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哪能不犯點錯?
肩胛骨那塊已經不痛了,他拉開窗簾看了眼,天氣不錯,於是應了約。
出門的時候,江杳瞟了眼鞋櫃。
段逐弦的拖鞋還在裏面整整齊齊躺着。
開車到地方,一羣人錯落地等在那裏,朝江杳招手。
江杳沒下車,直接一踩油門開到空地上,隨意跑了兩圈,引擎的轟鳴聲催生出腎上腺素,找回了一點久違的感覺。
和段逐弦攪在一起的這段時間,他都快忘了自己曾經也是個閒不住的,有空就往世界各地飛,挑戰各種極限運動,一言不合跑去海釣,喫喝玩樂,駕輕就熟,要多
瀟灑有多瀟灑。
從車上下來,江杳被團團圍住,盤問最近幹什麼去了,人影都見不着一點,江杳敷衍答說在做新項目,磨合期比較費神。
大家稍稍有點驚訝,但也沒覺得不合理。
他們這羣人裏,江杳向來是最上進的一個,打小就愛爭第一,上學那會兒甚至能和段逐弦那種水平的精英一較高下,正因爲能力挺強,很少會被工作絆住手腳。
有人關切道:“合作方太難搞了?”
江杏哂笑了一聲:“算是吧。”
比賽下午才進行,江杳在簇擁中進了休閒室,裏面的沙發上已經坐了另一波人,其中幾個和李睿智走得近,看江杳的眼神帶點不善。
江杳無視他們,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聽到有人和他打招呼:“江杳,好久不見啊。”
擡頭,對面坐了個三十來歲的西裝男,一副鑽石王老五的扮相,懷裏抱着個把臉埋進他胸口的年輕男孩。
這人就是陳一棋昨天在射箭館說的那個包養愛豆的朋友。
江杳點點頭:“好久不見王哥,最近雕塑展辦得還順利嗎?”
王炎喝了口茶,不鹹不淡道:“還成吧,就是某人不給面子,八擡大轎都請不來,總覺得缺了點什麼。”
江杳略帶歉意的笑了笑:“太忙了。”
王炎的巡迴展開到菱北本市的那天,他原本是打算去捧場的,結果某人大清早的突然發|情,在餐廳對他動手動腳。他被撩起了火,想奪回主動權,揪住段逐弦的衣領把人按到落地窗上。段逐弦笑着舉起雙手做投降姿勢,趁他不備又將他反壓在玻璃上……就這麼你來我往的,等到結束,時間已經來不及了。
王炎擺擺手:“開玩笑的,最近你們江利渡劫,正是缺人手的時候。”
見江杳的目光時不時落在自己懷中人的身上,王炎直接捏住男孩的下巴,將臉轉過來對着江杳:“介紹一下,何洛,偶像團體odd的隊長,你應該聽說過吧。”
江杳“嗯”了一聲。
他本來沒聽過,但昨天他查段逐弦那個緋聞對象張笙的時候,順帶把他們一整個團都搜了一遍。
他心中忽然涌上不好的預感。
一轉頭,果然看到了那張膈應人的整容臉。
不遠處,張笙正笑盈盈地和那幾個李睿智的朋友套近乎,舔得那叫一個賣力。
江杳瞬間繃直脊背,視線下意識在張笙周圍逡巡了一圈,隨即他鬆懈下來,揉了揉眉頭,心說自己多慮了。
段逐弦雖混蛋,但還不至於蠢,不可能如此高調地陪小情人來這種地方。
何洛剛纔在睡覺,突然被捏醒,還挺迷茫,順着王炎的話說了聲“江總好”。
對於這個稱呼,江杳很受用。
他平時大多被人喊“哥”或者“江少”,除了工作期間,難得被人稱呼一聲“江總”。
而反觀段逐弦,早已是人人追捧的“段總”,聽上去就特別事業有成,關於這方面,他總覺得矮了段逐弦一頭。
於是,他對何洛的態度也就沒那麼偏見了。
這時,門口傳來一陣騷動,江杳順着噪音看過去,段飛逸正笑着朝休閒室裏走。
江杳略微皺眉,問身邊邀他參賽的朋友:“他怎麼來了?”
朋友解釋:“今天這場娛樂賽,是他幫忙申請下來的,這個賽車場地就是段家投資建設的,跟你不對付的人是段逐弦,他弟應該沒問題吧?”
江杳:“
要是一開始就跟他講段飛逸也在,他保證不會來。
他目前不想看見任何姓段的人。
段飛逸走到人羣正中央,拍拍手道:“我看人都到得差不多了,今天的場地費和娛樂費全免,大家有任何問題都可以來找我,祝各位玩得盡興。”周圍人聽完,立刻起鬨捧場,馬屁拍得飛起,畢竟頂着個“段”的頭銜,都想跟着沾沾光。
經過昨天打的那個照面,江杳對段飛逸沒什麼好印象,視若無睹,低頭扣手機,和人發完消息,去了趟衛生間。
從單間出來,段飛逸就站在洗手池邊,緩緩洗手,像是故意在等誰。江杳頓了頓,走過去,擰開水龍頭。
“那天在會所沒來得及打招呼。”段飛逸忽然開口,“嫂子?”
