會和他說。」

  對於沈棠這番突然的剖白,江杳有點驚訝,他還以爲沈棠並不清楚他和段逐弦關係破裂的事。

  畢竟學生時代,他和段逐弦大多都是以對手的形式碰面,後來高中畢業了,也沒在同一所學校上學,變得生分很正常。不過,沈棠這樣安排最好,他還沒做好同時面對未婚夫和未婚夫的暗戀對象的準備。

  沈棠素來沒有鋪張的習慣,江杳便挑了兩瓶私人酒莊釀製的赤霞珠,當做恭賀喬遷新居的禮物。

  小兩口的新家位於二環內,百多平米的四室兩廳,是學區房。

  江杳到的時候,夫妻倆正在做飯,領他進屋後,便返回廚房繼續準備晚餐,沒要他幫忙。

  江杳這個廚房殺手也樂得清閒,坐在沙發上看了會兒電視,目光恍惚間,投向不遠處的兩道身影。

  沈棠和許玥薇雖然已經結婚了,但行爲模式依舊停留在熱戀期,連一勺湯都要你一口我一口地嘗鹹淡,整個廚房瀰漫着溫暖的煙火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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