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痛不痛啊?”

作者:遲小椰
半小時後,段逐弦依舊坐在原來的位置,眼中的醉意已經徹底褪盡。

  正如江杳所言,當年他的確臨時更改了志願,也的確是因爲得知江杳也報了b大。

  但更深層次的緣由,是逃避。

  逃避心中愈發失控甚至扭曲的喜歡。後來去到更遠的a國留學,亦抱有這樣的心態。段逐弦怎麼都想不到,江杳竟會爲這件事耿耿於懷。他以爲江杳根本不會在意他去了哪裏,從眼前徹底消失最好。

  可他無法向江杳解釋這些,他怕嚇到江杳,怕江杳這麼灑脫的一個人,消受不起他累積十年的厚重感情。

  說到底,再彌天蓋地,也只是他一個人的深情。

  對於江杳而言,帶來的或許不是感動,而是枷鎖——束縛住江杳原本可以在他面前肆無忌憚的靈魂。江杳性子倔,不可能真的委曲求全,一旦過不了心裏那道坎,便只有“逃離他”這一種結局。正因爲嘗過失去的痛苦,沒有江杳的日子,段逐弦一天也不想再過。

  事實上,經過這段時間的朝夕相處,江杳已經在軟化了,甚至更確切地說,江杳已經開始慢慢接納他。但江杳自己卻毫無意識,還覺得自己處在和死對頭針鋒相對的常規模式中。可哪有人會任死對頭予取予求,還自動放棄思考,被死對頭一再忽悠

  在江杳沒理清自己內心之前,段逐弦走的每一步都是險棋,他還不敢,也不能輕舉妄動,只能做出引導。

  段逐弦揉揉眉心,驅散了一點倦意。

  就在剛纔,他差一點大步走上去,抱住江杳失望卻故作冷硬的背影,好在理智佔了上風。

  幾分鐘後,段逐弦站在主臥前,擡起的手頓了頓,手指蜷住片刻,才推開門,撲面而來的是死寂的空氣。

  江杳果然搬走了。

  風捲殘雲一樣,帶走所有這些天一點一點放在這裏的東西,只留下一團亂糟糟的痕跡。

  段逐弦無奈地笑了笑。

  看來今晚的洞房沒有花燭,只有漫漫長夜。

  難獨佔,難分享。

  大抵就是他現在面對江杳的心情。

  江杳天生反骨,從不認慫當孫子,尤其是在段逐弦面前。

  恰巧這段時間魏知寒頻繁聯繫他,於是一連好幾天,他都和魏知寒混在一起。

  既然段逐弦看不慣,那好,他就偏要招惹段逐弦的朋友,讓段逐弦好好看看,氣死最好。

  這天出門前,他特地當着段逐弦的面和魏知寒通話,人朝着窗戶,但餘光有一多半時間都在瞟沙發上的男人。

  說的是氣段逐弦,可他自己也沒多好受。

  段逐弦盯着手裏的平板電腦,並沒有多餘反應,彷彿那晚的失態是錯覺,段逐弦又回到原來冷靜自持的樣子。

  段逐弦就是這樣,從來不知道衝他服個軟,哄他一下,他高中那會兒對段逐弦的縱容和關照,全都喂狗了。

  傍晚,和魏知寒約在一個露天西餐廳見面,江杳到的時候,魏知寒跟之前一樣已經等在那裏。

  江杳坐到他對面,問:“你怎麼又提前到了?是我有求於你,應該是我積極點纔對。”

  魏知寒笑道:“我這段時間在國內休假,不像你是個大忙人,何況你覺得是你找我幫忙,在我看來,其實是我在找你聊天解悶。”

  聽着魏知寒話裏話外的熟稔,江杳有點莫名。

  這哥們跟誰都這麼自來熟麼

  印象裏他們交情挺一般的,魏知寒在菱北的老同學也絕對不止他一個,江杳只當魏知寒說的是場面話,應付式地笑了笑。

  上菜後,魏知寒道:“找我問了這麼多建築行業內幕,你還沒告訴我你要做什麼。”

  江杳無意識地轉了一下手上的婚戒,道:“段逐弦打算入股一家建築公司。”

  魏知寒詫異:“我還以爲是你要搞投資。”

  他沒想到,江杳百忙中犧牲休息時間來見他,放下傲氣和身段虛心取經,居然都是爲了段逐弦。

  進而,他想起婚禮上段逐弦說的那句“先讓他愛上我”,不由得眯了眯眼。

  魏知寒道:“你對段逐弦還挺上心的。”

  聽到“上心”二字,江杳差點被牛排噎住。

  魏知寒倒了杯紅酒遞給他,他仰頭灌了幾口,面色如常道:“領了證,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我以爲你們是互不干涉的協議婚姻。”魏知寒半開玩笑地說,“畢竟你以前說過,最討厭段逐弦。”

  江杳愣了愣,擡眼:“我還跟你說過這些?”