“別亂叫。”
江杳擡頭,從鏡子裏對上那雙狹長的眼睛,段飛逸目光透着笑,但那眼縫滲出的笑意讓人不太舒服。
“也對。”段飛逸抽出紙巾擦了幾下手,“是我大意了,不該在公共場合暴露你和我哥的關係。”
江杳和段逐弦目前是隱婚狀態,在兩家公司正式對接好之前,他們還不能公開,以免打亂陣腳,尤其是股市方面,要做好萬全準備才能對外宣佈消息。
不過,他不是這個意思,他只是單純不喜歡那兩個字。
回到休閒室,江杳剛進門,就被人迎面攔住:“江少好,我叫張笙。”
江杳煩他,“嗯”了一聲,無甚表情地從他面前走過。
誰知這人彷彿讀不懂空氣,接下來的半小時裏,總是見縫插針往他跟前蹦趾。
張笙坐在對面,指着江杳手腕:“江少這隻表我有同款。”
隔壁有人聽到,面露驚訝:“這表可不便宜,你們當愛豆的這麼賺錢?”
張笙抿脣,但笑不語。
隔壁立刻心領神會:“哦,是有貴人傾情相贈的吧?”張笙繼續不說話,但笑容裏露出了一絲嬌羞。
江杳看了差點沒反胃。
饒是他對那種無聊的小心機小手段不敏感,也察覺到一絲莫名。
總覺得張笙是有目的地在他面前炫耀什麼。
段逐弦該不會連和他聯姻這種大事都跟小情人講了吧?他想不出段逐弦居然會昏庸到這種地步。
天聊得差不多了,一羣人玩起了牌,等下要開車,不能罰酒,於是輸的人要讓出一件隨身物品。
王炎牌技太差,打火機、戒指、袖釦都交出去了,輸無可輸的時候,他拍了拍何洛的屁股:“寶貝兒,去給大家唱跳一段。”
話音落下,整個牌桌都安靜了。何洛亦是沒反應過來,臉上紅一陣白一陣。
江杳這把沒上場,翹着二郎腿冷眼旁觀。
好歹也是人前風風光光的小偶像,被金主當個玩物作踐,也不知道那羣粉絲看了得崩潰成什麼樣。
江杳不懂包養人的潛規則,但要是段逐弦也這麼幹,他會看不起段逐弦。
何洛小聲說:“哥,我上火了,嗓子不太好。”
王炎面露難色:“那怎麼辦,總不能讓你哥把衣服賠出去吧。”
有人注意到了張笙:“要不隊友幫幫忙吧。”
張笙剛纔還在旁邊幸災樂禍,突然被點到名,沒辦法拒絕,只好清唱了首短視頻爆款情歌,唱到高潮部分特別動情,基本沒在調上。
一曲結束,看熱鬧的人稀稀拉拉鼓掌。
其中一個發問:“我記得江少音準不錯,給點評一下?”
江杳抱臂掃了張笙一眼,語氣散漫:“這水平也能出道,難怪都說內娛要完。”
問話的人一愣。
張笙瞬間臉紅,連忙道:“對不起,是我唱歌的時候代入太多個人情緒,讓江少見笑了。”
江杳冷冷道:“跟我講對不起沒用,真想道歉,就衝你那點快跑光的粉絲去說。”
這番毫不留情的話說出來,其他人也跟着驚了,尤其是跟江杳關係好的幾個。
江杳雖然是個富二代,但算是他們當中最平和最有教養的一個,連生氣都少見,也不知這小愛豆怎麼觸到他黴頭了。
張笙低着頭,嘴脣囁嚅,都不敢看江杳,一副被強權霸凌的模樣。
何洛趕緊幫忙解圍:“阿笙昨晚有約,可能是玩太累了,沒休息好。”
一旁的紈絝擠眉弄眼,用那種能擠出半斤油的調調說:“不會是在牀上玩累了吧?”
張笙像被說中了一樣,臉更紅了一層。
這幫公子哥們要的就是這個效果,立刻像蒼蠅嗅到腐肉,話題逐漸變葷。
江杳站起身,走到外面透氣,他怕自己聽到什麼不該聽的,控制不住揍死段逐弦的衝動。
遠處藍天白雲,帶着晚桂香氣的風吹來,撫平了幾分心頭的煩躁,江杳點了根菸,剛抽沒兩口,身邊多了個人。
“聽說你和我哥以前關係挺惡劣的。”
江杳偏頭看向段飛逸:“聽誰說的,段逐弦?”
