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 58 章
越臨愣了下:“你……”
不生氣?
不彆扭?
還能跟自己討論後期適不適合且會不會弄傷孩子?
換成以前,這清冷高雅的的仙君早就一劍捅了過來,惱羞成怒,恨不得與他玉石俱焚。
簡直離奇到,像被人奪舍了。
越臨重新觀察楚寒今的眉眼。
或許有幾分不堪,但比之前坦蕩清澈,只不過在對視之後略略低下了頭。楚寒今輕聲咳嗽:“我問你話。”
越臨道:“我很注意,不會弄到孩子,更何況孩子到了後期,需要營養。”
楚寒今若有所思點頭:“原來如此。”
他倆靜默了片刻,楚寒今又道:“你還要繼續嗎?”
越臨側頭:“嗯?”
楚寒今示意牀鋪,音色平穩:“今晚還繼續嗎?”
越臨:“…………”
預料之中他生氣的情況沒出現,越臨已經謝天謝地,哪裏還敢繼續,道:“不,差不多到睡覺的時間了。”
楚寒今一點頭:“好,睡覺。”
他剛準備躺回牀上,越臨一探手扶住了他的肩,以免他躺下:“身上不乾淨,你先坐着,我擰張帕子給你擦擦。”
楚寒今身上確實有黏膩感,汗水乾涸後的薄汗,還以爲要忍着睡下去,聽到這話鬆了口氣:“好。”
越臨拍了拍他肩:“我馬上回來。”
說完,越臨將牀頭的衣裳撈起,牽着衣襟飛快穿戴整齊,同時理了理些微凌亂的頭髮,身影高挑,健步如飛,調頭走出了廂房。
隔着紗窗,楚寒今能看見越臨走來走去忙碌的身影。
越臨回來了,熱水中浸着張帕子,擰乾後確定溫度不燙,緩緩送到楚寒今頸側:“來,擦擦。”
這是夫妻生活後的日常。
楚寒今伸手,想去接帕子:“我自己來。”
越臨:“我來,你坐着就好,背上也擦不到。”
楚寒今想了會兒,點頭:“好。”
溼熱的帕子冒着熱騰騰的水汽,像擦拭一具美輪美奐的大理石雕像。楚寒今白皙乾淨,脖頸修長,微潮的發縷輕輕貼在玉石般的耳後,鼻樑挺直優美,脣瓣犀薄,坐姿十分端正。
但因爲越臨替他擦汗,他一動不動,待蹭過下頜時微微擡起了頭,像一隻被撓得眯眼的貓。
越臨脣角勾着,很喜歡他這個模樣。
楚寒今坐的這麼端正,宛如一尊玉佛,唯獨弄得些微凌亂、多了其他神色,才能感覺到他屬於自己。
越擦拭,越覺得皮膚的溫度遞過指尖,傳到了自己的掌心。
越臨:“咳,我換一下水。”
楚寒今點頭:“嗯。”
越臨出去,又回來,將他耳頸和白皙如玉的胸口擦拭乾淨,現在該擦拭下半身了。往常擦拭了很多次,應當極其自然嫺熟,但現在舉着帕子一時有點尷尬。
越臨瞟了眼楚寒今。
楚寒今大概也意識到了,看向越臨。
越臨若無其事道:“都得擦乾淨,不然容易着涼。”他試着找了個話題吸引楚寒今的注意力,“寶寶叫什麼名字,你想了嗎?”
楚寒今眉眼思索,注意力果然被轉走:“想了很多,但始終定不下來。”
越臨應聲,將熱帕子貼至他腹部,拭去汗液:“嗯,我也想了很多卻定不下來,總覺得缺了點兒什麼。好聽的字眼組合在一起容易,但有寓意卻很難。”
楚寒今剛想點頭。
一陣潮熱覆住了皮膚,他意識到越臨在給他擦哪兒了。
“……”
他還看出越臨正狂找話題,儘量讓他忽視不適,或者免得羞恥尷尬。之前楚寒今懷孕肚子大了,身子不便,越臨常常替他清洗身子。不過今晚卻和日常沐浴不同。
楚寒今默了一會兒,配合着他,被攬肩挪了挪身子。
越臨道:“孩子的名字你取吧,只要是你說的,我都喜歡。”
他聲音坦然,情話已說得像發招呼一樣隨便,或許不經意就說出來了,不過聞言,楚寒今心口卻莫名一暖。
他點了點頭:“好,我取。”
等清洗完,越臨將熱水端了出去,一會兒又進來,似乎準備收拾一下自己。他衣襟外袍敞開,發縷半束,鎖骨處有一塊暗紅色。
楚寒今見他擰帕子,想了一會兒說:“我幫你吧。”
越臨正洗臉,將臉搓得微紅,似是沒聽清這句話:“嗯?”
楚寒今:“我幫你擦背。”
越臨動作停下了:“……”
他眉眼染着水汽,潮溼不堪,神色介於意外和凝重之間,待細細擦乾淨手背的溼氣,才問:“怎麼了嗎?今晚。”
楚寒今偏頭,似是奇怪:“你幫我擦了,我幫你擦,不對嗎?”
越臨卡了一下:“你身子不便利,不用非要公平來往,所以不用特意幫我的忙。我感覺……”
越臨心想,你今晚有些奇怪。
不過他說不上來哪奇怪,因爲之前楚寒今並未中途醒來過。他一向都喜歡互幫互助?越臨沉思着。
見他拒絕,楚寒今道:“好,那我就不幫忙了。”
越臨匆匆將身上擦拭乾淨。
他將東西都挪走後,回到牀鋪,才發現楚寒今單手撐着下頜,沒睡,而是等着他。
越臨還以爲他有話想說,沒想到只是單純地等他,確定越臨出現在視線中後,便躺進了被子裏。
越臨:“?”