  魏知寒點頭:“聚會喝醉的時候。”

  草,酒這玩意兒可真能誤事……

  他跟段逐弦這段時期的越界和糾纏,也是從喝醉開始的。

  江杳眉心微蹙,默默推開面前的酒杯,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

  看來以後得戒酒了。

  幾天後的中午,江杳回了趟江家,一起的還有段逐弦。

  他本來沒想帶某人的,到時候就說段逐弦太忙沒空,但他爸媽直接越過他,親自邀請了段逐弦,段逐弦爲此還特地排出一天假期。即將進入小區業主專用車道的時候,江杳收回望着車窗外一路的視線,轉頭看向段逐弦,卻猝不及防對上段逐弦深邃的目光,想說的話伴隨心跳堵在嗓子眼,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對視良久,段逐弦道:“你想說暫時休戰?”

  江杳喉頭微動,“嗯”了聲,補充:“今天暫時休戰。”

  雖說段逐弦與他就像磁鐵同極,稍碰到一起就會狠狠彈開,鮮少有順對方心意的時候,但在項目合作方面,他倆還算有點默契。

  江杳一家住在兩層獨棟小別墅裏,面積不大,地段也一般,符合江家在外界展現的低調踏實作風,大概是想擺脫“外地來的暴發戶”這類蔑稱。

  這是段逐弦第二次來江杳家。

  陪江杳回家拿行李的那晚,偌大的家裏只有一個保姆守着,冷冷清清。

  這次一家子都在,空氣中瀰漫着淡淡的油煙氣,電視播放的家庭倫理劇和人聲交織在一起,吵鬧,但不讓人反感,反倒別有一番溫情。

  袁莉親自下廚,在廚房衝江擎天道:“蔬菜沒了,去後院挖點。”

  老兩口雖紮根菱北多年,在生意場上運籌帷幄,但還保留了以前在南方小鎮種菜的習慣。

  江擎天懶得動,指揮江琛:“去幫你媽挖點兒過來。”

  江琛和段逐弦寒暄,裝作沒聽見。

  他又對江杳道:“那你去。”

  江杳點點頭,正要起身,被段逐弦按住:“還是我去吧。”

  江杳拿開肩上的手,道:“你是客人,坐着喝茶就行。”

  幾分鐘後,段逐弦還是去了趟後院,遠遠看到一小撮紅髮在菜地裏隨風躍動。

  青年一身潮牌,彎下腰時,繃着一雙被短靴襯得又長又直的腿,鮮亮奪目的氣質和周圍質樸的環境格格不入。

  明明是看上去是比江琛囂張好多的模樣,卻意外地順從父母。

  站在菜地邊,段逐弦想起江杳當初也是因爲父母對他有經商期許,才放棄自己熱愛的建築設計,投身商場。

  江杳挖了兩顆蘿蔔,直起腰歇氣的時候,看到一旁的男人,嚇了一跳。

  “不是叫你別跟來嗎?”江杳斂着眉眼問,反正這裏沒別人,他不用裝出一團和氣。

  段逐弦走進菜地,道:“幫你挖。”

  江杳沒好氣道:“你一個養尊處優的貴公子,幹不來農民的活兒,滾遠點,別添亂。”

  段逐弦挑挑眉,二話不說拿起靠在牆角的鏟子。

  見段逐弦居然三兩下挖出一顆白菜,江杏勝負欲一下就被點燃了。

  他也埋頭開挖,兩人像較勁一樣,不到十分鐘就把整塊菜地禍害得不成樣子。

  第一次這麼高強度地挖菜,江杳拎着棵好不容易挖到的胖乎乎的白蘿蔔,直起略發酸的腰,正要擦汗,突然聽到頭頂“咔噠”一聲。

  下一秒,他看到半米外的段逐弦急切撲向他,嘴裏大喊:“小心!”

  身體罩住他的那一刻,段逐弦伸出手,在他肩頭揮擋了一下。

  被段逐弦推着往後倒走幾步,後背“砰”地撞在牆上,江杳有點發蒙,正要罵人,視線不經意越過段逐弦的肩膀,愣住了。

  他看到他原先站的地方,一塊灰磚砸在泥地裏,上面沾着星點血跡。

  他意識到什麼,一把扔掉大胖蘿蔔,抓起段逐弦的手。

  看到滿手背血痕的時候,江杳呼吸和心跳同時凝滯了一瞬,指尖也略微顫了顫。

  他連忙仔仔細細檢查了一番,好在基本都是擦傷。

  “痛不痛啊?’

  江杳問,嗓音有些發乾,盯着那片夾雜髒污的刺眼血紅,也不敢亂碰。

  “有一點。”

  段逐弦嘴上這樣說,落在江杳臉側的目光卻絲毫沒有痛意,一點一點描摹、觀察,平靜到溫柔的境地。

  或許是太過沉緩的嗓音驚擾了江杳。

  江杳怔了怔,突然回神般放開段逐弦的手,眉頭迅速擰起:“疼死算了,誰叫你看見磚頭砸下來還硬往上湊?”

  語氣和表情都兇巴巴的,只是還沒來得及把眼底的焦慮藏起來。

  段逐弦道:“我要是不湊過來,傷的就是你。”

  江杳:“……”

  這叫什麼話?吃錯藥了吧

  他怎麼不知道生性刻薄的某人還有捨己爲人的奉獻精神

  他腹誹,心裏涌起一絲要命的彆扭。

  將江杳幾度變換的神情盡收眼底,像是確認了什麼,段逐弦嘴角揚起微不可見的弧度。

  任由江杏捉起他沒受傷的那隻手,把他拉回自己房間,冷着一張臉,給他止血上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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