“不是。”段飛逸聳了下肩,“我哥從來沒提起過你,在你們聯姻之前,我都不知道你的存在。”
江杳垂眸敲敲菸灰:“你在國外讀高中,不知道我很正常,”
段飛逸露出意味深長的笑:“我說的‘沒提過’,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他平時看重的那批人,我都知道,比如他的發小付洋,國外的朋友顧衡。”說到這裏,他語速放緩,直勾勾盯着江杳的臉,像是在觀察什麼。
“再比如,我知道他一直有個喜歡的人。”
江杳:“哦。”
段飛逸面露詫異:“你不介意啊?”
江杳吐出一口菸圈,斜睨着段飛逸:“弟弟,知道什麼叫商業聯姻麼?”
段飛逸眼底明顯閃過一絲失望,轉而用笑聲掩蓋過去:“難怪這年頭一個兩個的都愛找男的結婚,看來還是男人最能理解男人,天生帶個把兒的,哪能不犯點錯
那些所謂從一而終的情聖,要麼是僞裝,要麼是壓抑天性,實際上沒一個不想偷喫的。”
江杳聽出了段飛逸的弦外之音,原來這小子是想點段逐弦和張笙那件事呢。
要麼段飛逸因爲跟李睿智是朋友,所以和李睿智一樣知道什麼內幕,要麼從一開始,就是段飛逸說給李睿智聽的。
但無論順序是什麼,能確定的是,段飛逸故意跑他面前挑撥離間來了。
心裏住着一個,枕邊還躺了一個,自己偷摸苟且也就算了,偏偏被別人明目張膽拿來氣他。
段逐弦可真能給他找不痛快。
江杳腦仁子疼,面上卻不顯,甚至有點好笑地問段飛逸:“看你說話這麼極端,是被人渣傷害過?”
段飛逸張了張嘴,突然卡了殼。
如果直接否認,怎麼感覺像是變相認同有他這種想法的與人渣無異?等他順明白了邏輯,也錯過了最佳迴應時機。
看段飛逸拼命讀條cpu都快燒乾的樣子,江杳確定段逐弦這個弟弟應該不太聰明。
江杳摁滅菸蒂,轉身進屋。
段飛逸不死心,衝着江杳背影道:“我這個大哥,面冷心也狠,偏偏擅長對外裝好人,你千萬別惹到他,能大度一點也挺好的。”
下午三點,江杳換好賽車服,看到張笙也穿着賽車服,站在一輛黃色跑車邊,沒太意外。
他昨天搜索張笙資料時,看到業餘愛好一欄寫的是“賽車”。
天空雲層散盡,能見度極佳,比賽開始,引擎轟鳴中,十輛車瞬間啓動,衝進一場咆哮的雷暴。
其中江杳的紅色超跑最惹眼,開局故意慢了半拍,然後一輛輛超越,像在玩一場隨心所欲的貓鼠遊戲,囂張得彷彿飛馳在無人區,過彎道的瞬間,絲滑如追風流雲。
觀賽的那幫人被帥暈了,瘋狂喊江杳的名字。
然而在過第二個彎道時,紅色超跑似乎遇到了一點麻煩。
有兩輛車就跟商量好似的,同時從後方兩側試圖包抄,距離也貼得越來越近,吃了好幾次警告,頗有種把比賽規則拋諸腦後,合夥整人的架勢,雖說不是什麼正規
比賽,但未免太明目張膽。
這兩輛車的駕駛者都是李睿智的朋友。
江杳賽車技術師承職業冠軍選手,壓根沒把這點小打小鬧放在眼裏。他從容不迫地操控方向盤,頭盔下的眸子露出冷笑,利用地形提速,輕輕鬆鬆甩掉那幾塊狗皮膏藥。
幾圈跑下來,只剩下一輛黃色跑車依舊緊咬不放。
江杳有點意外,張笙看着細胳膊細腿柔柔弱弱,沒想到車技還行。
原本江杳只是想來過把癮,發泄掉某些過剩的情緒,對輸贏沒什麼太大的追求,此刻他眉宇輕皺,終於認真了起來。
張笙始終落後他一點,窮盡各種技術也追不上來,最後半圈,勝負已定。
正當江杳準備全力衝刺到終點的時候,他突然感覺到不對勁,下一秒,處在內圈的黃車突然偏離賽道,想贏想瘋了一樣朝他的方向懟過來。
好在他提前預判,極限加速,但還是在越過終點的瞬間,讓張笙的車撞到了車屁股。
車停穩,一大羣人呼啦圍上來,江杳下車,摘了頭盔,額發被汗打溼,紛亂地黏在蒼白的皮膚上,看上去特別不好惹。
旁邊的張笙好像剛從殺紅眼的角逐中回過神來,喘着粗氣,慢吞吞下車,被江杳一把揪住衣領,砰地按在車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