他有些迷惑不解時,但楚寒今什麼也沒說,只是往裏側挪了挪,並緩緩向他送去了一截被子。
多眼鹽湖的祭祀在幾天之後。
響晴天,白孤多次進門稟報:“君上,行程已經打點好,我們幾時出發?”
越臨:“不急。”
白孤面露遲疑:“可是……”
榮枯道弟子贏得遊獵名次後有機會來多眼鹽湖,在此處吸收和沐浴靈氣,如果撞了大運,還能尋找到靈氣充沛的神武,助力突破修爲,十分令人稱羨。
因是每年的獎賞,日期異常固定,七月半,靈氣和邪氣最盛時,挑在夜間出發。
白孤說:“如果錯過了他們單獨在山道的時辰,到了鹽湖便有結界和重兵把守,正中的法陣更是榮枯道最得意的法門,不可小覷。再不動身,恐怕無功而返。”
越臨斜他一眼,道:“我心裏有數。”
白孤又退到門外。
楚寒今正在午睡。
越臨拿着扇子,輕輕爲他扇風,同時半閉着眼算計。他出發的時辰將近,但楚寒今還未分娩,當時定的日子太匆忙,並非全在計算之內。
楚寒今睡得很熟。
他半閉着眼,儀容安靜,發縷被風輕輕拂起,閒適又靜謐。
但在越臨不知道的地方,楚寒今正做着一個夢。
他夢到自己站在院子裏,遠遠聽到有人叫“父君”。
稚嫩的聲音,彷彿來自耳邊,但他舉目四望,卻看不見任何身影。
楚寒今以爲是幻覺,剛低了頭,又聽到一個脆聲:“父君!”
他擡頭,依然沒有看到小孩兒。
他準備回到房間,叫來越臨,可這時再聽到一聲呼喊,異常清晰,來自他頭頂的巨樹。碧綠的樹葉枝繁葉茂,當中盛滿了太陽的清光。
楚寒今後退一步,擡頭。
有一顆圓滾滾的果實,正在樹葉間搖晃:“父君。”
“……”楚寒今意識到是這顆果實在叫自己。
楚寒今伸手,輕輕戳了戳它的外皮:“是你嗎。”
果實說:“是我是我!”
楚寒今情不自禁笑了一聲。
果實隨風輕輕晃動,圓鼓鼓,撲簌簌的,問:“我可以當你的孩子嗎?”
雖然眼前是個什麼都看不出來的小綠球,但這一瞬間,楚寒今卻確定他正是腹中與自己同呼吸的小孩兒。
他心口軟的不可思議:“可以。”
果實:“那我下來啦!”
說完,果實在枝頭不住地晃動,被風吹得左搖右晃,似乎想努力往下跳。
很可愛。楚寒今忍俊不禁。
正當他溫和地觀望這顆果實時,在一片寂靜之中,他突然聽到一聲斷裂的聲響,好像有神東西折斷,脫離了原來的位置。
不是樹枝發出的聲音。
來自他的腹部。
“……”
楚寒今猛地睜開眼。
他手放在了腹部。在往常,他可以感覺到腹中小孩兒的呼吸,心臟搏動,甚至偶爾的翻身和調皮搗蛋,但現在他什麼都感受不到了,除了沉甸甸的果實垂墜感。
楚寒今手指攥緊:“越臨。”
身影垂落,越臨深金色的眸近在咫尺:“怎麼了?”
楚寒今輕聲說:“孩子……要出生了……”
越臨立刻結出了陣法,一株約人高的植物出現在法陣中,莖稈約兩指寬,結滿了肥厚的綠色大葉片,緩緩舒展着枝葉,十分生機勃勃。
這是當初充當受孕媒介那株參人。
楚寒今感覺到一股生冷的刺痛感,讓他額頭冒出了冷汗,他道:“疼。”
但這樣的感受只有短暫地一瞬。
果實跌落以後,就與父體無關了。
“很快就不疼了,”越臨強剋制住了緊張,越到這個時刻越需要他冷靜,他割破了自己的手指,緊接着,又輕輕挑了一滴楚寒今的手指血,滴落到養育着參人的花盆之中。
血液沿着參人向上攀爬,在咒術的加持之中,彙集到參人頂端一個褐色的疤痕。那是它的果實房被取走的傷口。而現在,傷口處重新冒出了一顆果實,青綠色,幼嫩到不可思議。
“果實開始轉移了。”
越臨握緊楚寒今的手,他指骨顫抖,幾乎要扼碎,下一秒被越臨摟進了懷裏,吻了吻白淨的耳側:“馬上就不疼。”
楚寒今感受到的不是疼痛。
而是果實成熟脫落時大樹的無聲感傷。
他心裏好像空蕩蕩的。
越臨怎麼會不明白,數月以來楚寒今和孩子的羈絆,攬着肩頭,將楚寒今更深地抱進懷裏,不住親他。
腹中的沉重感一點一點消去,而果樹上的果實卻開始變得圓滾滾,將枝頭壓得彎了下來。但明顯不是普通的植物,它表皮覆蓋着絮狀物,物外又有硬殼,當中可以看見一些白白嫩嫩的東西。
楚寒今直直看着這顆“球”。
……肉球?
……還是果實?
生的是什麼,他分不清楚。
此時,楚寒今腹部已完全平坦下來,分娩的感覺正在消退。
越臨摟着他的肩,也目不轉睛看着這顆“球”。
“……”
他倆沉默了一會兒。
片刻,越臨站了起身,趕在小球將枝頭壓斷、摔滾在地之前,猛地將它接進了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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